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玉石毛料出现了3

永抬起头来说:“他们不来了,就是有人拿手机让人看照片,看视频。”

“以前不都是抬着货来的么?”郑行中不解,问永。

“不抬了,抬货来人家连门都不让进。”永说。

这就奇怪了,郑行中有点担心。如果货被抬到其它地方去,那就得大费周折。他说:

“永,再出去看看,不要让那货走了。”

正说着,铺面里来了两位,年纪都不大,穿着还算整齐。其中一位走到柜前看了一会儿,他说:

“你们这卖货,收不收货?”

永走过去,看看他们,回答说:

“收,好货就收。”

“鲜货也收吗?”年轻人问。“鲜货”是坟里刚刚出土的古董,是盗墓者的行话。

“这里是做珠宝生意的,不是古董行。鲜货不收。”郑行中坐在茶桌旁没有起身,他说:“来,到这边来喝杯茶。”

那两位过来,二话不说,端起茶杯一饮而尽,看样子有些流气。郑行中并不介意,他说:

“二位怎么称呼?”

“二丁。”年龄显小点的说。

“英雄不问出处,你这做生意的,这么问就外行了。”另一位大概觉得自己老道,这样回答,并不觉得自己傻。

“哦,不问了,那咱们就谈谈生意。”郑行中微微一笑,这些人,没有必要和他们计较。郑行中说。

“这还差不多。”那位说着,掏出手机,打开相册,一张一张地向上翻着,到了玉石毛料的那一页,他把手机递给了郑行中。

郑行中接过手机,仔细地看着,和另外一个商家拿来的照片一样。郑行中的心跳了起来,就是它,十多年了,梦寐以求的玉石毛料就在他们的手里。他不动声色地说:

“兄弟,做宝石生意,光看照片不行,你得把实物拿过来。”

“不行。那些狗日的奸商,让我们把货抬来。货抬来了,不开价也罢,店门都不让我们进。简直混账透顶了。”那一位气呼呼地说。言语中不乏胁迫。

二丁聪明,一直在旁边静静地听着。估计是看出有些希望,便匆匆地出到大门处打电话。过了一会儿,二丁又返回来,态度好了许多。他说:

“老板说了,可以看货,不会抬来看。你要愿意,到我们那儿去。”

做珠宝,是做富人的生意。珠宝商人,在不轨者的眼里,是家财万贯的有钱人。面对这些不三不四,带着流气的人,谁都不会随意跟着去一个陌生的地方。郑行中一定要去,即使有些许的凶险,他也不怕,这不是做生意。是寻找解救爸爸的证据。他问:

“在哪里?”

“西郊永红机器厂。”二丁说。

西郊永红机器厂早就没有了,只留下一大片破旧的厂房。那地方荒野,很少有人去。郑行中不清楚这帮人为什么要把看货的地址选在那里。也许有设计,是个局。想着他们已经把货抬来过井陶街,如果设局,无非就是强买强卖。。他说:

“为什么要把货放在那里?”

“这你就不要管了,你就说去不去吧?”二丁硬气起来。他说。

珠宝商做生意,生人带着异地看货,风险就大。又是这群看起来流气的人,永也感到了其中的风险,他拉郑行中到一边,说:

“关了铺面,我同你去。”

“看来货是有的,光天化日之下,他们不会绑人的。”郑行中轻轻地对永说。

尉市郊外,朗朗天日。和风徐徐,是个好天气。

到了永红机器厂,这是一个很大的废旧工厂,工厂大铁门锈迹斑斑。大铁门紧闭着,二丁叫了,大铁门的小窗开了。从里边伸出个人头来,探视了一下。这才开了大铁门。进门以后,二丁说这里不许自行开车。郑行中只好把车交给别人,二丁领着他步行进去。

工厂很大,一排排的厂房都空着,没有人影。二丁领着郑行中,七拐八拐地走到最后一栋厂房,这里非常隐蔽。这栋厂房的大门紧闭着,里边有吵杂声。过去大门,旁边有一个小铁门,进门就是楼梯,很陡,很高。他们拾阶而上,来到二楼的一个平台。平台面对着厂房里,大的落地玻璃窗隔着,照样能听到厂房里的吵杂声。厂房的中央摆着轮盘赌,里边还有押宝的、打麻将的,乱作一团。打麻将的吵杂声,有胜者的喧哗声,从落地玻璃隔断传了进来。从这里可以看清楚赌徒们的一举一动,观察到厂房的每个角落。

他们进到房子里,看见沙发上坐着一位,清瘦白净,戴着金丝眼镜。他感到有人进来,没有抬头,也不说请郑行中坐下,自顾自地在那儿斟茶。

郑行中觉得有些尴尬,向前迈了一步。看到屋子靠墙处有矮几,矮几上有一大块东西,黄色的绒布盖着。心想,这怕就是了。

这时候金丝眼镜喝完了茶,又慢慢地斟上一杯,抬起头说:

“来了,看货的?”

