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已经能够确定岩山煤矿的保安队长就是廖文昌的向导,可怎么才能在他身上打开突破口呢?
陈默雷琢磨来琢磨去,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廖文昌虽然不知道岩山煤矿的路,可现在的手机导航这么先进,就算没有向导,也到达岩山煤矿所在的红山县城。所以按说,这个保安队长只需要在红山县城接应廖文昌就可以了,可他却偏偏大老远地跑东州,一路护送着廖文昌,这就很让人费解了。
但凡蹊跷的事,背后总有原因。
谭文明是岩山煤矿的幕后老板,以陈默雷对谭文明的了解,此人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地做某一件事。
所以,唯一合理的解释是,这个保安队长那次来东州,一定是带着谭文明交代的特殊任务。而这个特殊任务,或许就是打开突破口的关键。
可是,这个保安队长的特殊任务又是什么呢?
为了解开这个谜题,陈默雷又找出永昌公司的卷宗,仔仔细细地翻阅起来。
很快,他就发现了一个关键信息:在廖文昌从永昌公司偷走那三辆装载车,并离开东州后不久,装载车的卫星定位信号就失灵了。
或许,这就是岩山煤矿的保安队长非要赶来东州护送廖文昌的原因,因为他带着的特殊任务,就是确保装载车的定位系统在途中拆除,以防止被追踪定位而败露形迹,继而牵连到岩山煤矿。
谜题勉强算是解开了,但对于这个保安队长,陈默雷却几乎一无所知。
陈默雷从来不打无把握之仗,要想从一个人身上打开突破口,就要尽可能地了解这个人的相关信息。
指望对手提供这个信息,是不可能的。这次,陈默雷又想到了远在上海的罗小川。
两次打交道下来,陈默雷觉得,罗小川这个人还算不错,虽然在给廖文昌担任辩护人的时侯,一时糊涂走错了路,但最后毕竟还是迷途知返了,更何况,这也是罗小川减轻刑事责任的机会,这个忙他没理由不帮。
接到陈默雷的电话时,罗小川正在处理他手头的最后一个案子。
法院的人没事是不会给他打电话的,所以,他客套了两句后,便直接问陈默雷是不是有什么事。
“有个忙,不知道你能不能帮一下。”只听陈默雷在电话里说:“我记得你跟我说过,周磊曾经和你们律所的唐副主任代理过一件公司间的买卖合同纠纷,那次,周磊指使原告公司的运输队长于焕金做了假证,打赢了那场官司。
我是想请你帮忙打听一下,于焕金在离开原告公司的时侯,是不是有个人跟他一块离开了,那个人是不是姓栾,是不是也是运输队的;还有,他会不会修车,修车技术怎么样。”
罗小川很是好奇:“陈局长,您怎么突然想起这些问题来了?”
“一两句话说不清楚,以后有时间再跟你解释吧。”陈默雷的声音似乎很急:“不知道这个忙,你能不能帮?”
罗小川稍想了片刻,说:“我虽然没有参与那个案子,但干了这么多年律师,还是有些人脉的。我想,应该问题不大,不过,如果您能提供那个人的照片的话,我或许能查的更快些。”
“太好了!我有照片,一会儿就发给你。谢谢你了。”听到罗小川愿意帮忙,陈默雷有些喜出望外。
“您太客气了。”罗小川很客气地说:“一有结果,我第一时间联系您。”
下午,罗小川便开始动用自己的人脉关系帮陈默雷进行调查。最后,他通过一个在国企上班的大学同学查到了结果。
原来,于焕金在离开原告公司的时候,的确有一个人跟着他一块儿走了。
此人叫栾大伟,当时也是运输队的,据说这个栾大伟开车是把好手,一般的小毛病都能修理,因此很受于焕金器重。
