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时烟有些惊恐的注视下,白锋把右手探入怀里。
取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纸张。
时烟只觉得一股凉意从脚底直窜脑门,险些站立不稳。
这张纸,她应该是见过的。
但这个时候她不能慌。
同样的亲缘鉴定,王敬科那里也有。
一旦她这时候慌了,哪怕孩子真的是王家的,别人也要怀疑她和白锋的关系。
孩子不可能同时拥有白家和王家的血脉。
所以,白锋定然是骗她的。
假的!
想通这点并不难。
尤其是,几天前白锋就在家里出现过。
该慌的,早就慌过了。
几天时间,足够她想通其中关窍。
这样一想,反而要感谢白锋前几天去家里那一趟。
不然今天猝不及防之下,在人前自乱阵脚,那才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白锋眼角余光看向时烟,眉峰挑起一抹轻佻的笑。
把手里的纸张抖开,递给王敬科,笑得一派风流,“先请王叔叔原谅。前段时间我托人取了这孩子一滴血做了坚定。这是鉴定报告。”
随着他这话一出,底下一片哗然。
这句话内涵太过丰富。
吃瓜群众表示。
瓜之大,一口吃不下。
王敬科脸色沉了沉,只扫了一眼他手里的鉴定报告,并不伸手去接。
冷笑一声,沉声斥道,“白贤侄不要开这等玩笑了。小烟是什么样的人,我王家心里有数。自她和冕儿结婚后,就鲜少出门,更不可能和你有什么瓜葛。你今天来做客,我王家以礼相迎。如果是来捣乱的,那我怕你是来错地方了。”
“鉴定报告总不会骗人。王叔叔不妨先看一眼。”
白锋脸上带笑,丝毫不在意王敬科的冷言冷语。
王敬科却把双手背在身后,神情蔑视,“这样的手段,我劝你还是不要用的好。
这孩子和阿冕小时候一个模样,我们自然不会搞错。听说白贤侄去年出了意外,怕是以后都子嗣无望了。
与其来讹我孙子,不如去福利院领养一个机灵的。”
白锋可不管他是否当众揭了自己的短。
只是笑,“小孩子都长一个模样,这时候哪里看得出来?我倒觉得这孩子鼻梁高挺,眉毛粗黑,还有下巴都随我。”
王敬科偏头看一眼保姆怀里的小娃娃。
这孩子确实从出生起,就不似寻常小孩那样没有眉毛。
刚出生的时候虽然不甚浓密,却能看出眉形格外好看。
如今才满月,眉毛已经初具雏形,有了些黑色。
“巧得很,我们这里也有亲缘鉴定。白少,你伪造的这份亲子鉴定,只怕用不到了。”
王母再怎么不待见时烟,也不能让这脏水泼到自家头上。
脸色沉了沉,上前一步,轻蔑的看一眼白锋递出来的纸张。
白锋后退半步,脸上笑容堪称恶劣,“王家若是没有疑心,又何必在孩子尚未出满月,就做什么亲缘鉴定?
这和之前王叔叔所说的,岂不是自相矛盾吗?”
王敬科和王母两个长辈。
竟愣是被白锋几句话给高高的架了起来。
眼看公婆接连败北,时烟知道自己不能躲了。
南城因为关心的缘故,她名声尽毁。
如今好容易来了帝都,又怎么能再任由白锋败坏名声。
在帝都待不下去,难道她就只能出国了吗?
她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好像自从关心出现之后,一切都不对了。
她受过高等教育。
在芳疗上有着极佳的天赋。
假以时日,连明生都要甘拜下风。
她是南城豪门名媛。
家里政商通吃,爷爷更是对她寄予厚望。
在名媛圈子里,她永远是高高在上的那一个……
可是,自从关心出现以后。
这一切都不再是她的优势。
想到这里,她的视线穿过人群,落在一个角落。
在那里,她从小恋慕到大的男人,正浅浅笑着,伸手为她此生最痛恨的那个女人抹去嘴角残渣。
而那个女人,乖巧的扬起下颌,任由男人轻抚。
男人指尖拂过她唇瓣,她的眸子也只是轻轻闪烁了一下,不闪不避。
等男人把手移开,她又继续低头吃面前盘子里的小鱼干。
一脸餍足的表情。
两人仿佛自成世界,独立于所有人之外。
那幸福的样子,有些刺眼。
让人忍不住想要撕裂。
怨毒的视线落在身上,关心第一时间就感觉到了。
她偏头看向台上的时烟,嘴角挑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然后,漠然移开视线。
从她自甘堕落的那一刻起,就已经不配被她当做情敌了。
有些人非要轻贱自己,别人又能怎么办呢?
台上,时烟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肉里。
若非她指甲经常修剪,只怕要见血了。
收回视线,时烟看向白锋,神色凄冷,“白少请自重。我和霖儿孤儿寡母已是不易,白少何苦再来污蔑我们名声?”
“是污蔑吗?”
觉得好笑似的,白锋看着时烟。
明明是笑着的。
那眼神,却看得时烟浑身发寒。
她身体轻颤着,转头看向王敬科和王母两人。
声音凄厉,“爸,妈。白少今天闹这么一场,这帝都怕是没有我的容身之地了。事到如今,我也只有一死自证清白了。求您二老照顾好霖儿,儿媳不孝!”
她说着,竟双膝下跪,朝着二老重重磕了个头。
不待众人反应过来,朝着舞台旁边的楼梯扶手一头撞去。
吃瓜群众骚乱起来。
出了人命,这瓜可就不甜了。
时烟如此刚烈,让原本带着桃色眼镜看她的人心里动摇起来。
或许,白锋真的是在胡说八道。
毕竟帝都谁都知道,白少风流成性,交往过的女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但王家这个少夫人,虽说才嫁到帝都一年,却向来低调。
怎么看,这两人都不像是会勾搭到一起的。
一阵骚乱过后,王敬科让人打了急救电话。
酒店负责人也连忙过来查看了时烟的情况。
只是撞破了脑袋,流血看起来吓人了些。
目前人看起来昏昏沉沉的,还清醒着。
眼泪混着血一起流了满脸,看起来触目惊心。
现场混乱一片,宴会主角,刚满月的孩子,却在保姆怀里睡的香甜。
丝毫不知道,自己的亲生母亲,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酒店保安疏散人群,给时烟流出足够的空间。
等待救护车的时候,王敬科冷眼看向白锋,连最后的脸皮都要撕破了。
“这个结果,就是白贤侄想要的吗?”
白锋看一眼被人抬上酒店提供的简易担架床上的时烟,眼底充满兴味。
他倒是小看这个女人了。
怕是从前几天他找上门去,她就已经开始想对策了吧。
磕了这么个头,再撞这么一下。
他弄出来的死局,就破了一半。
现在恐怕在场多数人,都会觉得是他白家和王家的私人恩怨。
时烟是无辜的。
这孩子,自然也是王家的。
可是啊,他既然来了,又怎么会让他们如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