“唔。”郑行中很不习惯。商人做生意,客套在先,动心机,讲价钱,用的是智慧。他们倒好,放下脸,不抬眼皮,自以为是在蓄势,制造杀气。这又不是拍电视剧,依靠杀气就能取胜。为了这块玉石毛料,郑行中不往心里去。

金丝眼镜做事,是讲究势力的,一个小小的珠宝铺面的老板,他压根就看不上眼。他慢条斯理地说:

“本来说要先看钱的,二丁说了不少好话,我给你个面子,看货吧。”

郑行中觉得好笑,货都没看见,价值几何?别人有没有购买的意愿,这就要看钱,怕是黑道做生意也不会这样的吧。

二丁是谁,郑行中今天才认识,他的几句好言语,便可以改变规矩?看来这位金丝眼镜手头紧,或者是其它原因,那块玉石毛料急于脱手,自找台阶的吧。郑行中的心里有数了。要看钱,不好回答他,干脆就不说话,看金丝眼镜下一步怎么演。

金丝眼镜也不说话,扬扬手。二丁过去掀开了黄绒布。

一峰小山峦出现在郑行中的面前。他忍不住走前几步,看见小山峰上的翠面,绿色的翠面跃跃欲出,令人心醉。郑行中按住心跳,尽可能不让自己激动,他说:

“想脱手?”

忽然有人问价,现在轮到金丝眼镜激动了。这件宝贝抬着在井陶街寻买主,已有月余。别说问价了,搭茬的人都没有。他看这是宝贝,怎么说也值百十万以上,商人们咋就不闻不问。他找了很多原因,最后落定是他们的人不行。他的手下流气,别人怕,不愿意跟他们做生意。他的脸上露出了笑容,说:

“来,来,坐。鄙人姓熊,单名踪,熊踪。”熊踪没读多少书,自小崇尚文人,便弄了副金丝眼镜戴了,自顾自地做起了文人。逢人讲话,开始都是文绉绉的,讲久了不行,肚子里没有那么多的词。

“熊总,这件货你找人评过价吗?”郑行中感到气氛缓和了许多,开始打探价格。他说。

熊踪没有做过珠宝生意。他的生意都是你来我去的,下刀直接砍价,哪来的第三方评价,他没听说过。他说:

“评了评了,一百万,二百万的都有,还有更高的。我这个人,啊,实在,不要那么高。一口价,一百万。”

做珠宝生意,最怕和外行论价。外行一听是宝,不管它值不值钱,就漫天要价。即便是告诉他真实的价格,他却以为是欺骗,绝不相信。这块玉石毛料,郑行中势在必得,暂时不能告诉熊踪,它是炮口石,不值钱。那会引起熊踪的诸多怀疑,认真探讨下去,玉石毛料的真正主人便会溜之大吉。

可是熊踪的开价也太离谱,从根本上无法靠拢。郑行中目前手中的资本,也难于达到熊踪的要求。他决定,先给熊踪吃上一颗定心丸,他说:

“你的开价,和我心中的价格相去还远。这样吧,你再找人去评一评价,咱们都觉得公平了,再坐下来谈。”

熊踪觉得有希望,心里高兴。要他找人去评价,按说也在理,可他找谁去评价,他不认识珠宝商。对他来说,这是难得的机会,他又觉得让人评价,也许是奸商杀价的招数。他不愿失去眼前的机会,便大声地喊人来倒茶。

门外应声进来一位身量适中的人,他穿白色衬衣,领口、袖口的扣子都紧扣。他来给郑行中斟茶,手腕上露出一个黑色的环,是纹身。黑色的环像是锁住龙鼻子的那种,挺瘆人。郑行中抬头,此人面熟,他顾不得想是在哪儿见过。

那人斟完茶走了。熊踪看郑行中没有露出胆怯之相,他冷冷一笑,也不装文人了,他说:

“你们这些奸商啊,黑的很,网评没有一个好的。今天算你的运气好,碰到我开恩。这样吧,八十万,不要商量了。”

这哪是做生意,分明是讹诈。看来价钱是无法商量了,为了那块玉石毛料,郑行中也只能忍气吞声,他说:

“我回去商量一下。”

“不用商量,就这个价。”熊踪说完,起身出去了。

郑行中的肺都要气炸了。这哪是做生意,分明跟抢劫差不多。为了玉石毛料,他得忍着,不能惹怒了熊踪。

爸爸还在大牢里苦挨着,企盼着玉石毛料的消息。八十万郑行中出了。可是,他目前手头资金不足,银行贷款肯定是来不及。他掂量着找朋友挪用一下,又觉得数目太大,朋友中不知道谁才有这个能力。他愁绪万千,闷闷不乐地回到店铺。永说有人找他。他有点不悦,对永说:

“关了铺面,今天不做生意。”

“生意上门,还不赶快斟茶?”有人从门外进来,嗓门很大,不管郑行中愿不愿意,进门就找凳子坐下。

郑行中看有客到,脸上露出歉意的笑容。他觉得来人面善,似曾相识。他一边斟着茶,一边问道:

“老板怎么称呼?”