有一年赶上运输队副队长辞职,栾大伟便向公司建议由栾大伟担任运输队副队长,结果被否决了。据小道消息说,那个副队长的位子是留给人事部经理的外甥的。为此,栾大伟一直对公司心怀不满,后来见于焕金离开公司,便索性跟他一块离开了。
从那以后,两人就再无消息了。
才过了一天半,陈默雷就收到了罗小川的信息反馈。罗小川不仅给他打了电话,还往他的邮箱里发了一份电子版。
这个年轻人的效率之快,心思之细腻,让陈默雷不禁暗暗佩服。
向导的情况搞清楚了,陈默雷立即着手部署下一步的行动。
除了自己的执行团队,他又从法警队调了两个法警小组,快要下班的时候,他简单开了个小会,把此次行动的内容向行动人员大致做了个交代,并要求所有人员严格保密,决不能对外透漏半点风声。
次日一早,还不到上班时间,参加行动的法警就已经在办公楼前集合待命。
过了一小会儿,陈默雷、孔尚武和刘明浩都赶了过来。但不同以往的是,三人都穿了便装,而且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2辆五菱面包车。
下车之后,陈默雷把自己的车钥匙交给刘明浩:“你去把我的车开过来,在老地方。”接着,他转身跟法警说:“你们开这2辆面包车,跟在我的车后面。”
法警搞不清怎么回事,也不好多问,只是照做。
等刘明浩把车开过来,陈默雷右手一挥,下令出发。
上了车,坐在副驾驶上的陈默雷就一直不说话,他的脑海中再次浮现出昨天中午他和秦怀远谈话的情景:
在院长办公室,秦怀远不无担忧地说,这次行动事关岩山煤矿是否涉及到廖文昌拒执案,但目前来看,我们对岩山煤矿掌握的证据非常有限,你现在动手有把握吗?是不是着急了点?
陈默雷坦诚地回答说,我没有十足的把握,这次的对手太狡猾,我们很难再获得新的证据。与其这样干等,还不如主动出击,或许会有所收获。
秦怀远问,你真的想好了?做好出师不利的心理准备了?
陈默雷点了点头说,我想好了,就算最终的结果是无功而返,我也要走这一趟。
秦怀远说,我知道你一向是不达目的不罢休,既然这样,我同意你的做法,不过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到了红山县,一定要先联系当地法院,请他们协助,不要单枪匹马地去岩山煤矿。
……
不知不觉中,车队进入齐江市了,陈默雷命令减速慢行。
见陈默雷说话了,憋了半天的孔尚武这才说:“陈局,咱们这么做算不算碰运气呀?从信号消失的地点来看,那三辆装载车的定位系统的确是在齐江市境内拆除的,所以,你让我们首先摸排沿路的汽修厂。
可你想过没有,万一定位系统是那个栾大伟自己拆除的呢?我虽然是个外行,但我觉得,拆除定位系统应该算不上什么高难度的技术活吧。如果定位系统真是栾大伟拆除的,他再来个死不承认,到时候我们怎么办?”
“栾大伟他没这个本事。”陈默雷非常肯定地说:“我找人了解过,栾大伟虽然会修车,但也只是会修些小毛病。拆除定位系统这种技术活,他干不了。如果他有这个本事,那三辆装载车不用到齐江就没信号了。”
孔尚武连连点头,说:“也对。他要是会拆,早在东州就拆了,用不着等进了齐江再拆。”
孔尚武说完了,刘明浩又提出一个问题:“陈局,照您的推断,装载车的定位系统是在汽修厂拆除的,可拆除的时候,栾大伟不一定露面呀,他完全可以一直待在车里不出来的。
这样的话,我们就算找到了那家拆除定位系统的汽修厂,可汽修厂的人又没见过栾大伟,栾大伟完全可以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或者以为廖文昌是去汽修厂检修了。
如果出现这种情况,到时候我们该怎么办?”
