通道仅能容纳一个人通行。
秦墨改用鼻子呼吸,以此来降低自己发出的声响。
现在的他处境很糟糕,“是因为这份复杂的情绪影响了我的判断吗?”秦墨一只手捂住胸口,向自己发问。
就这样走进通道里实在是太过莽撞了。
他根本没法去判断走廊里还会不会有怪物跑出来,如果一旦有怪物追击而来的话状况立时就会变得严峻。
狭长的通道里银色长弓的长度被彻底限制,甚至连挥舞都是一个问题,倘若真的有怪物追击过来的话,秦墨的选择只能是逃跑。而逃跑的方向只有通道的另一头,这是秦墨最不愿去面对的。
从通道出现的那一刻起,秦墨就已经确定了女仆的去向。自第一次进入漩涡起,她绝对就躲在壁画后面窥视他,那份特殊的带有杀意的感知不可能是由连秦墨视野都没有的怪物小鬼发出。
秦墨不知道壁画的构成,在这个奇怪的世界一切皆有可能,虽然壁画从正面来看是透不过去的,但背面却不见得。越是斟酌考虑,秦墨越发确定女仆的位置。
女仆是阴影要杀的人,所以她才会表现得小心翼翼,在从打开门到去到走廊的时候都将自身的声音降到最小,秦墨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种规则,或者说阴影也是具有智慧的也说不定。
而这一份连锁关系又形成了一个奇怪的闭环。
如果说阴影从一开始的目的就是保护秦墨,那么阴影对于女仆的敌意就能说得过去了。而再去讨论为何阴影会在走廊上追杀秦墨,秦墨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些判定,他还需要一些证据去证实这些东西。
现在唯一的威胁就是通道尽头等待着他的女仆,这个接二连三杀了他好几次的女仆。
秦墨根本不用动脑子去想都知道女仆躲在通道尽头后面,说不定又是藏在哪个旮旯角落等着给他来一招狠的。
而至于说为什么女仆不在秦墨第一次靠近壁画的时候发起进攻,秦墨也有了大致的猜测。女仆的表现太过谨慎了,或者可以换一个角度来看,如果从夸赞的方向去看,女仆一直都在试探着秦墨,哪怕她已经杀了秦墨几次,甚至数十次都有可能,她依旧表现的很胆小,没有万全的把握绝不会出手。
那么从贬低的角度去看呢?女仆谨慎过头了,她甚至不相信她自己的力量和经验,而令她始终藏在壁画后没有出手的不稳定因素只有一个——那只怪物小鬼。
既然阴影会对女仆出手,那怪物小鬼呢?从女仆的表现来看,她应该是没有轮回的能力的。
女仆给秦墨的感觉很矛盾,就好像是一个完全不懂得战斗的人被迫拿起武器,然后在无数次生死挣扎中获得成长,但却终究改变不了最初性格上的缺陷。
秦墨一直在思考,不知不觉已经走了很长一段时间。
“难道说,她真的只是一个女仆么?”秦墨回头看去,连接着大厅的通道尽头散发着微光,空空如也。
确定了什么都没有后,秦墨收回目光,看向通道尽头。
剧变横生。
所有肌肉骤然打颤,全身动弹不得。
秦墨对于危险的感知极其敏感,先前发生的事都是最好的证明。然而也正是因为这额外的敏感让秦墨陷入了更大的困境。
那浓郁的杀意化作血色利刃,无数的刀刃在无形间划过秦墨的全身上下,秦墨只感觉万蚁噬心,从身体的各个角落传来密密麻麻的割裂感,那种感觉就如同无数锋利的刀刃轻轻划过每一寸肌肤。
肌肉在剧烈地打颤,秦墨用力咬了一下舌头,勉强从杀念中挣脱。他吃力地回过头,再度看向大厅,一只巨大的眼睛覆盖了整个通道入口。远远看去只能看到竖棒状的瞳孔与布满血丝的眼白。
眼球晃动,杀意也随之消失不见,秦墨却知道事情开始往最坏的方向发展了。
他可不相信怪物会如此轻易地放过他。对于秦墨来说,通往尽头的方向只有这一条通道,可对于那些怪物来说呢?他们在这里生活了多久,他们存在这个世界多长的时间,他们远比秦墨更加了解这栋房子的状况。
万一呢?万一他清楚通道的尽头是通往哪里,并且早已在另一侧做好准备等待着秦墨呢?
