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孩子,田园园一次也没见过。
倒是有一次听孟星惟提起过,说秦王的次子瘦弱不堪,三个来月时还不如一个满月的孩子大,哭起来时,声音微弱地像是一只刚出生的小猫,每日更是吃不上几口奶,整日病恹恹的。
说起这个孩子时,他脸色不悲不喜,像是在说一个没有生命的物件。他称呼这个可怜孩子为那孩子,只因为周廷祎不曾给那孩子起名字,甚至连个随口叫的小名也没有,想来在他们、或是所有人心中,那孩子早晚会死。
不过是因为王妃舍不得,孩子苦苦挣扎而已,脆弱的身体支撑不了他太多的日子,于是原本一场不足为虑的风寒,便夺去那短暂而痛苦的生命。
乍一听小世子夭折,田园园心中是感慨万千。明明可以拥有一对人人艳羡的双胞胎,在她一念之间,竟然先后死去,不知是该可怜孩子,还是可怜王舜华。
当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只是可惜了两个无辜的孩子,为她的任性买单!
然而眼下不是哀叹的时候,田园园立刻对一甲说“赶紧找几个人,把府里的红灯笼全部撤下,门口、府里但凡有红的也赶紧拿走!”
一甲也知道事情的重要性,连声应下快步离去。
沈宛静咽下嘴里的点心,好奇地问道“嫂子,秦王的孩子我记得才三个来月,怎么说死就死了呢?”
田园园脑海里忽然想起白日里发生的一幕,如此王舜华就是因为孩子有变才离开暖阁。
“那孩子身体一直不好,说是初一家宴回来后染上风寒,高热不下,身子弱承受不住,这才去的。”
说完,她长叹一声,旁边的青娘立时红了眼。
小孩子的死亡总是比大人的死亡,更令人心疼。匆匆而来,匆匆而去,还未看看这个世间便回归于天地。
众女皆沉默下来,一时间只有火盆里的炭火发出炸裂声。
不过那孩子一死,这年是过不成了,早前听说今年正月十五将在京城举行灯会,显然要泡汤。
直到半夜亥时,孟长辉这家伙才醉醺醺的回来,他身上酒气重怕熏着芃芃,田园园便把他赶到书房睡,书房里有张贵妃椅,足够他躺的,又拿来一套寝具和火盆。
那家伙喝的不少,待田园园刚铺好床,孟长辉衣服也不脱、鞋也不褪的躺进被窝里,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田园园见他的鞋底蹭到被子,蹭出一个脏兮兮的大泥印子,便伸手将他的鞋给脱掉,下一刻臭气熏天的脚臭扑面而来。她连忙捂住鼻子,阻挡脚臭味的攻击,“我去打水,你洗洗你的臭脚!”
刚要离开,胳膊就被那男人拽住,下一刻天旋地转,等她回过时人已经躺到贵妃椅上,望着头顶的男人,田园园气呼呼地瞪着他“你脚很臭!”
“臭男人,男人不臭怎么叫臭男人呢!”孟长辉掐住她的下巴,眯着眼睛,下一刻便俯身吻了上去。
田园园疯狂的左右摇起头,一脸的不情愿。
孟长辉身形一滞,不可置信地看着身下的女人“你,你不愿意?”
田园园眼角发红“你,你先洗脚去!”
“……等我!”孟长辉起身洗漱。
天这么冷,鬼才等你!
她赶紧回自己房间,钻进温暖的被窝,搂着芃芃热乎乎、肉墩墩的小身子,发出一声喟叹。
望着女儿红扑扑的小脸,田园园凑过去亲了两口,小丫头小嘴吧唧两下,又睡着了。
可惜躺下还没有一盏茶,孟长辉这家伙也钻进被窝来,冰冷的身体紧紧贴在身后,粗壮的胳膊勒在她的腰间。
被子不大,在孟长辉这家伙进来后,芃芃身上的被子瞬间被裹走,田园园赶紧给她闺女拽回来。
这一拽,孟长辉半个背部又露了出来。
田园园无语“你说,你没事长这么大坨干什么!起开!我去拿被子!”被呵斥的孟长辉乖乖地松开手。
人们常说两个人待在一起时间长了,貂蝉都像母猪。搁在田园园身上,再英俊的男人也是普通人,一样的拉屎放屁脚又臭,没人时也会挖鼻屎!
