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准备回宫,突然想起今天是二月十四,又该到萧默然乾宁宫去了。
他正在看书。今天是穿的是白色的龙袍,坐在暗红色的书案后。早上为他梳好的发髻已经被他放下来了,如今他的黑发披散了下来,映着他如雪的肌肤,白色的龙袍,还有这书房里暗红色的书案,滚着金色流苏的红色帘幕,绘着金色云纹的红色地毯。
这样的画面看得站在书房门口的上弦呼吸一禁,他……就是这等人间绝色,让看到他的人挪不开眼。对身后的内侍摆摆手,示意他们不用跟进来。
他听见她走近,转过头来对她微微一笑。然后站了起来,转身从书架上拿下一个红底描金的妆匣。“弦儿,竟国已经把你的聘礼送到了。”
上弦看到萧默然亲手把它打开。第一层放着几颗夜明珠,上弦好奇的伸出手去摸了两下,入手微温,极为滑润。又打开第二层,这一层放着几枚发钗和发环,有的作凤形,有的作蝴蝶形,还有一枚,作蔷薇形,花瓣半放未放,其上还凝结了一滴露水,说不出的娇艳欲滴。上弦自幼便被教育要勤俭,从未拥有过如此奇技淫巧的东西,是以很是惊奇。再打开第三层,放的是一些玉饰。上弦一眼就看见了一枚粉色的坠子。匣子里别的玉不是翠绿,就是淡紫,唯独这一件,乃是很鲜嫩的粉色,上面是一株浮雕的桃花。那坠子本来也只有槐树叶大小,一株桃花只用了寥寥数刀,却让人一眼就看出是桃花,绝不会错认成别的什么,的确是尽得神韵的佳作。上弦第一眼见了它,便喜欢到了心里,也说不出什么缘由。她伸手轻轻将它拈了起来,透过光,那石头甚是晶莹,竟似是一丝杂质也无。原来不是玉,乃是一块芙蓉石。虽然色彩美丽,晶莹通透,却不值什么钱。那匣子里其他的玉饰,任是哪一件都价值连城,却全讨不了她的欢喜,只这一件,一拿起来竟就不想放回去。上弦将它翻了过来,背面刻的乃是一个半圆,啊不对,背面刻的乃是上弦之月。看到那半个月亮,她更是不想放手。这坠子上面竟有她的名字,是不是说它和她有缘?
见她把那石头拿了出来,萧默然从匣子里抽出一根红丝线,将它挂在了上弦的脖子上。
“小心收好,不要丢了。”
上弦得了这坠子,竟似忘了那匣子里还有的奇珍异宝,看也不再看一眼。只把脖子上的那块石头握在手里,翻来覆去的把玩。
萧默然看到她眼神欣喜,虽然身穿凤袍,头戴皇冠,却掩不住女儿的娇态,一时间又是怜宠,又是无奈,心中百味杂陈。
这些年来对她不假辞色,又是饿肚子,又是罚跪,连黄金锏都请出来好几回,在在的教她要掩去真性情,不能随意言笑,更不能让别人有机会猜到她的想法。这一番苦心,看来已经尽付流水了。果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身子慢慢好起来,性子居然也越变越回去,似这般七情上脸,如何当得好这个皇帝。她今天别的不挑,单单看中了那块不值钱的芙蓉石,难道冥冥之中真有天意?
王叔送来的聘礼,完全是迎娶王妃的规格,竟连那几件当初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成国寻回的传国之宝的名玉都送来了,还有那块芙蓉石,居然也送来了,看来这次是真的生气了。想劝他要不就干脆把她掳回国去,反正事已至此,即便背上背信弃义的骂名,再来打一仗,也顾不得了。王叔他始终是不明白,如果他要的只是这样,那又何必等到现在。他想要的……时机未到。
用膳的时候,萧默然看着上弦平静地用这那些实在算不上美味的药膳。
自从那天和她一起出宫去赏灯以后,就把味道重的药给换下来了,她一向不挑食,给什么就吃什么。其实,她也算是很乖了吧,如果是平常人家的女孩儿的话。
如果是平常人家的女孩儿的话,可惜,她为什么不是呢?
萧默然想到此处,突然发现自己痴妄,如果她是平常人家的女孩儿,他们只怕根本不会有机会认识吧。他会来月尚,是为了来求女皇出兵帮他复国,哪会有机会去见什么平常人家的小姑娘呢?