“我姓王,叫我王老板就行。”王老板笑着,非常豪爽。一看便知,是性情中人。

“王老板要货?请随便看看。”郑行中说。

“不看铺面的,我要你仓库里边的货。”王老板没有起身看铺面里的货,却胸有成竹地说到仓库。

郑行中是小生意,值钱货全都摆在面上,他不记得仓库里还有什么更值钱的东西了。忽然,他想起了原石,那些没有开窗的毛料,是爸爸留下的。这几年赌石风见弱,放在仓库的毛料石,无人问津。只有自己隔三差五地拿去加工,回来就摆在铺子里卖,都是大路货,难得碰上一件好东西。郑行中高兴,正值手头紧,能够换得钱也是好事,他说:

“王老板莫非是想买赌石!”

“聪明,我就是来玩赌石的。”王老板说着站了起来,跟着郑行中去仓库。

他们去到仓库,王老板不带放大镜,也没带观察赌石内部的强光灯具。单凭一双肉眼,在石头堆里翻来选去,相中了七、八块。他拍拍手上的土,让郑行中给他搬出去。

回到铺面,王老板像是个急性子,屁股还没坐稳,便对郑行中说:

“就要这几件,我看,不要一件一件地论价了,谈个总数,给你一百万怎么样?”

郑行中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这个王老板莫不是赌石行业的真主,这么神,随便挑了几件,便开了个高价。这几块玉石毛料真能赚到一百万么。真赌石,郑行中没有做过,儿时爸爸们做赌石,用放大镜看了,还用强光灯照,反复研究,反复琢磨,下手都不是一、两天的事。王老板可倒好,随便一看,就能确定。真是碰到赌石行业的赌神了?郑行中清楚,那几块石头不值一百万。要么是王老板傻了,以为赌石发财就那么容易,一百万就这么轻轻地飘出去。他提醒说:

“王老板,您可要看好啊,赌石卖了,可是不能退货的。”

王老板仰头大笑,他说:

“赌石,玩的就是心跳,钱付了,要么你痛一下,要么我疼一下。总是有一位发财的。”

郑行中听了,觉得这位王老板就是个傻子,他不想亏了他,便说:

“王老板,这货先放在这儿,回去商量一下,再来拿货不迟。”

王老板听了,狐疑地望着郑行中,他说:

“这小子,心眼还挺实的。你是怕我不当家?来,加微信。”

郑行中没有急着加微信,仍然坚持说:

“王老板,玩赌石时间长了吧?”

“不长,你担什么心,我懂。”王老板多少有点不耐烦,他说。

郑行中做生意这么长时间,第一次碰到了怪人。分明自己三番五次地点给他听,这生意亏了,他还要坚持做,索性就明说:

“这两块,豆沙种,别看种性不佳,开了,一定能赚到钱,那几块就不敢说了,我看您......。”

“你这小子,这么啰嗦的,我买货,还用你说,你就说卖不卖吧?”王老板真得不耐烦了。他说。

做生意,货真价实,是商人的本分。郑行中是急等用钱,那也不能低价高卖,赚些不踏实的钱。他更加清楚地问:

“王老板,这生意您当不当家?”

这一次王老板反倒不生气了,他站起来,拍拍郑行中的肩膀,笑了。他说:

“看得出,你人还真不错。加微信,看看我到底当不当家。”

郑行中加了王老板的微信,瞬间,一百万到账。他和永连忙去给王老板装车。郑行中满腹狐疑看着王老板,他说:

“王老板,我怎么觉得您很面熟?记不起来在哪儿见过您。”

“不要问那么多,去办你的事吧。”王老板说完,开车走了。

郑行中更加怀疑了。这位王老板今天来,不像是来做生意的,倒是特意过来送钱的,要不然他怎么会说让自己去办事。他觉得自己的身边仿佛有一只大手在帮扶着自己。正当手头紧,为钱发愁的时候,便有人过来送钱。这笔钱,分明是王老板硬生生地塞在自己的手里。他的心情好多了。通知永,现在就关门,出去好好搓它一顿。明天一早,去永红机器厂提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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