她从衣橱里拿出一床被子,然后芃芃自己盖一床被子,公婆俩盖一床,这样他再怎么翻身都影响不了芃芃。
然后……孟长辉在她后脖颈上密密地琢吻起来,大手不老实的抚摸起来,低声在她耳边道“再给我生个孩子吧……”
田园园抓住他四处造孽的手,闻言转过身,眉头一皱“王舜华的儿子究竟怎么死的?”
孟长辉喝的不少,这会儿眼神迷离“持续的高热引起惊厥,那孩子生产时伤了根本,自然承受不住。”
田园园叹了一口气“真是可怜,才刚刚三个月的孩子,出了一趟门竟然就送了命!”
孟长辉眉头微皱“病秧子一个。”随后伸手摸了摸芃芃的小脸,露出欣慰的神色“幸好芃芃身子健壮。”
他个子本来就高,田园园又面对着他,这么一伸手,腋下茂密的草丛直接怼到她脸上。
………被腋毛疼爱的田园园表示帅哥的腋下也发酸。
许是受了秦王世子夭折的刺激,这一晚上孟长辉折腾了田园园三回,不禁让她大开眼界,原来真有一夜三次郎啊!
天刚刚亮,芃芃就坐起身,屋内静悄悄的,爹爹和娘还在睡觉。小丫头愣了一会儿,然后掀开被子摸了摸湿透的被窝,接着脱下自己尿湿的里裤,随手一扔,光着小屁股爬进娘亲的怀里,搂着她的脖又闭上眼睛,没多久又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孟长辉被一股尿骚味熏醒,一睁开眼睛便看到眼前有条尿湿的小裤子,他将裤子扔到地上,随即坐起身,赤裸的上身雄壮结实,布满大大小小的疤痕。
田园园还在睡,眼圈发黑,显然是操劳过度,而她怀里的小女孩正睁着大眼睛,静静地看着他。
“你什么时候醒的?”孟长辉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脸。
小丫头把手放在嘴边,撅着小嘴发出“嘘”地声音,“娘亲,睡觉,爹不要吵。”
“好,你饿不饿?”
小丫头点点头,委屈地撅着嘴。她醒来好久了,可他们还在睡。
孟长辉起身穿衣裳,穿好自己的又开始给芃芃穿衣裳。孩子从被窝里出来时光着小屁屁,于是去衣橱里翻她的衣裳。
大家都知道田园园的贵重物品都藏在衣橱里,于是孟长辉在翻衣服时翻出不少银子与银票,还有十来张的金票,他粗略的数了数,全部加起来至少又五万多两。
看着手中巨额财宝,孟长辉陷入沉思……这女人什么时候又弄来这么多银子?!想了想还是塞回去,毕竟她是自己的娘子,她的便是他的,分什么你我!
田园园不知老底被孟长辉看光光,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这下连早饭都省了,直接吃午饭。
今日叔侄俩没出门,吃过午饭在洗秋阁里下棋,芃芃跟在左右捣乱。
田园园乐得清闲去找陈老九说话,到了前院就看到宋百年和张氏兄弟正在摔跤,老张坐在廊下,脚边生着火盆,大冷的天,三个男人热的满头大汗。
“少夫人!”老张看到她,招呼了一声。
他腿脚不好,田园园应道“不忙事,陈老九在屋里不?”
老张道“他一大早就出门了,说是去会友人去。”
“这家伙在京城还有认识的人?”田园园自言自语地嘀咕一句,随后问道“他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他没说,不过昨日是在戌时回来的。”
“这么晚啊?行,你们忙,我先走了。”
都是男人,她也不好久留,只好百无聊赖的回落樱园。
走在路上,还想着这两日怎么没见查莉儿出现,结果刚过小花园,就看到那女人带着两个男宠向洗秋阁走去。
田园园见此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俊男美女在一起还是挺养眼的,再说闲来无事看看热闹也可以打发时间。
洗秋阁,孟长辉执着黑子正在犹豫下在何处才能杀出重围,棋盘上白子已经占据大半江山,黑子被拦腰截断,眼看大势已去。
对面的孟星惟老神在在的喝着茶,旁边是芃芃,她坐在矮凳上,腿上搁着一盘剥好的橘子,吃的小腿乱蹬,大眼睛转了一圈,站起身捏起一瓣橘子就往爷爷的嘴里塞,“爷爷,吃!”