这一切原本是命,要怪就怪她错生在了帝王家,他也不舍得伤她的,可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他以后要她做的事,她只怕更……。她有多喜欢,多仰慕他,他当然知道,也一直都在利用。可是为什么,一向对她可以不假辞色冷心绝情的他,越来越狠不下心来了呢?
萧默然不知道,当他想到上弦的时候,是以怎样的温柔而悲伤的眼神凝视着她,而上弦也把全部心神放在了晚膳上,错过了。夜里,将她搂在怀里恣意亲吻,耳鬓厮磨,趁她被吻得神思迷离,解开她的中衣,轻轻抚摸她的身体。他好想要了她。自从那天吻了她,他就再也不想克制自己,每夜都吻得她神魂颠倒。这些天来,她身上该摸的,不该摸的,该吻的,不该吻的,全身上下,全都打上了他的印记。开始几天,这样做也止了他的渴,让他得以安眠。如今,却变成他越是享用,就越是难受。
不够不够,他好想把她连皮带骨吞吃入腹,好想将她压在身下听她辗转呻吟,好想……把不解情事的她……。最难熬的是,明明知道她于男女情事一窍不通,好骗得紧,只要他温柔一点,不吓到她,她哪里逃得出他的掌心?只能乖乖的任由他摆布。他不是神仙,也不是圣人,只是一个普通的成年男子,她夜夜躺在他怀里,他却不能动她,这样的煎熬哪里忍得了?
偏偏他居然忍了,而且一忍就是好几个月,每次他实在忍不住,就要……,脑中总会浮现第一夜她浑身冰凉,在梦中还钻入他怀中取暖的情景。提醒他若现在就放纵自己毁了她的纯阴之体,她就永远也没有机会恢复健康了。他那其实并不是很听话的身体,总会在这时偃旗息鼓,就这样又一次放过了她。现在,她又已经累了,就快要坠入梦乡,留他一个人面对这漫漫长夜。可恨,他为什么就是没办法无视她的病痛,放纵自己顺逐了身体的欲望呢?的上弦已经睡熟了,轻轻点了她的睡穴,为她掖好被子。萧默然走到了偏殿。
从暗处走出来一个黑衣人。
萧默然坐了下来,黑衣人忙上前行跪拜之礼。
礼毕即站起身来,侍立一旁。萧默然面无表情地开了口。
“思齐,王爷这次捎来什么消息?”
“陛下,王爷说,陛下看了那匣子里的聘礼,自然会明白他的意思。”
萧默然沉吟半晌,说,
“你退下吧。”
思齐却没有退下的意思。
“还有什么事吗?”
“陛下,王爷他这次是真的病了,您还是不回去吗?”
萧默然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陛下,恕臣直言,陛下已经去国十年,如今,女皇已经顺利亲政,陛下也该回国了。国不可一日无君哪。”“思齐,你这么说是怪朕荒废朝政了?”
萧默然的脸上依然面无表情,语气也是云淡风轻,似乎是在闲话家常。可是听在思齐的耳朵里,却如同阎王爷的催命咒,吓出了一身冷汗。
连忙跪下,头手着地,
“陛下,臣不是那个意思,请陛下恕罪。”他大气也不敢出地在地上跪了半天,才听萧默然淡淡的说,
“起来吧,朕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
思齐站起身来,不敢窥视他的眼睛,只能低头凝视他的靴子。
“回去告诉王爷,等时候到了,我自然会回去,时候不到,他再怎么装病也没用。”
萧默然平静无波的说完,就站起身来往寝殿走去。
见他居然说走就走,思齐连忙又跪了下来,
“陛下,王爷这次不是装病,他是在早朝上晕过去了,当时朝堂上的众位大人都亲眼看到了,请陛下……”思齐话还没说完,就被萧默然淡漠的声音打断,
“思齐,我刚才说的话,你只要照直转告给王爷就可以了,其他的,你不必管,明白吗?”
“可是陛下,听说女皇秋天就要纳妃了,此时不走,到时候陛下您……”他想说到时候陛下颜面何存,竟国颜面何存,这句话到底是没敢说出口,临时换了一句,
“对那种欺师灭祖,大逆不道的逆徒,何必客气,就算陛下现在走了,她又能怎么样?难道还能挥军攻打我国不成?师出无名,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陛下您……”
他还待要说下去,萧默然已经走出了偏殿,只留他一个人在那里。
跪在那里再仔细想想萧默然要他带回去的那句话,时候不到,什么时候不到?难道……
想到这里,他不敢再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