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老太太的生命已经走向尽头了。
这一点,谁都看得出来。
胡清正强忍悲痛,等着胡老太太和慕湛尘说了几句话。
才上前沉声道,“妈,我已经叫了大哥和大嫂他们回来。他们很快就到了,您一定要等等。”
胡清扬已经错过了父亲的死。
如果连母亲身死也要错过,必然会愧恨终生。
母亲一生操劳,病榻前,几个儿女必然要见最后一面的。
胡老太太把眼神从慕湛尘身上转开,看一眼胡清正。
她已经没什么力气说话了,眼皮沉的厉害。
听到他的话,也只是微微点了一下头,闭眼,努力平稳呼吸。
看着老太太还在微微起伏的胸膛,一群人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悲。
“欣儿,你留在病房看着奶奶的情况。我带湛尘他们出去说说话。我们就在门口,如果有什么不对,去喊我们。”
病房里人太多也不好。
眼看着胡老太太闭眼之后,神色渐渐变得安详。
只是眉心仍皱成一团,像是极力在对抗身体的不舒服。
胡清正心里一痛,看向胡欣儿。
胡欣儿沉默的点头。
重新走回之前的位置坐下,拿了棉签沾上水,小心翼翼取下氧气面罩,动作极其轻柔的擦拭老太太干燥的嘴唇。
擦完,又重新把氧气面罩戴上。
“走吧。”
看她照顾的尽心,胡清正回头,看向慕湛尘和关心。
知道他有话要说,慕湛尘微微颔首,跟着一块出了病房。
小心关上房门,胡清正指了指不远处的长椅,示意过去坐。
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抽了一根叼在嘴里,也不点燃,就这么叼着。
医院里是不能抽烟的。
但他现在心里难受,香烟的味道能让他稍微好受一点。
这个姿势,也让他多少能安定一些。
“二舅找我,是有事要说吧。”
见他只是叼着没点燃的香烟用力吸了两口,好半晌没说话。
慕湛尘主动开口。
嗓音低淡,眸色薄凉。
听到他的称呼,胡清正停下抽烟的动作,有些诧异的扭头朝他看过来。
之前他以为,慕湛尘叫母亲外婆,是为了安老人家的心。
毕竟老人大限将至,但凡不是凉薄到极致的人,都不会忍心老人带着遗憾离世。
更何况,彼此之间也算接触了这么几个月。
也该有些感情了。
只是没想到,他竟也愿意叫自己舅舅。
眼见慕湛尘微微敛了眸子,眉峰下沉。
胡清正才从这个突兀的称呼中回过神来,松了口气,神色看起来柔和了许多,“你肯叫我一声二舅就好。以后即便你外婆不在了,我们也是一家人,不要断了联系。”
“我尽量。”
慕湛尘微敛着眉眼,低淡的回应。
不过是在帝都多了一门亲戚罢了。
逢年过节的,带着关心走动走动,对他来说不算什么难事。
胡家……
待人的赤诚之心,倒是和他们的身份地位不相匹配。
显得十分难得。
得了这话,胡清正脸上终于挂了淡淡的笑。
“你外婆之前留了话,把家里一些东西留给你,这几天你和关丫头有时间,回去一趟把东西拿着吧。”
本来那些都是要给妹妹的。
只是妹妹没福气,小时候被人拐走,又年纪轻轻被害死了。
如今,给妹妹的孩子,也是顺理成章。
本来在慕湛尘和关心订婚那天就给是最合适的。
可东西不止一样,记在礼单上不怎么合适。
本来打算等订婚典礼结束,把他们叫到家里把东西给了。
又有胡欣儿的事情分了心,之后慕湛尘也一直忙着没时间。
就暂时作罢了。
“好。”
慕湛尘没有推脱,答应下来。
胡清正脸上笑意更浓。
这证说明,他不把他们当外人。
是真的有心认回这门亲戚了。
只是脸上的笑容没能持续多久,想到在病房里被病痛折磨的母亲。
又缓缓消失。
化作一脸沉痛表情。
“我有一种药丸,能缓解疼痛,相当于止痛药,又比止痛药效果好一点。只是对病情没什么帮助,要给外婆吃一些吗?”
见胡清正心情不好,关心淡淡开口。
胡清正看过来,想了一下,“之前我看你外婆在吃一种水丸,也是你给的吧?”
虽然是问句,可看表情,像是一定确定了。
本来,他早就做好了母亲离开人世的准备,只想有生之年让她的遗憾能更少一些。
结果,母亲精神好了许多,又多挺过了一个多月。
还等到了慕湛尘和关心订婚。
那天他看得出来,母亲是真的开心。
他倒是见过母亲吃一种水丸,问过她是从哪儿来的,她只笑笑没说。
此时听关心提起来,他福至心灵,忽然想起来那水丸。
这个没什么好瞒的,关心点点头说,“那就是用糖衣包裹的浓度较高的纯露,强身健体,提高抵抗力的。晚些时候我给舅舅也拿一瓶。”
“芳疗?是了,听母亲说过,你外公是做这个的吧。当年要不是你外公,湛尘的妈妈可能都保不住。”
胡清正恍然。
这些事,经常听母亲说起。
关心淡笑。
记忆中,外公就是那样一个好人。
公司破产,外公住院,好像是一夕之间的事。
其实,外公那样一个豁达的人,不应该因为破产就气死。
眸子眯了眯。
关心越发怀疑外公当年的死,是不是也和帝都,或者和温平辉有关系。
温平辉说外公的死,是因为他气量小,公司破产以后自己气死的。
这一点,她不相信。
她问过外婆。
外婆只说外公是得了急病,医院给出的诊断是脑溢血。
看起来是没有异常的。
可,关心不相信。
因为在此之前,外公很健康,从来没有任何心脑血管方面的毛病。
“你那药丸,没什么副作用吧?我是说,给你外婆止痛的那个。”
胡清正看向关心问。
关心摇头,“没有,只是暂时麻痹痛觉神经。”
麻醉药和止痛药,最怕的就是病人对药物的依赖性。
以及不能真实感受相应疼痛,无法做到准确的医疗判断。
可胡老太太这样,明显油尽灯枯,差不多可以直接下死亡通知书这种。
何必再受这种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