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周五,华子骄照例回华园吃团圆饭。
几个月过去了,除了这一天,他从未回过家,而之所以会这天回来主要还是因为宁湘敏的原因,他只想回来看看奶奶。
他总算是明白了奶奶的良苦用心,可是悔之晚矣!
奢华的饭厅里,一大家子人都在等着他,他是家主,他不回来,没人敢动筷子!
宁湘敏坐在主位,气色倒也红润,只是眸光深沉,脸色严肃。
“子骄。”华子骄大步走了进来,吴湘林立即迎上去。
已经几个月没见到儿子了,她常常以泪洗面,今日好不容易得见,激动不已。
可华子骄一看到她脸就拉得比马脸还要长,浑身冷漠,好似不认得她般,越过她直朝宁湘敏走去。
吴湘林满脸的热情凝固在脸上,失落伤心地站着。
“奶奶,您身体还好吧?”华子骄在宁湘敏身边坐了下来,温言问。
宁湘敏看着自己最得意的孙子,微微颔首:“子骄,我还好,吃完饭后我们祖孙俩好好聊聊。”
“好。”华子骄答应了,这段时间,奶奶就是他心目中唯一的光,他所有的内疚痛苦只有见到奶奶时才能开解些。
老太太宣布开饭。
众人都安静地吃起来,佣人们站了一地,整个饭席静悄悄的。
这种家宴,华子骄每次都是象征性地吃点就走。
宁湘敏年岁已大,也没有什么胃口,只是喝点汤后站了起来。
华子骄扶着她朝书房里走去。
“慕青,将最好的龙井泡过来。”刚进客厅,宁湘敏就吩咐着。
文慕青答应一声忙碌去了。
华子骄低头,感叹不已。
在他与江心谣离婚后,他一直不被奶奶待见,每次来这里都倍受冷落,可在江心谣死后,奶奶反而对他好了,给他恢复了最好的待遇。
可他宁愿奶奶骂他,打他,也不想奶奶如此温和地对他,他真的不配。
一会儿后,龙井茶的香气在空气中徐徐弥漫,华子骄端着茶杯,心中酸痛。
这一刻,他又一次清晰地意识到,他已经永远失去江心谣了。
“子骄,你现在还恨奶奶当初强迫你娶心谣了吗?”宁湘敏喝了口热茶后闷声问道。
‘心谣’两字让华子骄浑身抖了下。
“不。”他立即摇头,无比惭愧,“我只恨当初是我瞎了眼看上了汪佳雨那个狠毒的女人。”
宁湘敏喟然长叹一声:“其实,这也不能完全怪你,奶奶和你妈妈都有过失,汪德宇夫妇早就打上了你的主意,而你还小,社会阅历浅,被他们算计了。”
华子骄低着头,总归是他糊涂,他的罪孽深重。
宁湘敏眼里闪着精睿的光,又重重开口:
“可现在,心谣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死了,这世上没有后悔药,死了的一了百了,活着的人总该向前啊,有些事情过去了,不管你怎么内疚,后悔,也是无济于事的,我劝你尝试着去放下一切吧。”
华子骄鼻腔湿涩,身子僵硬。
“谢谢奶奶的提醒,我会的,但这辈子,我不会再有幸福了。”他笑得凄凉。
“子骄,个人幸福与家族事业比起来,永远都是家族事业重要,一个大家族总得有人负重前行,你又是家主,责任非你莫属,我允许你伤心难过一段时间,但这个时间绝对是有期限的,希望你能尽快走出来,回归到正常的生活中去,不要让我再来操心你,奶奶真的老了。”宁湘敏满脸严肃。
目前,在华子骄近乎疯狂的工作打拼中,华宇集团已经蒸蒸日上了,这点,她是满意的,但在生活上,他对自己近乎严苛,这是在变相地折磨自己,一个人再强大也受不了这种虐心虐身的折磨。
她不愿意看着一个年轻的身子被如此的摧残。
那可是她的亲孙子啊。
她要他健康地生活着。
华子骄明白奶奶的用意,没有说话。
一会儿后,他起身告辞,高大的身影朝外面走去。
宁湘敏看着他努力地把头抬得高高的,可浑身上下沉重的气息压抑得喘不过气来,她心疼得直掉眼泪。
他的心思,她是最明白的。
可这样下去太苦了,何时才是个头呵!
她现在真的后悔了,后悔当初不该把江心谣买回来给他做媳妇的,这是害了两个年轻人。
华园林荫小道上,华子骄茫然走着,不知不觉间抬头时,竟看到了一扇厚重的大门。
听闻阁。
他竟然走到这里来了!
他呆呆站了会儿后,推开门朝里面走去。
“少爷。”申姐站在客厅里看着走进来的华子骄,未语哽咽起来。
江心谣死了后,她就住在这里,老太太说过,这套房子是江心谣的,谁都不能住进来,她就每天住在这里替她守着房子。
她每天把别墅上下收拾得干净整齐,亦如以前江心谣在这里般。
她知道这辈子永远也等不来女主人了,常常悲伤落泪,今日看到华子骄,再度感伤心酸。
“申姐,我就是过来走走,你先忙去吧。”华子骄对她挥了下手,脚步沉重地朝楼上走去。
“少爷。”申姐追上来,擦着眼泪,“少奶奶已经离开了,您节哀顺变吧,您是家主,又是华宇集团总裁,肩负着家族重要使命,您该开启自己新生活了。”
她早就知道华子骄这段时间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虽然痛心江心谣的离开但也希望少爷能走出来,毕竟活着的人始终是要向前的。
华子骄背影顿了下后没说话继续朝楼上走去。
卧房里。
属于江心谣的一切都原样没动。
他在床边坐了下来抚摸着床单,鼻子渐渐泛酸。
手指抚上了太阳穴。
这几个月来,他刻意用工作麻醉自己,不去想她,可她的音容笑貌与过往的点点滴滴都会在每个夜深人静时一点点往他脑海里钻。
她的笑,她的眼泪,她的血,一点点钻进了他的心里,融进了他的血液里。
他像头欲要冲破牢笼的困兽,在极端的痛苦中作着垂死挣扎。
他知道,这辈子,他再不会有幸福了。
他已经丧送了他们的爱情!再没有资格拥有爱情了。
闭上眼睛,靠着床屏,他像要睡着般。
好一会儿后才站起来,走到了绣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