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玉痕提眉,轻笑道:“要是于暄,也会这么回我。”秦荔难得微笑:“我妈一直很为您着想。既然二老很喜欢萧元漓,那就让萧元漓去,把二老最想见的人送去,这是最大程度尽孝了。”她已经不太想看到萧元漓了。萧玉痕早有打算,此刻叫她出来也是为了得到这样的答案以慰自身。连秦荔这个局外人都如此说,那她更有理由送走萧元漓了。萧玉痕心安了些,转而问道:“最近和沉萸相处的怎么样?”第49章 “死得好。”萧玉痕问完, 视线落在秦荔身上。秦荔从来寡言少语,即便问了,答案也只有一个。果然, 萧玉痕听她说了句‘挺好的’。之前她总愁萧沉萸与萧元漓的恶劣关系, 偶尔想起秦荔时,也会问这么一句。但秦荔每次都说‘挺好的’。萧玉痕以为秦荔这么回答是在隐忍,毕竟萧沉萸对她的态度可不比对萧元漓好多少。但今日细观她神态, 并无一丝怨色,倒显得那三个字是发自内心。菜还没上,萧玉痕要了些餐前糕点,如此聊天也不干巴了。她道:“小荔,几个月前我就觉得沉萸变了些, 这次你们入学考, 沉萸拿了第一, 我确实没想到。”更没想到萧元漓退步如此厉害,前三都保不住。秦荔拌了下盘里的酱, 缓声道:“她考第一,很正常。”听了这话, 萧玉痕眉弯了弯, 与有荣焉。“她小时候……”拿手比划了下:“就这么大点的小孩,”萧玉痕笑着说:“跟我去了阿格拉。我家那二老不想让我去, 说那是没人去才能到我手里的活。”萧玉痕又怎会不知道。她只是翟县小店里一个小经理,对于整个企业而言可有可无, 高层要在国外拓展市场,必定是一层层过滤人才, 实在没人了才会把外派信息发到她这儿。她起初打定主意要去,但二老劝了几句, 她又退却了。可二老根本不是担心她的境况,而是害怕没人养老。她失望至极,再没举棋不定,直接填了申请表。后来她才知道,萧沉萸在走之前给二老送了份礼物,是她亲手刻的墓牌。刻的像模像样。萧玉痕说到这儿,面上添了几分怅然:“现在二老病了,我想了想,并不适合接到翟县来。”秦荔道:“萧姨想的没错,的确不适合来,比起二老的身体,她的健康更重要。”萧玉痕没想到她会这么说。要换了别人说这些,她定然认为是迎合之语。她的意思表达的很明确,眼下必要以萧沉萸为先,秦荔或许只是为了顺她心意。可认真看秦荔的神色,确切冷淡,又觉得她是真心实意。萧玉痕自认识人无数,不说明察秋毫,但也有几分道行在。她知道萧元漓就是二老装在兰宜的摄像头,也知道这个摄像头现在有了主见,更知道萧沉萸身上发生的事远没那么简单。可自始至终,她都不明白秦荔是什么样的人。印象中,这个姑娘总是跟在于暄身后,默默无言,偶尔抬起眼来,两只眼里的深邃情绪像要淹没一切。于暄出事后,萧玉痕唯恐秦荔想不开,便发动人手四处去寻。最后在一片墓地找到了。路过的大货车上有器材自燃,引起大火,货车经过时,车厢倾倒。车毁人亡,什么也没留下。若非过往记忆那么真切,真要让人怀疑于暄是否存在过。萧玉痕撂下所有事去墓地接人。秦荔安安静静跟她回来。她也不哭,只将长发绑起,穿了件黑裙。平静到让人悚然。萧玉痕从没应对过这样的事,她其实根本不会和小姑娘相处,因为萧沉萸从会说话开始就很像个大人,更多时候她才是幼稚的那个,从来都是萧沉萸照顾她。一路无话。回到家时,萧沉萸在厅里坐着,淡淡投来视线,很快收回。就是这个瞬间,秦荔眼里涌出泪。萧玉痕让孙缇安顿好客人,便打算着让秦荔住进家里来。