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 你本来拿着刀,想去找……杀害你父母的凶手,结果是错误情报。”
松田阵平复述了一遍内容, 他英挺的眉蹙了起来,揉了把头发,表情显得很是纠结。
这种情况很难说。
从道德法律上看,诸伏景光的做法无疑是错误的, 但从情理上来讲,换做是谁都无法释怀。
和松田阵平的纠结不同,侑奈点了点头,又确认道:“嗯……他的特征是有高脚杯纹身?”
诸伏景光不明所以,但还是礼貌应和。
松田阵平抽了抽嘴角, 一把搂住侑奈的脖子, 低下头去咬耳朵,“你这家伙……该不会有了什么了不得的想法了吧?”
他的发质是属于那种比较硬的,又卷又密,蹭起来有些扎人, 侑奈将他的头推远了些,只回了四个字。
“替天行道。”
“……哈?”
比起怀疑自己的耳朵,松田阵平更想晃晃她的头,将她的大脑原地重启, 肯定是平时书看的太多, 大脑过载了吧。
他再次重申,“那么穷凶极恶的罪犯,你可别冲动。”
侑奈只回以微笑,诸伏景光则满脸疑惑地看着她们,他不懂松田阵平为什么反应这么大, 在他看来,那只是侑奈一时正义感爆棚发出的壮志豪言。
但松田阵平很清楚,藤峰侑奈是真的做得出来。
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一直在试图打消侑奈的想法。
“这种程度的话没准是精神病,他杀人都不用负法律责任的,你可千万别靠近。”
“不要回避我的话,就算你要做什么,至少也得事先跟我说一声吧!”
“……你是真的听不到我说话吗?”
在松田阵平的一连串炮轰下,侑奈自是神态自若、佁然不动,心理素质之强已经是怪物级别了。
继围着她左转右转,说得嗓子发干之后,看着不动如山的魔王侑奈,松田阵平败了。
“……算你狠。”
终于将松田阵平熬到去上厕所,侑奈淡定地翻过下一页,在旁围观已久的诸伏景光忍不住凑了上来。
他有些好奇,“你要怎么做?”
侑奈的目光从书本移开,凝着青年斜飞的凤眼,她问道:“如果今天你见到的就是那个真凶,你真的会动手报仇吗?”
“……其实,我也不确定。”
亲眼目睹父母亲惨死,自己躲在衣橱,看着凶手提着刀,笑着、哼着歌、巡视着呼唤自己,这一幕成为他一辈子的噩梦。
他痛恨那个真凶,所以他拿起了刀。
但本质上,诸伏景光是一个善良守序的人。
这项特质体现在他的每一次选择上,他无疑是个温柔友善的好人,尽心满足别人的喜好,先前就是他不知从哪里观察出侑奈喜欢甜食,所以特地将咖喱多淋了一勺。
他是这样的人,甚至能称得上有一些讨好型人格。
侑奈知道,他这样的人是不会杀人的。
比起以恶制恶,这种人更擅长宽恕,他们天生是正义的伙伴。
这种人也就只会存在在游戏作品中吧。
但她倒是很想看看,像这样将温柔作为人格底色的人,真正失态崩溃之后,会是什么样子。
她看着诸伏景光,心中忽然升起一丝恶趣味,但很快的,又有一种倦怠感漫了上来。
摧毁别人的信念从来都不是什么好玩的事。
不知想到了什么,侑奈的神色有些黯淡,她抬手扶额,眼神透露出一丝哀切。
她没忘了回复诸伏景光,“如果是我,我一定会的。”
诸伏景光愣愣地看着她。
休息室墙上,钟表有条不紊地走着,室内的灯光由明到暗,再到第一缕日光透过窗子映照进来,满室盛满阳光,钟表仍旧寻着轨迹,稳步前行。
这天,第一个进来的是平山兵卫,他将室内仔仔细细地打扫了一遍,消毒水的气味有些刺鼻,但很快消散。
然后是杂志采访二人组,没过多久,陆陆续续地,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聚了过来。
源七海看向窗外,被雨淘洗过的世界,一切仿佛都焕然一新,就像全世界也自此重新开始。
她喃喃道:“雨停了,太阳…出来了。”
侑奈伸了个懒腰,她刚坐到沙发上,黑羽快斗很自觉地占据了她身边的位置,吵吵嚷嚷地说今天要出去玩。
工藤新一坐的有些远。
他揉了揉额角,脑海中一片纷乱,他记得自己是跟在姐姐身后出去,看她跟什么人发生了对话,接着、接着……
一想到这,便像有针尖刺入大脑,一股尖锐的疼痛瞬间入侵,他的额角冒起青筋。
诸伏景光端着盘子走了进来,他温声道:“客人们,今天的早餐是三明治。”
他的目光在侑奈身上停了一瞬,眼神微动,这个卡顿的小插曲没有引起别人注意,他接着道:“是由我亲手做的,希望大家喜欢。”
众人也很给面子地回了几句。
远川静明这时才姗姗来迟,他的状态差了不少,金发乱的像鸡窝,表情也难看地不行。
一边朝里走,他一边嘟囔着,“藤井和泷泽这两个家伙,说走就走,也不跟我提前说一声……”
他刚才侑奈一伙人面前经过。
“藤井隼人,是藤井隼人!”
