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百五十多天的日子都是这样过来的。他不敢把钱放在身上,害怕自己遇到拦路抢劫被洗劫一空,也害怕有谁会发现他藏在垃圾星的家,将他的心血全部夺走,所以他把钱放在了这个毫不起眼的盆栽里头。没有一个强盗会拿一个无足轻重的盆栽。沉甸甸的盆栽对他们而言是毫无用处的累赘。做好了双重保险,温漓终于松了口气他用干布擦了擦手,随后从柜子里拿出一小片压缩饼干。这是垃圾站的老板给他的礼物,说是看他身板小让他多吃点长得壮实才不会被欺负。温漓知道老板说的有理,他并不是死要面子的人,况且他真的需要食物,于是他收下了老板的好意,作为报酬他在老板的桌子上偷偷放了几个星币。他记得老板对他的好,但他还知道没有谁会无缘无故对谁好。他并没有和回收站的老板攀谈深交,二十多年的生活经历教会了他闭嘴。守住自己的嘴,可以省去很多麻烦。温漓吃的很慢,一小口一小口,压缩饼干很干也很硬,质地粗糙喇嘴,像是粗糠没什么味道,温漓细嚼慢咽,因为他不能噎着,噎着得喝水,而水是宝贵的资源。他吃的很认真,也很仔细,若不是他手里的包装清清楚楚写着压缩饼干几个字,不知情者怕是会以为他在吃什么美味佳肴。温漓将压缩饼干吃了四分之一后就不吃了,剩下的四分之一他打算当作晚饭。在垃圾星上食物也宝贵,一切都得省着来。虽然已经有了五千星币,但是钱还是不够的,他需要买食物的钱。温漓休息了一下,打算继续去干活。凑够了偷渡的费用,他觉得高兴,仿佛身上有充满了活力,他从袋子里取出黑袍穿上,再三确认自己没有哪出露出来或是打眼,他才穿上鞋小心翼翼地将门一丝缝隙。外头并没有什么人,温漓正要出门,不知想到了什么又重新关上门。等到出来时,明显发现他怀中的牛皮纸袋多了个沉甸甸的东西,他小心地抱着,视线朝四周望了望没发现有谁在外头,才迅速地把遮蔽物盖上,快步离开了。怀中抱着的牛皮纸袋勾勒出一个圆罐的形状。心脏在不停地飞快跳动,温漓脚下生风走得飞快,他听到口鼻传来的呼吸声,感受到太阳穴的跳动,他终究是按捺不住时刻想要逃离的心。他的怀中抱着的叫做希望。第003章 啪像是有什么东西碎裂了。“偷渡费早就涨了!”那靠坐在椅子上的男人好似一只老鼠,张口露出一口烂牙,那参差不齐的黑黄烂牙恶心又恐怖,他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发出怪异的笑声。那双吊三角眼之中充满着贪婪的欲望,他的目光仿佛恶心的粘液,温漓深吸一口气问道:“不是五千星币吗?什么时候涨价的?”“五千?哈啊?早就涨价了!”明摆着就是宰客,就是吃中你一定会买所以坐地起价,温漓闭了闭眼睛,他知道这些但是这个坑他不得不跳,因为他必须离开。温漓咬牙:“现在需要多少?”吊三角眼伸出一个指头晃了晃。温漓的眉头皱的死紧:“一万?”没想到价格翻了一倍,这也太多了,他以为只是涨百分之三四十。五千块钱已经是他省吃俭用存了半年的钱,一万块的话就算不吃不喝也要存三个多月。“不不不,怎么可能只有这些呢?”吊三角眼哈了一声,贪婪的目光在温漓身上缓缓游走:“是十万星币。”温漓忍不住失声:“十万?”“你怎么不去抢?”吊三角眼双手插兜,满眼工于心计的算计和贪婪市侩,温漓那根本算不得辱骂的话语对他而言不痛不痒:“哈,你出钱我出路子,你情我愿的东西怎么能说是抢?”“想要离开的虫子那么多,不缺你一个,位置只有这么点,先到先得,价格只会越来越贵,现在是十万块,明天后天是什么价格谁都知道!”黑袍之下,温漓的双手紧握成拳,被废弃金属磨得凹凸不平指尖扎进肉里发出刺痛,他看着眼前坐地起价的偷渡虫咬紧了唇。他不甘心,五千块钱已经是他的全部了。一百五十多天几乎不眠不休,没有干净的饮用水,没有足够的食物,他每天胆战心惊,勒着裤腰带小心翼翼不引起注意,他已经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支撑他活下去的就是离开的希望,现在连这希望也破灭了。