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她所知,程家现今是程逢当家,经营了家公关公司,和许多企业都有合作。四年前,程逢为什么和于暄合作查孟家?她们到底查出了什么,竟然到了灭口的地步。如果真是她们合作,怎么死的只有于暄,程逢却毫发无伤?难道于暄被骗了,程逢其实是孟家的人?不行,她得去洱城走一趟。贝因发了消息过来,附了张照片。是一场独奏会的邀请函。地点就在洱城。没有回宿舍,直奔教室。坐下养神,大约过了半小时,秦荔才想到一个快被她遗忘的人。上次孟雪意借秦海业的手透露曲墨的事,孟雪意知道的肯定不止于此,她得找找秦海业。虽不知孟雪意这么做的理由,但只要能得到有用的信息,冒一次险也没什么。下午的课结束后,贝因来接她,说了秦海业最近的动作。“名芳百货被他糟蹋了,他就只能在孟雪意手底下讨生活,孟雪意竟然没过河拆桥,到现在还肯施以援手。”秦荔忧虑道:“你说,会不会……算了,秦海业在哪儿?”“盛金,我让人把他拦下了。”贝因疑惑:“孟雪意是知道我们会对秦海业下手,故意让你知道曲墨的事,那今天呢,你找秦海业问,也就等同于找了孟雪意,孟雪意到底捂着什么秘密,要费这许多周折。”秦荔摇摇头:“待会儿就知道了。”于暄的事她不能放过任何线索,在找上程逢之前,她得先把秦海业审一遍,或许能有意外之喜。当然了,她自己另有一番打算。萧沉萸费力引导她去查萧元漓和孟雪意,想来是遇上瓶颈了,此次若能帮上她,那就属两全其美。她这厢胸有成竹,盛金的雅间内却是愁云惨淡。秦海业忐忑地坐在对面,一桌丰盛的席面愣是看都不敢看,孟雪意只是伸手拿了杯子,这点动静便使他如惊弓之鸟,立时坐立难安。犹豫之间,秦海业开口问道:“孟老板,不满您说,那秦荔心狠手毒,我儿子的手指头都让她给……我真不敢再冒险了。”投靠孟氏之后,他的确得过一段时间的好处,可是如今孟氏深陷漩涡,孟雪意未必肯分心赏他一口饭,加之秦荔手段残酷,他便开始退却。孟雪意冷笑道:“秦二叔啊,您这话错了。正因她害了秦飞宇,您才更要让她知道深浅,否则小辈都不成样子了不是。”秦海业憋着一口气,什么都不敢说了。其实孟雪意外表看上去并不像个狠人,反倒有礼有度,初次接触会觉得此人谦温和顺,但了解之后才会知道,越是细软的蛇,咬人越毒。秦海业哪怕是死都下不了贼船。眼见着外面的天一阵晴朗一阵阴云,连环杀人案还没个定论,孟久更不知还有几天好活,孟氏早就没有从前那么坚固,正在一点点瓦解,孟雪意丝毫不担心,也不知是为了体面还是真不拿杀人案当回事。秦海业自恃年高,以为自己比年轻人看得透,所以不赞同孟雪意继续和秦荔等小辈来往,眼下不如将孟氏整顿整顿。连环杀人案流传的真相他有所耳闻,因一起校园霸凌而起,当初受害者报过案,但被孟氏的人层层处理,现下有人来复仇,且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当年参与过此事的孟家人都夹着尾巴想出路,孟雪意又不给那些人一个准信,孟氏没了主心骨,几代人的经营恐会功亏一篑。要知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孟氏没了,秦荔会杀了他的。怪他不仔细,应该在于暄死后好好搜刮,竟漏掉了侦探所。秦荔自小就是个坏胚子,若没了孟氏相保,势必要折磨死他。还真可笑,在年初时,他定下的计划是将秦荔赶出兰宜,然后名正言顺将秦家一些资产挪到自己和秦飞宇名下,反正秦荔不在,旁人说什么抢家产之类的话也都是闲谈了。