工藤新一咬着牙,他想起来了。
虽然他没有见到那个袭击者的脸,但声音他只要听过一次就绝对不会认错!
他飞身来到沙发上,一把拽开黑羽快斗,蹭到侑奈身边,抓住她的手臂,眼神异常明亮。
“泷泽真一一定有问题!昨天就是藤井隼人把我弄晕了,他随身带着那种药物,肯定是危险分子,他们两个人是同伙!”
侑奈嘴唇微启,“那个,你先别太激动……”
工藤新一攥着她的手腕,心中惧怕,根本不敢放开,唯恐她会出事。
他看向刚刚路过的远川静明,“我记得他们是三个人一起来的,那这个人没准也——来不及了,我们得快报……”
“快、快报警!!”
一道凄厉的叫喊声传了进来,与此同时,小松澄出现在门口,他衣衫凌乱,模样狼狈,表情十足惊恐。
他粗喘着,上气不接下气道:“大久保老师…他死在房间里了!”
“他胸口插着刀……我、我……房间里都是血……”
满室哗然,特别是作为熟人的源七海和米仓纱织,米仓纱织勉强镇静下来,嘱咐一旁的源七海:“先报警,我去看看现场的情况。”
松田阵平收回视线,正惊疑未定,突然想到身边带了一个随时都会冲到案发现场的定时炸弹。
他赶紧回过头,想先一步压制住侑奈的行动。
没成想,再看过去时,不只是侑奈,沙发上原本歪歪斜斜坐着的四个孩子,此时就只剩下小兰一个。
松田阵平:……他到底带了一群什么样的熊孩子。
他的视线落到钟表上,看了一眼时间。
九点三十六分。
侑奈将视线从表盘上收回来,再次回到眼前的惨状上。
房间很宽敞,在中间部分设置了一处屏风,寒梅点缀于上,娇艳欲滴的花蕊被迸溅的鲜血衬托地黯然失色。
榻榻米被血浸透,窗棱也染上血迹,血泊正中央,大久保秀人以侧卧的姿势瘫倒在地。
一柄木质握把的刀插在他的胸口,刀刃尽数没入心脏,侑奈就近探查了一番,从尸体的僵直程度判断,死亡时间应该在昨晚。
正是小松澄敲不开门,向诸伏景光要钥匙的时候。
侑奈沉息猜测,会不会那时候大久保秀人就已经死了?
这时,在门口望风的黑羽快斗小跑过来,示警道:“有人上来喽,但不是松田大哥。”
一道屏风隔绝两个世界,死者的尸体在靠窗的那一侧,刚进门是看不到的,另一侧仍保持整洁的原样,但能嗅到那股浓重的血腥味。
有脚步声靠近,是米仓纱织她们过来查看情况了,人声也嘈杂起来。
“是在里面吧,阿澄说现场很……真的要过去吗。”
“怎么也要查看过具体情况才行,七海,你在这里等等,我过去看吧。”
米仓纱织的声音逐渐接近,侑奈不慌不忙地拽起趴在尸体旁的工藤新一。
她也有些无奈,难道工藤家是有什么一见到尸体就兴奋的基因吗。
“啊……你们。”
两人挡在尸体前,米仓纱织错开一步,终于亲眼见到师兄的尸体,她捂住嘴巴,神情悲楚,身形微微颤抖。
“大久保师兄……”
又一阵脚步传来,小松澄三两步跑了过来,额角渗出薄汗,他一把抹掉,笑容很难看。
“米仓老师!警察待会儿就会过来了,你还是先下去休息吧。”
米仓纱织仍处于恍惚中,木讷地应对他的话,她正往外走,小松澄不忍心地别过脸去,侑奈看了他一会儿,突然道。
“小松先生,你是凶案的第一发现人,我有一些问题想问你。”
或许是她的面色太过正经,小松澄愣了一下,不由回应道:“啊、好……问什么。”
“我记得昨晚你说你没敲开死者的房门,今天又是怎么进去的?”
小松澄露出思索的表情,“今天早上我来找大久保老师,敲了很久的门还是没有开,我是觉得有些奇怪,担心会出什么事,就去找平山伯伯要了钥匙,自作主张把门打开了。”
侑奈凝着他,确认道:“在你拿钥匙开门之前,你确认门是切切实实地锁着的?”
小松澄不做思索,“我很确定。”
工藤新一突兀道:“门被从内反锁,这是一间密室。”
侑奈一锤定音。
“也就是所谓的不可能犯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