“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但这种可能性不大。”陈默雷分析说:“栾大伟到东州是带着任务的,他如果不亲眼看到定位系统被拆除,恐怕很难放心,而且回去也不好交差。
再者说,大多数人都没见过定位系统长什么样,也不知道在车的什么地方,所以,有这个机会的话,一般都想亲眼看看。
所以,我判断,在拆除定位系统的时候,栾大伟应该是在场的。
只要他在场,偷卖装载车的事,他就逃不了干系。”
正说着话,路边出现了一处汽修厂。
陈默雷让后面的2辆面包车继续向前开,在前面找个地方等着。然后,三人便拐进了路边的那家汽修厂。
进汽修厂之前,陈默雷又特意重申了一边,一定不要泄露身份,否则一旦引起对方的警惕,对方怕受连累,恐怕就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汽修厂的老板只道三人是来修车的,忙上前问车子出了什么毛病。
陈默雷装作客户,东拉西扯了几句,然后凑过去神秘兮兮地问对方,拆除工程车定位系统的活儿接不接。
老板一听,连连摆手说干不了这种活儿,给再多的钱也干不了。
陈默雷不死心,说价钱好商量,要是能干,你开个价,我绝不还价。
但不管沉默了怎么说,对方就是说干不了。
陈默雷见对方不像撒谎,只好作罢。
离开第一家汽修厂后,陈默雷三人又接连问了两家,但都无功而返,陈默雷开始发愁起来。
其实昨天,他已经让梁忠信跟豪迈重工那边核实过了,装载车定位消失的地方就在这一带。今天他本以为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找出那家汽修厂,不料事情却根本没他想的那么简单。
他们所经的省道是交通要道,这一带的汽修厂有大大小小20多个。法警只是协助,并不参与具体办案,所以,摸排工作只有由他们三个人去做。
算起来,这样的工作量倒也没多重,可所有的汽修厂对拆除定位系统的活儿都讳莫如深,根本什么情况都打探不到。
面对这种情况,陈默雷心里琢磨:这么找下去总不是办法。栾大伟干过运输司机,或许能找到点门道。可我们不一样,几乎是两眼一抹黑,就算是真的碰到了能拆除定位系统的汽修厂,对方也不会轻易承认,更别提什么时候能找到廖文昌去的那家汽修厂了。
接下来,该怎么办好呢?
这时,陈默雷想起了齐水派出所的警长赵严龙,派出所几乎跟各行各业的人都要打交道,或许赵严龙会有些门道。于是,他向赵严龙打电话求助。
赵严龙说,这种事他也不清楚,不过他可以托别人打听一下。
10来分钟后,赵严龙回信说,查到了,这一带能拆除定位系统的汽修厂共有两家,一家叫暴龙汽修俱乐部,是一个叫曾放的年轻人开的,另一家叫宝路汽修厂,是个叫郭宝路的中年人开的。
赵严龙提供的信息,一下子帮陈默雷等人缩小了摸排范围,剩下的事就好办多了。
陈默雷用手机搜了搜两家汽修厂的位置,然后带着孔尚武和刘明浩由近及远地上门摸排。
陈默雷知道,这种事很难问出来,得软磨硬泡才行。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三人的软磨硬泡下,总算有了收获。
三人先是去的暴龙汽修俱乐部。俱乐部的老板曾放说,这个活儿他可以接,但必须提供工程车厂家同意拆除定位系统的证明或者车款全部付清的证明。
然后,两人又去了宝路汽修厂。汽修厂的老板郭宝路虽然愿意接下这个活儿,但价格比较高,拆一个定位系统要3000元。
眼见郭宝路上套了,陈默雷心里窃喜,表面上却装作讨价还价,说,3000元太贵了,我有个朋友拆过一次,价格比他便宜一半。
郭宝路直摇头说,接这种活儿有风险,不可能有这么低的价格,今年夏天我就拆了三辆装载车的定位系统,也是这个价。
陈默雷说,我不信,我是东州的,经常在东州和齐江之间来回跑,对齐江的行情多少也知道一些,你别想欺负外地人。
郭宝路急了,说,谁欺负外地人了,上次来拆装载车定位系统的人就是你们东州的,也是这个价,一分钱都没让。
