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前任刑部尚书

众人紧赶慢赶,到达归德府时城门还是已经关闭了。好在林时雨现在有锦衣卫百户的身份,凭着这层身份,轻松叫开了城门。

锦衣卫往来天下,刺探军情民情,替天子缉拿要犯或者是护卫要人,地方官府岂敢过问。所以,哪怕守门官见吴三驾的马车上捆了四人,他也只当没看见,紧闭嘴巴,把众人放入城内。

陆挽顺便跟守门官询问吕尚书府第在什么位置。

去尚书府的路上,林时雨和陆挽说道:“原来你是想向吕简求助。木头,你认识吕公么?”

陆挽道:“不认识,夫子也和他没交情,我也只是知道他的某些事情。”

林时雨错愕道:“你确定他肯帮我们么?”

陆挽道:“试试看吧。满朝文武半吴越,小小归德四尚书。其中一位仙逝,一位在京任职,目前还有两位在城里。他要是不肯帮忙,我们只能换另外一位试试。”

林时雨道:“另外一位是沈阁老吧。”

陆挽道:“嗯。吕尚书那边的把握更大,所以我先去找他。”

不多时,众人就来到尚书府第门口,陆挽把拜帖投给门子。门子没有因陆挽是囚犯而轻视,他接过投贴,请陆挽稍后,转身奔入府内。

片刻后,门子回来请众人进府在前院休息,独独把陆挽领到中院客厅。

一位衣着朴素的老人正在客厅中等候,陆挽长揖不拜,老人也看不出喜怒。

双方落座,待下人奉完茶下去后,吕简问道:“小朋友,你求见老夫所为何事?”

陆挽也不废话,直接把自己最近两天的遭遇说了出来。

吕简道:“这事你应该去找归德府,为何来找老夫?”

陆挽道:“吕公久掌刑部,应该比我清楚。地方官府中若无人为其提供庇护,这等邪教怎有机会壮大。所以地方官府晚生信不过。”

吕简道:“哦?你信不过官府,就能信得过老夫了?你和老夫好像素昧平生吧?”

陆挽道:“吕公事迹,晚生多有耳闻。吕公久负大贤之名,若吕公都不可信,那学生真不知道该信谁了。”

吕简道:“城里还有位致仕的阁老,贤明远胜老夫,你却先来找老夫。年轻人,别拍马屁,老夫要听实话。”

既然蒙混不过去,陆挽只好实话实说:“家师乃是卫文渊,梅林公也算晚生半个恩师。当年梅林公自缢于刑部大狱时,吕公为刑部左侍署理刑部,是吧?”

吕简不动声色道:“怎么?你是想指责老夫么?”

陆挽道:“非也。晚生是想感谢吕公。当是时也,满朝文官皆在弹劾梅林公,他们不杀梅林公并非是因为仁慈,而是想罗织罪名构陷更多的人。梅林公自缢,或许是当时最好的结果。我想,若无吕公相助,天狱重犯,狱卒轮班看守,木枷铁锁之下,怎有自缢的机会?

梅林公去世之后,案子到此为止,并未有人因之受到牵连。想必也有吕公的功劳吧。

梅林公一案结案不久,吕公就上疏归隐。当年吕公应该刚过花甲,在诸大臣中年齿并不算高,尚有进步空间。吕公当时若是站在朝臣一方,就算事后不升官也用不着辞官归隐吧。

吕公虽然不曾上疏替吴公抗辩,但暗中却多有相助。晚辈要是没猜错,吕公和吴公一定是志同道合。”

吕简叹道:“卫文渊教了个好学生啊。梅林兄有后哉!”

陆挽接着道:“河南为中原腹地,兵备皆无,军卫荒废,加之宗室繁重,天灾不断,黄患不绝。民生凋敝,百业维艰,一人振臂,万人响应。白莲教之危害,大司寇应该比我更清楚。其广纳信徒,结交宗室,甚至在搜罗谋士,图谋为何不言自喻?”

吕简笑道:“你这个小家伙,走一路管一路闲事。刚刚在两淮替漕督稳定局势救济灾民,现在又想替我河南整治匪患?”

看来自己的一举一动也瞒不过这些大人物,陆挽连忙谦虚道:“晚生愧不敢当。晚生只是为了自保。流放的路那么长,沿途都是豺狼虎豹,晚生要不想点办法,总不能真的和白莲教一起落草为寇吧?”

吕简道:“别跟我装可怜了,你本事大的很,我知道。我也跟你说实话吧,河南李巡抚曾经写信和我讨论过白莲教的事情。斩草要除根,我们未摸清其根源前,不适合行动。再说,其势力遍布河南两淮交界,就算要动手,也须联络漕督那边一起动手。两淮那边今年受了大灾,漕督不但抽不出手来管这事,也不敢此时剿匪激起民变。所以这事暂且就搁置下来了。”

陆挽明白了,吕简说的有道理,但是问题来了,官府暂时不管,那自己往后河南这段路会有多少凶险等着自己?

看到陆挽变得愁眉苦脸,吕简再笑道:“怎么了?怕了?”

陆挽咬咬牙道:“要不干脆拿我做诱饵,看看能不能引出那位教主?”

