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还是被你发现了。”沙哑的嗓音仿佛常年被烟酒熏染,低沉喑哑,却撩人得很。
“我说为什么总觉得有些怪异,总感觉有些漏洞,明明已经注意到了却还是被忽视了,原来,是你。”
一个藏在潜意识里的第二人格。
有她在,她不想让秦唯想到的可能,在潜意识中就会被忽略,连她自己都不会察觉。
“我很少干涉你的思维,更不想伤害你,只是不想让你知道我而已。”镜子里的丁紫脸上是恹恹的。
“可是你的存在就已经是对我的伤害!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你用我的身体做了多少事!杨欣真的是我的女儿,而杨彦那个心心念念的白月光,居然就是我自己!”秦唯没忍住一拳砸在了镜子上!
“妈妈,是不是你杀的?”
秦唯的声音从骨子里迸发出了狠厉!
可镜子里的那张脸却似乎有些怔忪,会议良久,方才吐出了一个字。
“是。”
那是她十八岁那一年,也是这样一个深秋,落叶把瑞典卡洛琳医院的走窗外染得一片明黄,秦唯的心情却比这秋风更萧瑟,比霜降更寒凉。
给好不容易安稳下来的秦嫣嫣盖上被子,天色都已经大亮。阳光照在秦嫣嫣蜡黄的脸上也是一片灰暗,不见半点光泽,一头原本秀丽的长发都快掉光了,几根枯黄的短发稀稀拉拉得盖在头皮上,露出的头皮和所有人一样是苍白干瘪的,甚至称得上丑陋,形销骨立这四个字现实得残忍,已经病成如今这幅枯骨一般的模样,当真是看不出半点曾经的美人模样,可就算是盖着被子,那硕大的腹部膨隆依旧明显,仿佛怀胎十月一般。
秦唯叹了一口气,收拾了床边堆积的沾着屎尿的衣服买着疲倦的步伐去了水房。她最近发病越发频繁,若是不及时清洗,她连更换的衣物都要没有了、
“嘿,秦,医生找你。”刚刚把衣服挂在暖气片上等着烘干,护士敲门进来叫到。
“好,我就来。”秦唯用手指做梳理了理长发,勉强让自己不至于比病房里的病人更显得憔悴。
“汉德森医生,你找我是因为我妈妈的病有什么希望了吗?”秦唯问道。
“秦,很遗憾得通知你,你有考虑过终止治疗吗?”汉德森医生大概是看多了生死,冷静得近乎冷酷。
“不好意思我的英语不是很好,你说的,是让我妈妈,去死……死吗?”秦唯脸上似乎还带着笑,可是嗓音都在颤抖,那简简单单的“die”三个字母,她试了好几次才成功拼出来。
“秦,你得知道,你的母亲已经没有治疗的价值了。”一声的判决就像阎王殿里传出来的勾魂令一样无情。
“那难道就要让她去死吗?我就这一个母亲!我就这一个亲人了!”秦唯按着桌子,苍白纤细的手背上都冒出了青筋。
“秦,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是她现在,真的还算是活着吗?我见过秦女士以前的照片,她是那么高贵优雅,她真的愿意这样活着吗?”医生的眼神很怜悯。
“所以就治啊!治好了她还会是那样高贵完美的……”因为急切,秦唯的语速很快,快得让吐字都有些含混可是医生不用听清楚也能明白她说的是什么,刚想说什么就听到护士敲门。
“秦,你妈妈又出事了。”
秦唯脸色一变,连招呼都顾不得打一声就冲了出去!
医院的走廊里一片混乱,护士驱散了看热闹的人群,却完全拦不住那个坚持要在走廊里解手的病弱女人,她的身下,已经糊开了一滩棕黄色的物体。
“妈!”秦唯的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拼命冲上去拉上她脱到一半的裤子,“我们回房间,我们去上厕所好不好?”
秦嫣嫣病弱的脸上却不像是以往的温婉,暴戾狰狞得可怕,“呜哇哇”得叫着却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言语,拼命挣扎着还要在走廊上拉大小便,干瘦的双手胡乱挥舞着,“啪”地一声,狠狠地,重重得,甩在她的脸上。
在她过去的秦嫣嫣还清醒的生命中,秦嫣嫣唯一一次动手打她,是因为她草芥人命的恨铁不成钢,而如今……
脸上火辣辣得迅速肿起指印,秦唯却没有任何反应,在护士的帮助下近乎强硬得把秦嫣嫣推进卫生间。
给她清理好身体再换了衣服,再到走廊的时候,训练有素的清洁工已经把那摊污物处理干净了,正在往地上喷消毒水。
“谢谢,给你添麻烦了。”秦唯近乎本能得维持礼貌和教养。
“不客气。”清洁工的声音很硬,眼神却很古怪,混杂了怜悯和不耐。
秦唯呆了一下,木木得转回病房。
秦嫣嫣现在的身体要紧很虚弱了,虚弱到刚刚那一场闹剧就足够耗空她的体力,现在又已经昏睡了过去。
秦唯坐在她的病床前,牢牢盯着面前的秦嫣嫣,却什么都不愿意去想,不愿意去想那些古怪怜悯和厌弃混杂的神情,不愿意去想秦嫣嫣刚刚那一场胡闹弄脏的衣裤,不愿意去想所有东西。
“秦,你还不明白吗?如果只是肝癌,只要你坚持我们不会放弃她的,可是她现在并发肝性脑病末期,限制行为失控,她真的愿意这样活着吗?”医生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站在离病床不远不近的地方说道。
“不!”秦唯猛然站起来,刚刚还安安静静的模样似乎是一身的错觉,赤红着眼歇斯底里的咆哮,压抑到极限的崩溃才是她现在的真实状态:“没有人能把她从我身边夺走!就算是身体活着,那也是活着!”
医生被她这突如其来的转变下了一大跳,他才意识到,这个十八岁的小姑娘,面对仅剩的亲人如今的模样,早就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你考虑考虑,她现在这样活着,对你也是一种负担……”
“滚!”秦唯抄起手边的椅子就要砸他!
医生赶紧离开,病房里又回复了安静。秦唯就一直呆呆得站在那里,维持哪一个发狂一样的姿势。
“哐当!”那是椅子掉在地上的身影,就像把已经定格的画面重新安乐播放键,秦唯就像被抽了骨头一样缓缓软到下来,靠在床脚边蜷缩成一团,五指捂住了脸。
突然,有水从指缝溢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