孟星惟将嘴里的橘子吃掉,笑得眉眼弯宛“真甜,雯华的橘子真甜!”
芃芃得了夸赞,高兴地拿起一整个橘子往他嘴里塞。孟星惟赶紧抬起头,这么大个橘子塞进去不得噎死啊!
孟长辉见叔父正和芃芃玩,趁他不注意,伸出了罪恶的大手……
“啪!”还没碰到棋子,手就被重重打了一下。
孟星惟嘴里咬着橘子,冷冷地瞪了他一眼“落棋不悔真君子。”
孟长辉面无表情收回被打疼的手。
“吱呦!”一声,门被人从屋外推开,查莉儿明媚如花的脸露了出来,她妩媚一笑“将军!”随即轻快地蹦了进来。
随着她的进来,屋内的叔侄俩瞬间脸色一变,如临大敌。
查莉儿笑靥如花“将军,窝的家乡送来上好的葡萄酒,一起来品尝吧!”
孟长辉立刻拒绝“不用,我不喝酒。”
查莉儿撅起红艳艳的小嘴“骗人,你昨天还喝多了。你不去算啦,窝找园园乌尔台喝酒去,她不在这里吗?”
她来之前先去了落樱园,可田园园不在,丫鬟说她出去了,有可能是来洗秋阁,这才高兴地跑过来。
孟长辉摇摇头“不在。她也不喝酒!”
查莉儿秀眉一挑“你怎么知道她不喝?”
孟长辉看向门口两个俊俏的男人,脸一黑,声色俱厉“不喝便是不喝,公主还是请回吧!”
查莉儿可不是那么好打发的,也习惯他对自己不假辞色的态度,嫣然一笑,缓缓走向二人。孟长辉是色厉内荏,一见她向自己走来,连忙猛地站起身,一不小心碰到桌子腿,“哗”地一声,棋盘散落一地,黑白棋子滚的到处都是,有一颗黑子滚到门口,就快滚出门口时,一只手将它拾了起来。
田园园捏着黑子,笑道“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连棋盘都掀来?”随即,走进屋子。
芃芃惊喜地叫了一声“娘亲!”
查莉儿回头一笑“乌尔台!”然后,热情的扑了过来,将她搂进怀里,田园园受宠若惊。
被大美女抱着,又清晰地感受到她胸前柔软的大白兔,不禁赞叹不已,同是女人这差距不是一星半点!
慢一步的芃芃看到娘亲被人抱住,急得团团住“娘,我要娘!”
田园园被她抱住,腾不开手,内疚地看着芃芃。眼看她撇着小嘴要哭,一旁的孟星惟走过来,俯身抱起孩子,眉头一挑向侄子使了一个眼色。
看着查莉儿抱着田园园,孟长辉眉头拧成疙瘩,冷喝道“光天化日之下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好啦,你今天怎么这么热情?”田园园被她身上的异香,熏得喘不过气,轻轻推了推她。
查莉儿不动,依然一脸满足的搂着她。田园园个子比她矮,被搂入怀里时,有种小鸟依人的感觉。
她眼神真挚“窝找你半天啦,窝来找你喝葡萄酒!很好喝!”
田园园看了一眼脸如墨水的孟长辉,只好拒绝道“恐怕要辜负公主的美意了!”
查莉儿早有准备,对着身后的男人一抬手,其中一个男人走过来呈上一张金票。
孟星惟头一次见请人喝酒还给金子的!
孟长辉原来家里的金票是这般得来……不过看着田园园合不拢的嘴,他叹了一口气。
果不其然,这女人二话不说就收起来,连个眼神都没给自己正牌夫君,兴高采烈地和查莉儿喝酒去了。
孟长辉与叔父面面相觑,一时摸不到头脑。
然而,两人刚走出水榭,迎面碰到一脸惊慌的一甲……
后来,查莉儿的葡萄酒,田园园再也没喝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