吕简道:“小家伙,没你想的那么简单。要是那么好抓,我们早就抓起来了。”

那可咋办?人家在暗处,势力还不小。江湖人有江湖人的行事逻辑,陆挽设想自己要是对方,有一万种方法弄死两个解军。到时候,在这中原腹地,自己跑都没地方跑。

吕简摸着胡须得意道:“现在真怕了吧?想不想老夫帮你?”

陆挽知道老人家在戏耍自己,为难道:“吕公想要怎样?”

吕简佯怒道:“老夫论年纪比你爷爷都要大,论辈分怎么也算你吴师的学弟。你这娃娃进来头都不磕一个。”

老人并无恶意,陆挽赶忙站起来行四拜之礼。老人只是想戏耍一下陆挽,没等他拜下去,就把他扶了起来。然后,握住陆挽的手腕道:“来,你随我来书房。”

老人把陆挽领进第三间院落,对着西厢的饭厅吼了一嗓子:“六娃,你过来一下。”

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从饭厅蹦了出来,回问道:“爷,喊我做啥?”少年嘴里还在嚼着饭菜,看来陆挽求见时,这家人还在吃晚饭。

吕简跟少年说:“过会你替爷爷送封信。”说完就拉着陆挽去了书房,少年则侍立等在书房之外。

吕简进了书房自己开始找纸笔,陆挽很识趣的从砚滴中倒了点水进砚台,开始磨墨。

笔墨纸砚都备好后,吕简一边写信,一边说道:“我这封信是写给归德知府的,让他们从明天起,大肆搜捕白莲教。”

陆挽道:“多谢吕公替晚辈解围。”

吕简道:“孺子可教。”归德府会不会尽力不重要。冲着前任大司寇的面子,归德府哪怕装也要装装样子。没有严密的部署,官府这边一行动,白莲教那边肯定会受到风声。

这个时候的白莲教还没资本对抗官府,最近肯定会收敛行动。那陆挽的危机也算暂时解除了。等白莲教反应过来,陆挽等人应该已经过了开封府,出了白莲教势力范围。

吕简的书信片刻便成,他写完后就让孙儿送了出去,然后又命家人将陆挽抓到的四名白莲教徒一并送去归德府。

安排完后,吕简和颜悦色的问陆挽道:“还没吃晚饭吧?就在我家吃如何?”

陆挽推辞道:“晚辈不敢打扰。”

吕简道:“还说不打扰,老夫刚才饭吃一半是被谁打断的?怎么,要过河拆桥啊?”

陆挽忙道:“不敢。”

吕简道:“你这小子挺有趣的,既然来了就陪老夫再聊聊。”说完吕简又叫来家人重新准备饭菜,招待陆挽一行人。

陆挽推辞不掉,只能愧领了。

两人重又坐下,吕简问道:“你在永城答应别人的事情,准备如何说服周王府长史?”

陆挽道:“不瞒吕公,晚辈经过南京的时候,有人托骆都督送了我一块锦衣卫百户牌。周王府长史要是不愿按规矩行事,晚辈也只能写信托骆都督帮忙吧。”

吕简道:“什么骆都督,你是想直接上达天听吧。你这一路上已经得罪不少人,别因为这点小事再得罪人。老夫既然已经帮了你一个忙,多帮一个又何妨。”

陆挽连忙道谢。

吕简道:“先别急着谢。我来问你,你对宗室之事知道多少?”

别说陆挽了,就算卫夫子对宗室的情况也仅限于官方的资料。陆挽只能把自己所知的一些资料转述了出来,比如宗室人口历年的变化,宗室俸禄历年的增长,各支宗亲分封的地点以及禄米支取额数、禄米支取来源、禄米折色、府第规制、庄田细则等等。

陆挽说完后,吕简问道:“说说你有什么看法。”

陆挽直言不讳道:“人言宗室问题是因为太祖立下的祖制,我却认为是文官们操纵的结果。”

吕简道:“根据?”

陆挽道:“我朝以前的历代,皇室宗亲都是由宗正寺管理,通俗点说就是由皇室管理皇亲。我朝虽然有宗人府,可是府里只有一名提控两名典吏,大宗正在太祖以后就再也没有设过。宗亲玉碟管理权在礼部,禄米支取在地方,府第陵寝建造归于工部,日常事务由各亲王府长史司统辖。这群宗亲实际上一直都是文官们在管,怎能把责任推给太祖呢?

说太祖祖制一字不可改,可实际上改的少了么?太祖不准太监干政,现在太监的内廷可以抗衡外廷;太祖禁止片帆出海,可现在三个市舶司,哪天不是船帆如云?太祖立的规矩是庶母所生者,虽长不立,可当今太子是宫女所生,硬是被文官们抬上了储君之位。

就说这宗亲管理,太祖在时是选一亲王做大宗正,管理宗亲事务。现在宗亲的管理权完全在文官手里,怎么又能以太祖作为借口搪塞的责任呢?”

吕简轻轻拍了拍桌子,道:“好久没有听到这么大胆的言论了。老夫果然没有看错你。关于宗亲事务,你可有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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