实际上在秦墨的心中还有一个疑点,他一直好奇女仆为什么不将壁画挂回去遮住入口。最初按秦墨的想法是因为阴影的变化导致了壁画的消失,毕竟阴影所拟化出的形态与壁画上的恶魔一模一样。
但现在看来却有些不一样了。
“原本我还有些小觑你的性格,现在的你也做好拼死一搏的准备了么?”秦墨眼底出现一丝疯狂,嘴角上扬。
是的,恐怕女仆就是特意挪走了壁画并留下这极具指引性的唯一的入口。
路就摆在这,你来还是不来?很显然秦墨没有任何选择。而身后突然出现的巨型眼球也变相证明了女仆的想法。她已经有了背水一战破釜沉舟的决死之意。
秦墨想不通为什么女仆会突然变化如此之大,这与她一直以来所展露出的性格极为不符。
脑海再次闪过无数的记忆碎片,泛黄的记忆最终定格在这一幕:秦墨控制的伊芙娜伸出手,摸了摸女仆的脑瓜。
“是因为这个吗?这是我唯一做出的试探性举动。如果真是这样可就耐人寻味了。”秦墨用嘴巴大口地呼吸着,他的脚步也不再隐匿,快速而大步地向着通道尽头走去。
“你想要与我决一死战,我又岂会胆怯?”疯狂上扬的嘴角与眼底里不加掩饰地狂意已经表明了秦墨接下来的举动。
前方通道的光亮越来越刺眼,“快了。”秦墨暗道一声。
脚步也变得急促起来,他的脑海里闪过无数种场景。
或许女仆会藏在通道尽头的两处拐角,等待着秦墨的到来而发起偷袭。亦或者她会藏匿在某一处,等待秦墨与怪物搏杀两败俱伤后再跳出来。
但事实总是会出人意料的,哪怕秦墨的心思再缜密也无法完全揣度一个人的人心,人一直都是复杂的,不是吗?
越过通道,秦墨像是来到一处地宫。通道尽头后面宽敞到出人意表,它像是一座巨型宫殿内部,无数的支柱上镶嵌着黑色纹路,通天贯地。大殿的所有地板都是紫绀色的水晶堆砌而成,踩上去很光滑,秦墨一开始还有些不适应。
而提供了大殿宽敞明亮的光芒的,是上方多到恒河沙数的玛瑙水晶,每一个水晶散发出的光芒都与大厅里的完全不同,它们内部的光源极其明亮,灿若繁星。
大殿内只有一条梁式桥样式的通道,秦墨在桥的左边,桥的另一边是一个被无数阶梯层层摞高的寂静王座。
而就在断桥的右边,女仆反握着一把黑金蛇形匕首,静静地看着秦墨。
“我还以为你会像个过街老鼠一样藏起来呢。”
女仆微微低头,相距地太远,秦墨看不清她的表情。
“我不止一次的想过,明明只需丢掉匕首,明明只需要任由那该死的阴影吞噬一切就结束了。”女仆嘴唇哆嗦,双手紧紧用力,握着的匕首剧烈地抖动起来。娇躯发颤,皓齿咬在嫣唇上,嘴唇都被咬破了皮,鲜红的血液顺着嘴角流淌。
“可是我不甘心啊,我真的不甘心,不甘心就那样看着伊芙娜小姐被你们这些怪物撕碎,看着伊芙娜小姐的尸体一次又一次倒下,看着你这种怪物一次又一次变成她的模样,”每说出一句话,女仆的语气都加重了几分,到了最后几乎是快要低吼出来,“我真的,不忍心啊……”
当秦墨都以为她要咆哮出来的时候,她的语气却簌地萎蔫下去,声音颤抖,眼角再也藏匿不住泪水汩汩而流,而最后那一句“不忍心啊”也已经带上了哭腔。
秦墨收敛了嘴角的笑意,面色平静,冰冷地声音徐徐吐出:“你有你的心酸和理由,我也有我的意志。”
他抬起脚,向着梁式桥另一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