陈默雷见对方完全上套了,这才亮出公务证表明身份。郭宝路知道自己上当了,本想矢口否认,可没想到陈默雷在怀里藏了录音笔,所以,他只能认栽,乖乖地配合。
陈默雷拿出廖文昌和栾大伟的照片,让郭宝路辨认上次来拆装载车定位系统的是不是这两个人。
郭宝路看了看,说没错,就是这两个人,当时三辆装载车上的司机都没下车,是这两个人出的面。
陈默雷问郭宝路,会不会认错人。
郭宝路说,错不了,这种活儿一年到头也就两三个,而且几乎所有的客户都会跟他讨价还价,所以印象都比较深刻,不会认错人。
陈默雷又问郭宝路厂里有没有监控。
郭宝路说,有是有,但监控只保留2个月,你想要的监控录像早就被覆盖了。
没有监控录像,就只能做笔录了。
陈默雷担心孔尚武和刘明浩记得不够详细,便亲自上阵,把装载车是什么型号和样子、来人是什么口音和外貌特征、在什么时间和地点拆除的定位系统,谁付的钱,以及当时都说的什么,等等这些细节,都问了个清清楚楚。
另外,陈默雷还学着公安办案,给郭宝路做了份辨认笔录,只是没有公安干警那么专业。
证据已经拿到了,陈默雷心里也有了底,于是,他们加快速度直奔红山县。
路上,陈默雷将调查取证的情况向秦怀远作了汇报。
秦怀远很高兴,并一再提醒陈默雷注意安全,保护好自己。
三辆车一路紧赶慢赶,可到达红山县城时,天还是已经黑了。
考虑到这次去岩山煤矿有可能再次遇到暴力抗法,按照秦怀远的嘱咐,陈默雷打算明天一早先去趟红山法院,找那里的执行局长徐仲友帮忙。
吃完晚饭,已经是晚上9点多了,陈默雷一行在红山法院附近找了间宾馆住下。
跑了一天的路,大家都挺累,都早早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陈默雷便给徐仲友打了电话,说兄弟又来了你的地盘了,想请你吃个早饭。
徐仲友一猜就知道,陈默雷这么远赶来准是有事,说早饭就免了,有什么事直说吧。
了解陈默雷的来意后,徐仲友说,协助是应该的,但这种事应该先跟他们武院长说一声。
陈默雷说,公函他带来了,吃完早饭就过去。
约9点半,陈默雷到了红山法院,徐仲友带他去了院长办公室。
武院长看了公函,让徐仲友全权负责协助事宜。
徐仲友立刻安排调集警力,同时,他让陈默雷一行把车停在院里,坐他们的警车去岩山煤矿。
很快,6辆警车、12名执行干警和法警集合完毕,同陈默雷一行一道上路出发。
许久未见,陈默雷和徐仲友一上车就聊了起来。
“我就知道,你一来准没好事,肯定又是要打岩山煤矿的主意。”徐仲友说:“我说兄弟,这可是第二回了,这回的忙可不能白帮,要不然可就没下回了。”
“好说,好说,等任务完成了,我请你吃饭,吃大餐!”陈默雷笑着说:“想吃什么,去哪儿吃,你说了算。”
“庸俗!吃饭有什么意思?再说就算吃饭也应该我请呀,我是主你是客嘛。”徐仲友嘿嘿一笑,说:“你看,你大老远来一趟也不容易,这次就别急着走了。等事忙完了,让你的人先回去,你呢,就留下住两天。
上次见面咱们可说好的,再有机会一定要好好交流交流。这次既然你人都来了,可不能食言,也让我们学学你们东部法院的先进经验嘛。”
陈默雷有些不好意思,说:“老兄客气了,先进经验这四个字我可担不起,”
“有什么担不起的?我看担得起。”徐仲友说:“光是上次你那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就让我大看眼界了。这回你又抓住定位系统这么一个小小的细节,硬是在岩山煤矿的铁板上找到了一个缺口。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你很有主意,很会找突破口!就凭这一点,我们就得好好向你学学习。”
陈默雷有些不好意思,连连摆手说:“过奖,过奖,只不过是一些小手段、小伎俩而已,没什么的,真的没什么。”
“这不叫伎俩。”徐仲友很认真地说:“在部队,这叫战术战法,也是门学问。兄弟,我可是诚心诚意地求教,你要是再推拖,那可就不够意思了。”