这才一年而已,事态完全反转,别说财产,他都到了命悬一线的地步。可孟雪意执着,非要和秦荔拉扯,他又不能临时退出,只得硬着头皮听她的吩咐。“秦荔让人留下我,孟老板您是走是留?”孟雪意笑道:“我自然得留,待会儿我还有话和小秦总说。”秦海业讪讪,不再说话了。人在着急的时候,一分一秒都极为漫长,他借口去卫生间,想出门透透气,没想到刚出门就被人堵住,一道熟悉的声音问道:“二叔这是要走了吗?”秦海业吓了一跳。抹了把汗,一脸的不欢迎:“来了?”秦荔淡笑,“我让人拦下二叔,就肯定会来的,我是个讲信誉的人,二叔一定知道。”她当着秦海业的面摆弄手指。秦海业知道她意有所指,阿福的牙、秦飞宇的手指……她的确讲信誉,下手毫不留情。秦荔看到他眼中流露出的恐惧,笑容真心了不少,越过他要往里面走,贝因自是要跟着保护她,但秦海业一把老骨头突然横到跟前,毫无底气地道:“里面的人不想见闲杂人。”贝因嗤笑道:“还挺有规矩。”秦荔没放在心上,“既然孟老板只见我,我就一个人进去。”贝因朝她使眼色,秦荔示意她放心,独自开门进去。雅间那扇彩色玻璃柚木门关上,里间的帘子也落下来。贝因干站了会儿,确定秦荔暂时出不来,便去了楼上订好的包间。秦海业看着她的背影,手心往额上一搭,掬了一把冷汗。他心想,贝因何必担心秦荔,他这侄女纯粹是个疯子,该是他担忧孟老板的安危才对。孟雪意也是心大,竟敢跟秦荔这种人共处一室。第89章 负隅顽抗孟雪意待客周到, 今日席面都是盛金刚出的私房菜,酒品亦是价值不菲。她整日言笑晏晏,别人每每与她谈生意, 总乘兴而来, 舒心而归,若非她早些年对手工艺品的强取豪夺,名声实在不至如此。奈何秦荔不吃这套, 视线就没往桌上落过,单刀直入:“孟老板专程等我,有什么要指教的?”孟雪意轻笑摆手:“谈不上指教,咱们差了年岁不假,但在我心里, 小秦总你是我难得的知己。”“知己?”秦荔面露不屑:“我怎么敢。”孟雪意不恼, 一副柔声细语模样:“先别急着否认, 我这么说,当然有这么说的道理。或许是我一厢情愿, 总归我是欣赏小秦总,所以上回也愿意跟小秦总共享些消息, 小秦总要是满意, 我们还可以进一步合作。”秦荔道:“合作?”在她看来,孟家不过是在负隅顽抗, 拿什么跟她合作?孟雪意真心诚意:“是的,我当真求之不得。”听她此言, 秦荔便知这回是要长谈,于是习惯性去拿酒杯, 但转念想到秦海业刚才就坐在这个位置,酒杯许是他碰过的, 便嫌恶不已,收回手不出声了。孟雪意发现她的动作,了然地笑了笑,唤人将桌上的用具全部换新。她亲自过来倒酒,工作人员退出去后,里面的帘子重新落下,帘影烙在孟雪意背上,她的笑容与她腕间那只鎏光蛇影状的红玉髓手镯一样诡谲。倒完酒她又坐回去。秦荔神情淡淡,不觉得这是什么优待。“我知道,小秦总现在跟那位萧小姐走得近,但是我不得不好心提醒一两句,道不同不相为谋,要是最后落空,就不如一开始别同路。”孟雪意一如既往喜欢打哑谜。秦荔却不上她的当,表情淡漠:“孟老板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要说上次么,那我就得问一问,您瞧,我们并不是不能坐在一块儿闲谈,您何苦费那么大周折,还用秦海业传信呢?”孟雪意面上似有委屈之色:“你是嫌我多事了?”秦荔冷笑:“怎会,我二叔就是一滩烂泥,我只是担心他搅和了孟老板的一片好心。”