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为画眉鸣涧,黄莺出谷?
当少女的嗓音荡响,它所带给人耳朵的享受令人如饮琼桨,沁心沁脾。
众道士顿然心宁,而下一刻,刹时心湖失平,心波一阵阵的翻涌难息。
她,竟一眼看出人的修为?
能看出人的修为并不是奇事,修为高一阶看低阶者轻而易举,但是,那位女施主不是修士!
他们万分确定她不是修士,纵使通身灵气环绕,却感受不到一丝元力,千真万确是位普通人士,她如何能看出修士修为?
若说是男修士所说,他们不会相信,因为男修士本身不过才筑基成功,他看不透比他更高阶人士的修为。
端坐着的道长微垂的眸子一启,精光霍现,厉目一视,又静静的垂下眼。
又是安静,可怕的安静。
烛光摇晃,证明着风的存在。
过了数呼息,两道人影如落花,如雪花自黑夜里飘出,轻盈的飘至殿前天井,施施然的跃上台阶,施施然的走向大殿。
殿内的道士行礼,端坐着的八字胡须道士起身,遥遥而礼:“恭迎师叔。”
华静没有起身,墨泪更加没有那意思,她是连眼皮也没揭,连要打量的欲望都没有半丝,一群摆架子的臭道士,有啥好看的?
进殿的二人步若行云,走到八字须道士身边,一人坐了下去,盘膝而坐,拂尘搁搭在左手臂弯,中规中矩。
跟着他的道士站在后方,八字须道士也站着。
当他们一来,华静微微抬眸,看一眼,又安静如厮,仍如何胜曾经送来的名号-安静的美男子,真正的是个安静的美男子。
等主人坐定,墨泪扬眉而望,来的是位中年道士,年约三十出头,文士打扮,颇有书生韵味,宝相庄严,亦有几分不染凡尘之气。
她看着主人,主人也在看她,两人目光于空中相遇,谁也没有撇开,没有火花四射的“噼哩啪啦”,平平对视,淡漠无奇。
这儿两人在目目相视,外面又进来一个小道士,端着茶托,送上香茗,旧式的带盖茶盏,盏身画着一杆青竹。
“无量福,贫道有礼。”中年文士目不斜视,端起茶盏:“请用茶。”
“有礼了。”墨泪端起茶盏,揭盖,刮沫,放鼻端闻闻茶,浅啜一口,再饮一口,优雅的完成品茶过程。
两人收回视线。
华静亦不甘落后,将品茶察看茶水颜色到品尝的几个步骤一气呵成。
饮下一口茶,墨泪慢悠悠的吐气,放下茶盏,仍淡然的抚弄自个的小熊猫,目光直视道士的眼睛:“本家投帖来访,只讨个公道,若道长做得主,我得到答案即走,若道长做不得主,可以去请在月湖附近清修的那位道长来主持。”
文士的眸子一凝,以无比正式的眼视打量面前的一女一男,一视二目三眼,打量三遍,神容肃穆:“本派掌门尚在闭关,主执事师兄云游未归,贫道代理道门之事,钟道友请说是何事,容贫道听听再做定夺。”
“据本门所知,隐世宗门不插手红尘俗世恩怨,也不管古修世家之间的私人争斗,然前些日子贵派一位弟子下山至西南l市,逼迫我钟家未来女婿吞服化功丹,还自恃修为颇高暗施阴手废钟家未来女婿气海穴。我来只想问一问,这是贵派的意思,还是贵派弟子私人行为?”
她话一落,华静整个人都不好了,难怪之前每当试图修习时丹田一片疼痛,原来竟是气海穴被废,小女人为何当时不肯告诉他?
站着的道士们目露诧异。
“有这事?”文士讶然:“钟道友,贫道尚不知有此等事,一会定当盘查何人不尊派规给钟道友一个交待,不知钟道友家族对此如何说法?”
“我钟家虽扎根海外数百年,回母国也只遵遁先祖落叶归根之遗愿,并没有想打破华国古修界的安宁,也没有野心一家独大,钟家不主动惹事,也不怕挑衅,若是贵派的意思,既然如此欺钟氏,钟家不介意干点惊天动地的大事,为一劳永逸,钟家会掐断清城龙脉,逆改清城气运,令贵派在一甲子内从清城山消失。若是贵门弟子私自之行为,那就是俗界世家之间的私人恩怨,钟家自会将这笔帐算到他本人和他俗家家族身上,不会牵连无辜。”
“嘶-”
华静倒吸了一口气,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钟家好狠辣的手段,竟准备掐断清城山龙脉哪!