徐仲友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陈默雷也只好硬着头皮答应:“那好吧,等事忙完了,我跟我们秦院长汇报一下。他要是同意的话,我请听你安排——客随主便。”
徐仲友一听,高兴地说:“那咱们可就说定了。”
将近11点钟,车队到达岩山煤矿。
一下车,陈默雷就感到了阵阵寒意,一阵山风吹来,让他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喷嚏。他知道西部地区的冬天很冷,可没想到会这么冷。
徐仲友见状,忙从车里翻出一条灰色围巾,递给陈默雷。陈默雷也不客气,道了声谢谢,便把围巾围上了。
这已经是陈默雷第三次突然“造访”了。煤矿门卫认出了陈默雷,虽然没给他开门,但知道这个远道而来的法官不好惹,态度明显比前两次好了许多,隔着窗户,笑着问他这次来又有什么事。
陈默雷猜门卫是在套他的话,只说是来找他们的经理于焕金,为的是一桩案子。
门卫见陈默雷不肯多说,只好打电话向上汇报。或许是怕被陈默雷听到什么,他在打电话时,还关上了窗户。
过了一会儿,门卫打开窗户,说他们于经理出差了,要过几天才能回来,但具体哪一天就不清楚了。
陈默雷这次的目标是岩山煤矿的保安队长栾大伟,但如果直接说找栾大伟,肯定会引起对方的警觉,于是,他便说,找你们副经理也行。
可没想到,门卫却跟他说,副经理也不在,跟经理一块出差了。
陈默雷觉得门卫是在搪塞他,好让他知难而退,于是又问,那你们现在谁管事,谁管事我就找谁。
门卫说,你看,我们顶头上司保安队长行不行。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陈默雷这次要找的就是这个保安队长栾大伟,没想到栾大伟今天刚好就在煤矿,而且还是被自己人“出卖”的。
陈默雷心里既兴奋又好笑,脸上却装着无奈的样子,说,那就找你们保安队长吧。
门卫愣了一下,没想到陈默雷这次竟这么好说话。
原本门卫是想恶心一下陈默雷,但话已经说出去了,他只好打电话,跟他的顶头上司保安队长栾大伟汇报请示,更让他没想到的是,栾大伟居然同意了。
于是,他开门放陈默雷等人进来,然后按栾大伟说的,把他们带去了煤矿的接待室。
栾大伟似乎是想故意想晾一晾陈默雷等人,过了好一会儿才赶过来。但他不知道,就是趁着这段间隙,陈默雷已经完成了排兵布阵,只等着他前来自投罗网。
“陈局长,欢迎再次大驾光临呀。”一进门,栾大伟就笑呵呵地主动跟陈默雷握手,他本以为陈默雷怎么也会跟他客气客气,可奇怪的是对方不但不理他,反而把手背在了后面,而且嘴角还挂着一丝诡异的微笑。
栾大伟立刻察觉情况不对劲,转身便想溜掉,但时间已经来不及了。只听咣的一声,两个法警把接待室的门关上了,接着,又有两名法警冲过来,一左一右把他给控制住了。
栾大伟挣扎了几下,挣扎不开,便大喊大叫起来:“你们这是干什么?平白无故的,你们法院凭什么乱抓人?”
“你喊什么呀?是不是乱抓人,你马上就知道了。”陈默雷冲刘明浩使了个眼色:“把东西拿给栾队长看看。”
刘明浩应了一声,从包里翻出两份笔录,一份是秃子的,一份是郭宝路的。为了避免栾大伟突然挣脱、撕毁笔录,刘明浩特意跟他保持着一臂的距离,用手擎着笔录给他看。
看完了笔录后,栾大伟愣了半天,声音似乎有些颤抖:“原来,你们是来秋后算账的。”
陈默雷点了点头:“你这么说,倒也不算错。”
过了一小会儿,栾大伟突然把头一仰,说:“装载车的事是我一个人干的,与他人无关!你们要抓,抓我一个人好了,不要冤枉别人!”
“你一个人干的?”陈默雷紧盯着栾大伟的眼睛,说:“你一个保安队长,既不管采购,也不管运输。你说这是你一个人干的,这话谁信呀?”
“真的是我一个人干的!”栾大伟说:“今年夏天,煤矿的装载车不够用了,要添置几辆。我觉得这是个机会,可以从中赚点好处,就跟我们于经理说,我可以搞到装载车,保证比市场价便宜。他同意了,然后我就背着他买了那三辆被查封的装载车,还吃了回扣……”
“别演了!”陈默雷大声喝止住栾大伟:“你以为你胡乱编套说辞,就能蒙混过关吗?就能把责任揽到你一个人身上吗?”
