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吃过了晚饭,已是红日西坠。一轮巨大的太阳,犹如一个熊熊燃烧的火球,喷吐着赤红色的光芒,毫无遮拦的悬挂西边天际,如同垂死人之回光返照,显得异常的妖艳美丽。
蒙古包和人的面孔在夕阳照耀下,也熠熠生辉起来。
秦天命和韩探长信步走在一众蒙古包之间,好奇的观看着一路的景致和热闹场面。
忽然一阵鼓声,似呜似咽,似有似无的随风传来。好像在呼唤着离家的亲人,又好像倾述相思离别之苦,撞入了两人的心田。
两人循着声音寻寻觅觅,不知不觉的走到了蒙古包的外面,几株苍老的古树下掩映下,远远的现出一个简易的露台。
露台四周一条条红色布条迎风飘舞,一个巫师模样的人,头上戴着一个高高的三角帽子,帽子上面插着几支彩艳的羽毛,凌乱的长发从帽子下面披散开来,故意遮住了大部分的面容。巫师的身上穿了一件破旧的长袍,袍子上也装饰着各种颜色长短不一的布条,布条自然的垂散下来布满了全身,随着身体不断的飘荡飞舞,显得十分的诡异和神秘。
此时巫师正一手拎着一面圆形的扁鼓,一手拿着鼓锤,一边敲着鼓,一边踩着奇异步伐,跳着魔幻的舞蹈,不停的在台上来回走动,口中又时时发出呼啸和吟唱之声。
鼓声伴随着歌声,具有极大的感染力,似乎穿透了灵魂,和宇宙深处某种原始的力量产生了共鸣。又似乎跨越了空间,在呼唤远方的亲人,又好像穿越了时间,在召唤阴间的鬼魂。
台下站着一群虔诚的牧民,这些人似乎被鼓声所感染,半闭着眼睛,如醉如痴沉浸在台上舞者的音乐和步伐之中。身体不由自主的随着鼓声而摇摆不定,灵魂好像随着吟唱而雀跃。
秦天命和韩探长慢慢的靠近了人群,好像没有人发现他们,也没有人在意他们的到来。大家依旧随着台上的歌舞声,时而沉浸在忧伤之中,愁容满面,时而又喜形于色,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光辉。
台上的鼓声,忽大忽小,忽急忽缓,如歌如泣。
鼓声渐稀,秦天命以为歌舞将要结束的时候,台上突然又响起一阵急促猛烈的鼓声,并伴随着一声长啸,惊得众人肝颤心寒,神魂颤抖。
巫师猛的一甩头发,双目如电一般,向台下的观众扫去。
秦天命似乎觉得巫师的双眼正在恶狠狠的看向自己,目光中好像有无数的冤魂之气,如同千军万马,随着滚滚的烟尘,无声的呼喊着,呼啸着,向自己冲来。不觉神魂一颤,幸亏平时打坐功夫已深,邪气难侵,一念清明众,一股白气氤氲升起,将袭来之黑气,扫荡一空。
台上的巫师见了,似乎愣了一下,又闭上了眼睛,恍若无事般,继续跳舞招神。
“感觉这个巫师,有些诡异,还是离开这里为好。”秦天命心中嘀咕道,便拉住了在旁边看着有些入神的韩探长,转身向来的方向走去。
韩探长身子被秦天命拉着向回走,心中还有些恋恋不舍的感觉,不时的回头观看,似乎灵魂为鼓声所牵引,随时想要挣脱身体一样。一直走了很远,才慢慢的缓过神来。
秦天命向回走着,脑海中忽然浮现出来一个嘶哑遥远的声音:赶紧回家吧,不要再去寻找成吉思汗的陵墓。这声音好像是自己内心的想法,又好像是来自那巫师的警告。
两人回到了住处,秦天命见韩探长仍然有一点神不守舍的样子,便让他早点休息。自己去见了李老板。李老板正一个人在蒙古包里面喝着茶,那个女秘书却不知道去了哪里。
秦天命便把刚才看见巫师跳舞的情形和李老板大致说了,当然没有说自己内心听到的声音。
李老板听了,抿嘴笑笑说道:”秦大师看到的情形,应该是蒙古的萨满巫师进行的招魂降神仪式。如今的萨满巫师已经很少见了,我在蒙古这么久,也没有见过几次,大师还是真是幸运啊。”
“萨满巫师是不是都很厉害,我看台下观众听巫师敲鼓吟唱,好像都如痴如醉的。”秦天命好奇的问道。
“这个倒不清楚,不过我听说,萨满巫师可以通过特定的鼓声和舞蹈相配合,使自己进入某种特殊的状态。借此可以沟通神明,甚至打通阴阳两界的壁垒,召唤祖先的灵魂。至于有没有其他的能力,就不清楚了。不过我劝秦大师对于自己不了解的东西,还是避而远之的好,尽量不要招惹他们,毕竟萨满巫师在这大草原上存在也不知道有多少千年了,谁知道他们都有什么本领呢。”李老板喝了一口茶,轻轻的放下茶杯,郑重的说道。