自古地灵人杰,山有龙脉山乃灵,龙脉是有灵之地的至关之要害,毁掉龙脉即毁了根基,龙脉一断,灵根断,再有灵气的地方也不过是普通之地。掐龙脉之手法,确实是打击报复的绝佳手段,真正能做到一劳永逸。
“……”
满殿道士震惊得无以复加。
毒,好毒!
“你欺人太甚!”随着文士而来的道士勃然生怒,怒不可挡,一身气势如深藏于井底的石油喷薄而出,风卷残云般朝着一男一女两人兜头盖脸的飞扑而下。
华静只感似有万千刀剑袭来,全身毛发被冷碜得根根炸直,他正想护住身侧的小女人,忽的,一股柔和气息一荡,将他整个人包围住,也几乎化为一堵墙,将凌厉的气势挡开。
文士还不及阻止身后的道士,顿觉身上一重,竟于一刹时身若被点穴,无法动弹半分,凭感觉,他知道殿中所有同门弟子皆已被禁锢。
这,是何神力?
他愕然的望向前方,只见坐着的女子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唇角挑起一抹讽嘲。
“咯咯,我忘记说了,元婴以下者千万别妄想对钟氏直系下手,在钟家直系眼里,元婴以下者皆蝼蚁。”
如银铃似的声音满屋摇荡,却仿若一道惊雷般轰至,震得人心血乱涌。
被无形力道禁锢住的道士们,感觉像被人掐住了喉咙,呼吸艰难,然而,心血那银铃似的话震得乱涌,撑得五脏六腑都在疼。
嗡嗡,众道士只觉耳鼓一阵乱响,听觉几乎失灵,直至好半晌当声音静止才略感好受些。
“钟道友,请……”文士强撑着,试图询问原故,他仅说了四个字,只见对面的女子一撩裙摆长身玉立,若羽毛般飘了起来。
这是……
文士大骇。
她冉冉上升,系在披风襟带上的夜明珠也轻轻的摇动,光华乱旋,刺得人眼膜生疼生疼的。
她的披风无风自动,衣角飞飞,翩翩欲登空而去的身影竟是那般美丽,美得令人想跪地膜拜。
浮飘于空的女子,身若飞花,竟踏空如平地一般一步一步移动,自小桌几上走过,擦着文士的肩而过,轻悠的浮立于目瞪口呆的厉安面前,居高临下的打量着他。
这不是人!
厉安看着浮空而立的女子,如见鬼物,这,怎么可能?明明没有一丝元力,明明不是修士,怎么能虚空行走?
甭说他们惊呆了,华静也惊呆了。
小女人怎么认出厉安的?
看着那个背影,男人傻了。
被两道冰凉的视线锁着,厉安冷汗一滴一滴的冒,却无法动弹半分,当他感觉浑身骨头快被要碎时,女子爱怜的轻抚布娃娃的手平平一伸,一手轻挑起他的下巴,满眼鄙视:“厉安,你厉家女先是在世家聚会上意欲抢我药剂,我念及初犯略施惩戒便作罢,她却不知悔过后又劫我钟家修士当鼎炉,一而再的挑衅我钟家,我钟家不得不还击,你仗着有宗门撑腰下山寻衅,不敢找钟家,就在我钟家未来女婿身上做手脚,你以为我钟家不敢对你怎样,还是以为钟家没那个能耐?如今,你当着你宗派同门的面还想杀我灭口,你以为在你清城山上我不敢动你是不是?”
堂堂修士竟被人挑起下巴,这无疑是耻辱,厉安想甩掉下巴上的手,然而拼尽全力也集不起半丝力气。
墨泪冷眼看着他,看得他额心汗如雨出,冷泠勾唇,随手将怀中的小熊猫往空中一放,取出一只玻璃管,拔开塞,另一手一用力将老男人的嘴掐开,把药汁倒他的嘴里,再将他的嘴掐闭合。
收了空玻璃管,也学着他当初那样,手顺着他的喉咙往下移,脉气沿着掌心注入男士体内,追随着药剂下落,催化它,令它以最快的速度渗透他。
盯着看的数人,能看到她的人惊恐的睁大了眼,因为,她的身上浮出了一层红晕,淡淡的,在夜明珠的光芒里似天边雾霾,朦朦胧胧,却又凝冰的红色液体,真实而真切。
那是什么神功?
华静看直了眼儿。
厉安也看到了女子身上的红光,惊恐的睁大了眼。
稍稍数秒,少女身上的红色光晕忽的隐去,她也收回手,随手一揽将浮飘在空中的小熊猫抱在怀里,一甩衣袖,转身,人似飞鸿,轻飘飘的越过文士,越过桌几,徐徐下落。
她没有落向团蒲,而是平平稳稳的依进华静的怀里,懒洋洋的依着他的胸膛,带着无害的笑容,似笑非笑的看着端坐不动的文士:“道长可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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