他从刘明浩手里拿过卷宗袋,从里面找出装载车买卖合同,单手擎在栾大伟面前:“你看清楚了,这份装载机买卖合同上不仅有价格,还有你们煤矿的盖章和你们经理于焕金的签名。
你现在说事情是你一个人干的,难道章是你盖的、名是你签的?你一个保安队长的权力这么大吗?”
栾大伟仍是不改口,说:“章是于经理盖的,名也是于经理签的,可他只是盖个章、签个名,其他的事都是我一手经办的。合同背后的事,他真的一点儿都不知道!”
陈默雷收起合同,带着讥讽的味道说:“这么说来,你这个保安队长的权力还真不小呀,既能操办具体的采购业务,还能决定具体的采购价格。你们于经理对你可真够信任的呀!”
陈默雷说的反话,栾大伟装作没听懂,说:“都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于经理,辜负了他对我的信任。”
陈默雷冷笑一声:“你不当演员真是可惜了!”
他把卷宗袋还给刘明浩,接着说:“你想大包大揽,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虽然我不知道你这么做是为什么,但不管是什么目的,都只是你的一厢情愿。
我想,你应该知道,廖文昌现在已经在监狱里了。偷卖装载车的事他以前不承认,但现在不一样了。以我们目前掌握的证据,已经足以证明,永昌公司被查封的那三辆装载车就是廖文昌偷出来卖给你们的,这事他就算想赖也赖不掉了。你说,在这种情况下,他会怎么选择呢?”
栾大伟似乎是有些慌了,低下头,不敢再直视陈默雷的眼睛。
“我简单给你普个法吧。”陈默雷继续说:“廖文昌将被查封的装载车偷出来卖掉,这叫非法处置被查封的财产罪,相对于已经判决的拒不执行判决罪来说,这属于漏罪。
刑法对漏罪的处罚是很重的,想要减轻处罚,就要实话实说。通俗地说,就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我想,这个道理不用我说你也明白。
廖文昌是聪明人,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
你可以设身处地地想一下,面对这种情况,廖文昌会怎么做呢?是继续隐瞒真相、死扛下去呢?还是如实招供,争取宽大处理呢?”
栾大伟什么都没说,只是看了陈默雷一眼,又低下了头。
接着,陈默雷又说:“还有,我记得,装载车买卖合同上写着,三辆装载车的价格总共是50万。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个价格跟市场价应该有不小的差价吧?
你换个角度想想,如果你是廖文昌,你被压价压的太狠了,心里会是什么滋味?”
一连三个问题,栾大伟一个都没回答。
陈默雷猜测,栾大伟的心理防线已经接近崩溃了。于是,他又接着说:“不管你承不承认,反正这事廖文昌肯定是逃不了了。你想一想,廖文昌这么被你们狠狠地宰了一刀,他还会站在你们这边吗?
我猜,他肯定不会这么做,他肯定会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一五一十地说出来,因为这样既能报仇解恨,又可以争取宽大处理,可以说是一举两得。
不过等到那个时候,你再招供,可就晚了。
我提醒你,纸是包不住火的,早说比晚说强,难道这么简单的道理,你还搞不明白吗?”
栾大伟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缓缓地抬起头来,无奈地叹了一声:“好吧,我招,我全招。”
据栾大伟说,他并不知道于焕金和廖文昌是怎么搭上线的,他只是按于焕金的安排,去做廖文昌的引路向导,而他之所以要去东州,就是为了确保装载车上的定位系统在途中拆除,以防东州法院执行局的人通过定位系统追踪到装载车,导致事情败露。
总之一句话,他就是个跑腿的。至于装载车的价格,应该是于焕金和廖文昌谈的,他并没有参与。
当时,于焕金曾还答应给他2万元的辛苦费,不过到现在一直没兑现。
给栾大伟记完笔录时,已经将近12点钟了。栾大伟提出要去厕所小便,陈默雷担心栾大伟耍滑头,便让刘明浩和一名法警跟着他。
岩山煤矿有好几处厕所。刘明浩是第一次来到岩山煤矿,不知道这种情况,只知道跟着栾大伟。他并不知道,栾大伟是在故意带着他往远的地方绕。
到了一处比较偏僻的厕所,刘明浩要跟着栾大伟进去。
栾大伟说,有别人看着,他尿不出来,要刘明浩两人在外边等。
刘明浩大体看了一下,厕所的墙有两米多高,而栾大伟的身份还不到一米七,也不怕他翻墙溜了,便同意了。
过了一分多钟,还不见栾大伟出来,刘明浩等得不耐烦了,催着栾大伟赶快出来,可他喊了两声,里面却没人回应。
刘明浩觉得不对劲,立刻带法警冲了进去。
两人进到厕所一看,只见里面空空荡荡,哪有栾大伟的影子?