孟雪意一副深思熟虑的模样:“以后我会小心,不然好心办了坏事,我可就没脸再见小秦总了。”秦荔最不擅与人虚与委蛇,可孟雪意太会装,不顺着她的话说,很难问出什么,她只能忍下不适,道:“孟老板大可以跟我直说。”直说?那还怎么玩?孟雪意神色怅然,语气完全是不得已之状:“你和萧小姐对我稍有误解,我直说了也没人信。都是小把戏,结果是好的就可以了。”秦荔问道:“今天你想说什么呢。”孟雪意道:“你还没吃饭吧,先吃点?”秦荔皱眉看她,不回话。盛金的私房菜再好吃,那也要看跟谁吃。对面坐着孟雪意,她属实一点胃口都没有。孟雪意和声和气地道:“以前我跟于总也老在一块儿吃饭,我们俩太聊得来了。”秦荔强忍怒气。在她的记忆中,于暄从没和孟雪意有过密切往来,孟雪意简直满口胡言。“你今天能来,就说明曲墨的事已经证实了是真的,涉及这件事的人真的很多,”孟雪意都觉得不可思议,不过是个曲墨,牵动萧孟不说,连于暄、刺猬也纷纷入场,最后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四年过去还没有完结。秦荔冷嘲:“孟老板确实应该头疼,我多言问一下,孟二小姐现在怎么样了?”孟雪意面容稍稍一僵,实话实说:“憔悴了很多,那也是她自找苦吃。唉,惹上那些人,余生都没好日子过了,死才是最容易的。”秦荔道:“哪种人。”她是明知故问,孟雪意顺势答了:“一个叫刺猬的人,或者说是一个组织,这个组织无法无天,我想没人能压住了,就连于总都败下了……”提到这事,秦荔难以沉住气,立即问道:“什么意思?”孟雪意仿佛很惊讶,后知后觉道:“你不知道?我以为你知道。”秦荔冷声道:“我要是知道,就不劳孟老板开尊口了。”孟雪意略带歉意:“我能理解,于总是怕你牵涉其中,出事之前肯定把资料都销毁了。其实当年的事……霸凌曲墨都是孟保壁他们的错,孟家肯定是要负责的,于总想帮曲墨,但是后来她发现刺猬想利用曲墨的死制造混乱,她想阻止,可是刺猬的手段你现在知道的,她最后还是出了意外,曲墨也死了,就连萧沉萸都被连累。”秦荔对她这番说辞保持怀疑态度,刺猬想杀曲墨她信,“最开始刺猬不是在帮曲墨吗,刺猬自诩是正义的代言人,我好奇她们为什么突然反悔,不但弃了曲墨,好像还对你们孟家青眼有加,孟老板方便说吗。”孟雪意面无异色,似乎很是诚心,另有一丝自嘲之意:“能让匪徒收刀,无外乎金银珠宝。”秦荔一脸纳闷:“真的吗?刺猬可是号称只专注正义的刺猬,怎么会为钱财动心。”何况刺猬这种组织,不可能没钱。孟雪意无奈叹气:“小秦总初入社会啊,再清高的人也有为五斗米折腰的时候,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真算不得稀奇事了。”秦荔不和她辩解,只道:“您的意思是,刺猬杀曲墨就为了向孟家要钱?”“是她们自作主张,孟家从没跟她们交易什么,但刺猬自以为是,她们把曲墨看得太重,把孟家人看的太轻,就算曲墨活着,谁犯错谁承担,哪至于杀人呢。”秦荔静静看着她编造谎言。无非是想将于暄的死推到刺猬身上,孟雪意如今腹背受敌,不想再多个敌人,才出此下策,秦荔自是不信的。瞧见她面带嘲讽,孟雪意又状似无意地叹息一声:“你看我现在被刺猬弄得不胜其扰,就知道我斗不过她们,这也不稀奇,当年于总都没办法,我是一个人背着一大家子真没退路,于总朋友多,远的不说,就说萧家萧老板,那可是真正白手起家的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