于暄的车祸那么蹊跷,人为的可能性极大,秦荔绝不能留在秦家。晚上,她从书房出来时,闻到楼下有饭菜香味,很熟悉。去餐厅瞧了眼,见萧沉萸盯着手机面露难色,看她来后才道:“我刚要给你打电话来着,吃点东西吧。”萧玉痕坐下,菜汤氤氲雾气,她眼睛发酸。“沉萸,我就她一个朋友。”萧沉萸帮她盛了碗汤,“我知道。”次日,关娴来访,带了萧沉萸出去,萧玉痕因着于暄的意外便很警惕,电话打到楼菡跟前。楼菡告诉她,关娴是陪萧沉萸打疫苗了。她正要问是打什么疫苗,孙缇进来和她说秦海业来了。萧秦两家没有任何合作,秦氏名下那些资产都是于暄闹着玩的,没怎么上过心,这才导致出事后让秦海业钻了空子。她以为秦海业是来找秦荔,已想好对策,却没想到秦海业一进门就喊着让萧沉萸出来道歉。萧玉痕本就心情不爽,见这人如此放肆,更是心结郁气,直接叫了管理员来赶人。秦海业怒道:“暴发户就是暴发户,教出那么不省心的小辈!是不是萧总你指使萧沉萸上我们秦家来偷东西的!”萧玉痕气笑了:“你们秦家有什么东西能入沉萸的眼?”秦海业面色一僵,继续道:“于暄人都没了,偷那么多遗物回去又怎么样,睹物思人?”萧玉痕怔住。她这几天一直在忙着找秦荔,没顾上和萧沉萸说两句话,竟不知萧沉萸去秦家了。秦海业道:“要不是等着她登门道歉,我就让阿福咬断她的腿!”阿福是一条狗的名字。萧玉痕心中一凛,惦记着萧沉萸,不愿跟秦海业周旋,立即使保镖赶人。推搡间秦海业跌在地上,她路过踹了几下。萧沉萸和关娴回来时,她茫然坐在沙发上。关娴机灵,很快遁走。萧沉萸便将事情和她说了。于暄出事后,秦海业就不让秦荔再进秦家,秦荔想去找于暄的东西,连门也进不去。那是潘家的私人宴会上,秦斐亲口说的。萧沉萸暗暗记下,次日就上门去要于暄的东西。秦海业不给,还放了狗。好在只咬到膝盖,伤口也不深。保险起见,她还是去打了疫苗。带出来的东西不多,都给秦荔了。于暄居无定所,时常出差,能在秦家找到些遗物已属不易。萧玉痕听后,先看了看她的伤处,见没什么大碍,提着的心才放下。默然许久,她道:“沉萸,今后让小荔住在我们家,好不好?”萧沉萸垂首不语,瞧不清神色,半响才道:“你决定吧。”往事如在眼前,萧玉痕心情沉重起来。那时候萧沉萸的反应已经足够明显,俨然不想让秦荔住在萧家。可她自作主张,为秦荔分出一间房。之后,又自翟县接来萧元漓。萧玉痕不禁自责。她那时只想到秦荔失去于暄,萧元漓初来兰宜,却没想到萧沉萸也才经历过一次意外。如今想来,萧元漓是带着目的住进萧家,那秦荔呢?她对萧沉萸又是什么想法?菜很快上齐。萧玉痕忽然没了食欲:“小荔,听连湘说你要学做菜?”秦荔点点头:“我做饭很难吃。”萧玉痕也很诚实:“我做的也不好吃。当年在翟县的时候,沉萸自己踩着板凳下厨,就因为吃不下去我做的饭,等她上了初中,我们搬来兰宜,我太忙了,每天跟她连面也见不着,但晚上回家的时候,沉萸都做了饭给我。”秦荔拿筷子的手不动了。她试着想象那个场景,莫名痛恨萧玉痕。萧玉痕一定不知道,她得到了世上最好的。勉强一笑,“真羡慕您。”萧玉痕没觉出此话有什么不对,兴致很高,继续谈起旧事:“沉萸上小学的时候还养了只会说话的鹦鹉,天天教那鹦鹉说英文,还给人代写作业挣钱,就为了买高级种子粮给鹦鹉吃。”秦荔试着想象萧沉萸教鹦鹉说英文的场面,心中暖融一片,忽而问道:“那鹦鹉呢?”萧玉痕微怔,“可能送人了吧,我也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