再往上一看,后墙上有一闪推拉窗,推拉窗是半开的。不用想,栾大伟肯定就是从这闪窗户溜掉的。
刘明浩跑到窗前,看到外面一个人影正蹑手蹑脚地往前跑,正是栾大伟,而且已经跑出20多米了。
“站住!”刘明浩冲着栾大伟大喊了一声。
可栾大伟非但没停,反而加快了速度,冲着前面不远处的一处车棚跑去。
车棚里停着两排辆摩托车,如果栾大伟骑上摩托车,想要抓住他可就不好办了。
刘明浩急着去追栾大伟,转身往门口跑,这时,却见法警一个箭步爬上窗户,接着一跃而下。
等刘明浩跑出厕所一看,法警正紧追这栾大伟,那速度简直就像老虎捕猎一样。
眼看栾大伟就要跑到车棚了,只见法警纵身一扑,把他扑倒在地,接着一个麻利的锁喉把他给控制住,嘴里还喊着:要你跑,你倒是再跑呀!
刘明浩跑过去,跟法警一道把栾大伟押回接待室。
陈默雷得知栾大伟试图逃跑后,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了出来:“栾大伟,早就防着你这么一手了。你提出上厕所,我不仅让人跟着,还派人去守住了煤矿的后门,为的就是防备你趁机溜掉。
不客气地说,你能想到的,我也能想到的。所以,你就别再痴心妄想了。
不过,鉴于你刚才的表现,我倒是觉得很有必要送你一副手镯。”说完,便让法警用手铐把栾大伟铐了起来。
手机没信号,陈默雷让一名法警跑到煤矿后门,叫回守在那里的两名法警,准备带着栾大伟返程。
刘明浩提出来,要不要留下几个人,等于焕金回来,把他也抓了。
“不用了。”陈默雷站起来,掸了掸在衣服,说:“于焕金是煤矿的经理,我们来抓栾大伟的消息,这回恐怕已经有人告诉他了。
我想,他肯定会防着我们,一时半会儿恐怕不会回来了。我们留在这儿,也是浪费时间。”
两名法警回来以后,陈默雷等人便要离开,可当他们刚走出接待室,就被20多个保安给拦住了。
这些人手里拎着长短不一的木棍,嚷嚷着要求放了栾大伟,否则今天就别想离开煤矿。
这时,徐仲友带来的人到底派上了用场。
他们的任务是负责协助执行和维持秩序,多数人都守在煤矿大门口,听到里面动静不对,立刻赶了过来。
这些保安一看双方人数大体相当,而对方的法警还带了警棍、手铐等家伙,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全都知趣地散开了。
原本,看到手下的保安仗义挺身,栾大伟心里还生出一丝希望,以为自己陈默雷等人会害怕,会放了他,可看到这帮往日里称兄道弟的哥们儿见势不好便一股脑地散去,他心里的那一丝希望破灭了,并隐隐生出一份世态炎凉之感。
他无奈地叹了一声,然后乖乖跟着法警上了警车。
总的来说,这次行动还算顺利,不仅抓住了栾大伟这个直接目标,而且这个栾大伟还不经吓,陈默雷只过不使了两三招,他就把于焕金给供出来了。
以目前的证据,完全可以拘传于焕金了。于焕金是这桩装载车买卖的关键人物,只要抓到了他,就有可能挖出这桩买卖的真正幕后黑手。
对陈默雷来说,这算得上是一个不小的惊喜。可偏偏在这个时候,于焕金却不在煤矿,成了漏网之鱼,这不能不说是一个不小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