感受到温漓的沉默,吊三角眼隔着黑袍打量温漓的视线变得越发淫邪,他舔了舔唇:“虽然钱不够,但总归是有其他的办法。”闻言温漓猛地抬起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什么办法?”黑袍因为剧烈的动作微微起伏,露出他一闪而过的小巧的下巴,仿佛藏污纳垢之中一抹纯洁的白,越发的引出犯罪的欲|念。吊三角眼朝前走进了一步,伴随着浓重的口臭的是那让人做呕的话语:“张开腿就行了。”张开腿就行了……张开腿……“啪”一声巴掌声之后是暴怒的吼叫,劈里啪啦一阵响声后,一个身影跌跌撞撞推开那金属垃充当的“门”跑了出来。恶心!好恶心!!真的好恶心!!!温漓低着头不管不顾地跑着。那淫邪的目光好像蛇一般将他缠绕,那恶心的触感仿佛粘腻的液体向他涌来,呼啸的要将他淹没。这种事!这种事!!为什么要让他碰上这种事情?!他已经很努力的在生活了,为什么要让他遇到这些事情?!!天底下有那么多悲惨的人,为什么他也是其中的一个?他又没有烧杀抢掠,也不是十恶不赦,为什么偏偏选择了他??!!那积攒在心中许久的怨气与疑问在得知希望破灭的那一刻如同压抑的火山终于喷发,那失控的岩浆沸腾的愤怒几乎将他焚烧殆尽,让他控制不住地浑身颤抖。跑跑跑他撑着膝盖弓着背颤抖地呼吸着,肺腔因为吸入过多掺杂金属尘埃而抽搐疼痛,冷寒将他额头上的碎发浸湿,苍白的脸像是雨夜之中爬出来的水鬼。路旁的“人”漠然地来来往往,他们漠然地眼神对这种事情早已熟视无睹,在垃圾星随时随地都会有虫痛苦地倒下去,就算是难以接受的死亡在经历太多之后也会变得习惯麻木。口腔之中弥漫着血腥的味道,耳中心跳如雷,温漓茫然地睁着眼抬着头。“走过路过,不要错过,瞧一瞧看一看,看上哪个就带走哪个啊!”不远处粗暴的吆喝声恍惚地传到温漓的耳中,几乎是鬼使神差地他抬起颤抖地腿朝那边走去。那里是做着奴隶交易的场所。一个又一个“人”跪在地上衣不蔽体,他们的脚上各自套着一个沉重的脚镣,像是一只邪恶恐怖的触角汇集到最中间那个身高体壮手握长鞭的男人身上。“来啊,都来看一看,都是上好颜色的雌虫,腰细腿长屁股大!”手握长鞭的男人随手抓起一个脚边的雌虫,粗糙的大手毫不顾忌地在他的腰上腿上游弋最后在他的屁股上狠狠留下了一个鲜红的掌印。被打的雌虫低着头闷哼一声不敢反抗,在一众打量的目光之中,他是一个随意被摆弄的货物。“太瘦了,会不会没干几下就死了?”“怎么会?虽然瘦但是该有的都有,也没有病,只要给一口吃的,活个几年没问题的!”“真的吗,看起来一点都不耐干啊?”看着买家兴致缺缺的模样,手执长鞭的男人从鼻腔之中发出一声哼声,随后扬手,像是为了证明什么。“啪”一个跪在地上的雌虫不偏不倚地领了鞭打,他颤抖地低着头,腰腹之后一道鲜红的血痕盛开。“啪啪啪”那被打了数鞭子的雌虫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跪着朝前爬去祈求着某个买主大发善心地将他收下。听着耳边出价的声音和那雌虫的惨叫和哭泣,温漓觉得自己仿佛掉进了冰窖。他也会变成这个样子吗?他会沦落到这样的地步吗?那些噩梦一般如影随形的画面再一次在他眼前展开,他身上黑袍无风而动,因为他在颤抖。“各位各位,我这趟出去可弄到了个宝贝,花了大力气大价钱弄来的宝贝!”手执长鞭的男人看着气氛已经差不多,故作玄虚地拍了拍身后蒙着黑布的笼子,这偌大的笼子大刺刺摆在那里早就吸引了买主的好奇心,此刻一听到奴隶主神秘兮兮的话语,一众买家都急不可耐地哄闹。“早就看到了,没事搞得神神秘秘,藏了什么宝贝啊?让我们亮亮眼!”“对啊,就是,拿出来让我们亮亮眼啊!”“打开!!”这些哄闹叫喊正是应了奴隶主的心意,他扯着黑布猛地一拉。“唰”肮脏昏暗的奴隶贩卖地仿佛变亮了几分,那弥漫着金属尘埃而显得污浊的空气仿佛映出绚烂的色彩。砰砰砰砰心脏仿佛猛地漏了一拍,随后是剧烈的跳动。啊真像。温漓听到自己的心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