“哦,那萨满巫师在草原上有很多么?”秦天命又问道。
“多倒是不多,所以我方才说秦大师真是幸运,一到草原上,就遇到了一位正在降神的萨满呢。萨满教在成吉思汗的时代的时候,还是蒙古草原上唯一原始信仰,自从成吉思汗去世之后,不知道什么原因,他的后代继承者就引入了藏传佛教,并且确立为国教,之后萨满教便日渐式微了,如今就更少见了。”李老板说道。
“哦,原来是这样,看来世界上任何一个原始的宗教信仰,都很难逃脱衰败灭亡的命运,这萨满教跟北欧国家那些原始的宗教信仰将来的结局也差不多了。”秦天命叹口气说道。
“秦大师,此话怎麽说,难道研究过萨满教么?”李老板诧异的问道。
秦天命摇摇头,笑笑说道:“我对萨满教如果有研究的话,刚才就不会问李老板这么多了。不过对其他宗教倒是有些研究,所以可以推理得来的。”
“那秦大师觉得这其中是什么原因,导致了蒙古统治者放弃了萨满教,转而改投佛教。不妨跟我讲下,我也长长见识。”李老板用半认真,半戏谑的眼神看着秦天命问道。
“我觉得这个原因很简单,萨满教属于蒙古的原始宗教信仰。既然是原始的宗教,那么无外乎有那么一个共同的特征,那就是自发性和神秘性。是说那些真正的萨满巫师一般都是天生具有和鬼神沟通的本事,因此就会高高在上,显得非常神秘。普通人也很难学习,更不能大范围的推广,只能在小范围的团体之间传承。
佛教就不一样了,佛教有多的一辈子都读不完书,有完善的理论,人人都可以信仰和学习。即使不识字,也可以念念阿弥陀佛,或者做些善事,也不妨碍对于佛教的信仰。可以说佛教的信和修是一体的,上自帝王将相下至普通百姓不但都可以信仰佛教,还有可能成为佛的一员,这岂不是皆大欢喜的局面,也更利于统治。
萨满教虽然人人都可以信仰,但是不可能人人都可以成为萨满巫师的。地位再高的人,上面还是有个更加高高在上的萨满巫师存在,替天地神灵代言。因此佛教相对比萨满教来说,才更符合统治者的利益和需求,自然而然的就取代了萨满教。”秦天命不假思索的说道。
“秦大师的讲法很有意思,听起来也好像有些道理。可惜我在这方面的所知不深,否则一定要多和秦大师探讨一下。”李老板又倒了一杯茶水,送到秦天命的面前,客气的说道。
“我这也是自己的一点想法,当然也不一定完全正确。”秦天命客气的说道,喝了一口茶,继续聊了下去。
过了好一会儿,女秘书姗姗而归,通知李老板和秦天命去吃饭,参加篝火晚会。
秦天命和李老板随即分了手,回到自己的蒙古包,叫醒了昏睡的韩探长,一起去吃饭。
篝火晚会是在白天举办比赛的场地进行的,几堆熊熊燃烧的篝火,在晚风中腾腾升起,照亮了四周的众人。火光中一张张红彤彤的脸庞,显得非常的健康和纯净。
几个跳舞的姑娘穿着漂亮的衣服,在锣鼓的伴奏声中,围着篝火,翩翩而舞。
秦天命看着看着,不觉一阵失神。恍惚之中,仿佛又看见了白天看见的那名巫师,在火光中显出模糊的身影,瞪着双眼,愤怒的呼喊着:”回家去吧,不要再找寻成吉思汗的陵墓。”
秦天命不觉一阵心惊肉跳,马上微闭双目,屏气凝神排除了杂念,进入了人我两忘的境界。半晌后,才慢慢睁开双眼,再看时,但见月朗星稀,火光熊熊,面前只有几人跳舞而已。
晚会结束之后,秦天命躺在床上,想起刚才的幻象,觉得有隐隐不安,给新月打了个电话。
此时蒙古已经是晚上,由于时差关系,新月那边尚在中午。新月快乐甜美的声音,好像一阵暖流传到了耳中,方才觉得舒畅了很多,萦绕在心头乌云霎时化为乌有。
出来时候,秦天命特意交代新月没有特殊的事情,不要打电话过来,自己会打电话过去的。新月一直忍着没有主动打过电话,如今已经快过了两个月,才接到秦天命的电话,自然欣喜非常。新月在电话中不停的说着,隐约有些难过之声。
秦天命安慰了一番,又问了些事务所和奶茶店的事情,新月答说一切皆好。秦天命又让她向朱倩和雪莹等人问好,两人又说了些闲话,才有些不舍的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