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仙欲上鲤鱼去》全本免费阅读
人间的面,见一面少一面。
譬如余年,如何能想到,那年午后在他乡街头与曹爽匆匆一碰,竟是永别。谁还敢说什么我们青春正好,一切都来得及?就怕世事无常,等要回头,已看不见来路。
她心中惊惧尤甚。因此日思夜想,才有了后来主动联系聂然的念头,也有了偷偷给莫羡她微信号的行动。
“怎么……这么突然。”聂然面露怅惘,筷子在面里随意搅合两下便作罢。
“这事谁能说得准呢?”余年也跟着叹口气,“我问候了两句,跟他老婆说节哀,才知道他老婆已经怀孕7个月了。你说……这到底是生还是不生下来?”
聂然茫然摇头。
余年道:“我也不知道,我没再细问。但之后好几个晚上都没睡好觉。你说挺好的一人,好年轻的,没病没灾,刚成家,眼看着要有孩子了,生活那么有盼头。”
她的话就停在这句未尽之意里。
聂然明白她的意思,心里白茫茫也是一阵哀痛。
自从家中出现变故,她便有意与过去的人和事断开联系。中学同学没几个有她微信号的,是以这么大一件事,她现在才知晓。
但时至今日,她仍记得曹爽送给自己的那组HelloKitty茶杯。它被母亲摆在她后来家里的卧室书架上,总是擦拭得光洁如新。
想着想着,她眼前一团模糊。明明那面中的热气已经散去不少,却不知哪来的白白雾气平白迷了她双眼。
余年见状,伸手轻拍她手背:“好啦,已经过去了。等你生完宝宝,恢复得差不多了,我们可以一起去看看他,给他扫个墓。老同学应该会很高兴的。”
聂然用力点头,拿纸巾按了按眼睛。
两人沉默一阵,把饭草草收尾。余年提议去母校转转。
午后日光正好,4月的微风拂面,到处一派绿意盎然的景象,清爽又养眼。
两人趁看门大爷正在打盹时偷溜进去,在空无一人的操场上压草坪。
“感觉好像上学时候啊,我们两个。”一边走聂然一边感慨。
在体育课上自由活动时,或者在大课间休息时,她们就经常这样结伴漫无目的地走来走去。干什么呢?聊当红明星,聊流行歌曲,互相交换一些青春伤痛文学,还八卦一些校园里似是而非的恋情疑云。
余年剪了头干脆利落的齐耳短发,闻言笑:“我可不要回到上学时候,那时我可真是土死了。在你旁边就跟个柴火妞一样,被你一衬显得更黑更壮。”
“哪有的事,你忘了我们日常校服多丑了。全都是又肥又大,跟批块麻袋似的,我妈说她来开家长会,根本分不清谁是谁,一进来到处喳喳呼呼,吵得她耳朵生疼,孩子都长得一个样。”
逗得余年直乐:“啊?是吗?我咋不觉得,那同样的校服,有人穿就是好看啊,跟模特似的……哦对了,你记得隔壁班刘琳琳吧?”
“啊……嗯,怎么了?”
“她还偷偷尝试把校服改修身了,哎呀妈呀,真不知道怎么想的。那次周一升国旗她改好穿过来,真是笑死了,肥裤筒变成萝卜裤,上衣外套直接跟缩水了似的,差点没包住那厚毛衣。别人都忍不住偷笑,她还一点都没感觉,还以为自己很漂亮得很。”
想想那副场景,聂然也有点忍俊不禁。
笑一阵余年又道:“就那阵子,她可自恋了,上课间操跟你挨着,莫羡那家伙不是老盯着你看嘛,她非到处跟人说莫羡老看她,暗恋她,真是服了她了,老给自己加戏……”
再往后她又说了写什么,聂然忽然听不到了。
“莫羡当时,真的是在看我?”
“对呀。”余年怔然,“你不会不知道吧?当时我就猜那家伙肯定对你有意思。所以特别奇怪为什么你们俩没在一起。”
聂然垂眸一笑,没有说话。
她也曾问自己这个问题,有时奇怪是否因为自己缺乏勇气,又有时认为莫羡可能对她并无特别感觉。毕竟很多女孩子都曾陷入过一种名为我以为他喜欢我的漩涡中。而对于好面子的年轻人来说,自作多情是最伤面子的一件事。
假使这话早些年余年告诉她,帮她印证了一些东西,也许一切都还来得及。
那时她会更努力地争取一切,包括他。
两人从跑道溜达出来,总算恋恋不舍离开了学校,路过先前老音像店的位置。如今已经改头换面变成了一家文具店,再也看不到那些贴在外面的大幅海报。
余年忽道:“还记得你那本歌词本吗?大家都借着翻来翻去。那时候你们俩都好喜欢周杰伦呀。”
“谁?不就只有我一个吗?”
“你和莫羡啊。”余年眨了眨眼,“要不他老借你歌词本,翻你抄的周杰伦的歌词做什么?”
聂然小心摸了摸墙壁,低声回了一句:“这样啊。”
那时怎么没发现他和自己一样,喜欢周杰伦呢?只记得每次她提及自己喜欢的他的歌时,他总是一脸不屑,好像谁也瞧不上似的。甚至于后来在音像店碰见他,刘琳琳的自作多情和自己的那句“请你离我远一点”,成了他们之间爆发吵架的最大导火索。
她还记得那时音像店里在播放的,恰好是周杰伦的《你听得到》。
有谁能比我知道,你的温柔像羽毛。秘密躺在我怀抱,只有你能听得到。
还有没有人知道,你的微笑像拥抱,多想藏着你的好,只有我看得到。[1]
那个淅淅沥沥的下雨天,风缠绵又恼人,冷意渗到骨头里。他离开后,她停了一会儿,眼看着午休即将结束,实在拖不到雨停之时,只好冒雨一路跑回去。
轻盈的雨丝转瞬间就变了倾盆而下的雨点。她又好美,没穿秋裤,衣衫单薄,给淋成了个落汤鸡。站在楼道里,拿纸擦了好几遍,直到头发上看不出什么异样才进教室。只是路过讲台时,鞋底湿滑,不小心摔了一觉,给大家表演了个鞠躬再后仰。
前面的男生很机灵,立马清了清嗓子大声道:“爱卿平身——”
满座的教室呆滞一秒,然后哄堂大笑。
“哈哈哈——”
“不用那么客气聂同学——”
“聂然上来就给我们行个大礼我们何德何能啊哈哈哈——”
“莫哥瞧瞧!有人占你妹便宜……”
角落里的莫羡没吭声,埋头不知道在干什么,也没看她。
聂然有点狼狈,脸色绯红,径自低着头快步走到自己座位上坐好。只是靠身体烘干衣服,总归是不现实的。等到衣服差不多半干不干了,人也已经感到了明显的不舒服。发烫,耳鸣,浑身还觉得冷,冷到发抖。
她愣是什么也没说,惨白着一张脸撑了下来。
直到晚自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