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朝璘几乎抓狂,坐在床上喃喃自语道:“怎么会这样!”
他无意间扭头之中,突然发现周熙脸上似乎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狡黠的笑。
陈朝璘心里咯噔了一下。
他总觉得这件事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徐建军虽然大帽子一顶一顶地往他脑袋上扣,可是实际上自始自终徐建军对他的态度都很友善。
这个部门的人对待自己的工作对象需要那么友善么?
陈朝璘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仔细回想,徐建军以及他身后的那个单位对自己的调查似乎有失轻率。
按理说如果自己果真被怀疑有如此严重的问题的话,相关部门对自己的调查会在极为秘密的情况下进行。
真到和自己摊牌的时候,那肯定是早已经掌握了确凿的证据。
找上自己的时候,只要亮出证据,击溃自己的心理防线,就可以干净利落地结束战斗。
现在他们什么具体的情况也没有,就来和自己摊牌,难道不怕打草惊蛇么?
陈朝璘越想心头越通达明悟。
他有八成的把握,徐建军找自己并不是因为什么和高盛的交易以及邢晓星的事情。
这些都是他们抛出来扰乱自己心神的烟雾弹。
他们想要用一顶顶大帽子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从而自乱阵脚。
至于徐建军找自己的真正的目的,陈朝璘大致上也能猜得出来。
他暴露出来了身上的一个谜团,可这个谜团任何人都不会找到真正的答案。
想到此陈朝璘心态放松了下来。
都是千年的狐狸,你跟我这儿玩聊斋呢?
陈朝璘笑嘻嘻地坐直了身体,目光在徐建军和周熙身上扫来扫去。
当然,徐建军一个半老头子也没啥好看的………..
徐建军和周熙对视了一下,他们有些不明白刚才已经被他们的问题逼入死角的陈朝璘怎么突然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徐建军的眼光很毒辣,他能判断出陈朝璘并没有经过专业训练能做到很好地掩饰自己内心的感受。
徐建军正要开口,陈朝璘却抢先一部。
他灿然一笑道:“对你们的问题,我不需要过多地去解释。”
“这两个问题本身就是你们捕风捉影的怀疑而已。”
“我的辩解只能是越描越黑,无益于澄清事实真相。”
缓了缓他又继续往下道:“不过我可以概要地就你们的疑问做一些回答。”
“首先,我和高盛的交易所有的交易记录都留有存档,你们有兴趣可以去调查。”
“这笔交易的标的额确实巨大,但还不至于大到让我利令智昏的程度。”
“6.8亿美刀在普通人眼里确实是个天文数字。”
“不过对我而言,虽然不能说是小意思,但也就是那么个意思而已!”
“为了6.8亿美刀把自己置于险境这样的事情,我做不来!”
“你们也知道,我还算是一个成功的金额投资人士,管控风险、平衡收益是我的拿手绝活。”
“你们可以想想,我会不会愚蠢到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
徐建军一声不吭地认真地听着陈朝璘的发言。
周熙埋首在记录着。
陈朝璘说完歇了一口气,徐建军见缝插针地问了句:“还有吗?”
陈朝璘翻了个白眼只好继续开口说:“至于那个邢晓星去国外的事情。”
“和我更是八杆子打不着的,我借钱给他开安保公司这完全是合法行为。”
“至于他去没去国外,在国外干什么他既没有和我沟通也不受我控制。”
“我不需要为他的行为承担后果!”
陈朝璘斩钉截铁地说完,目光炯炯地落在徐建军脸上。
徐建军脸上挂着微微的笑意,说道:“你就这么笃定我们手里没有掌握你的把柄?”
陈朝璘摇摇头道:“你们手里有我的把柄,但不是这两件事。”
“这两件事不过是你们用来敲打我的榔头罢了!”
陈朝璘朝徐建军眨眨眼睛,表情轻佻地说道:“徐处长,我知道你们找我真正感兴趣的话题!”
“我这个人向来不太喜欢兜圈子,咱们不妨开门见山如何?”
徐建军饶有兴致地盯着陈朝璘看了会儿,这才不疾不徐地说道:“那你说说看,我们真正感兴趣的话题是什么?”
陈朝璘神秘地笑了笑,突然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张口道:“我在国内市场大幅做空铜价,国际金融市场的铜价应声而动。”
“恐怕你们真正感兴趣的是,我是不是真有能操纵国际大宗商品价格的能力吧?”
“你们暗自调查了很久,可是最终还是没有找到答案,所以想听听我这个当事人的解释。”
陈朝璘边说边留意着徐建军和周熙的反应。
徐建军还好,闻言脸上表情几乎没变。
周熙明显就没有这份养气的功夫了,她虽然背对着陈朝璘,可陈朝璘分明看到她记录的时候明显顿了一下继而下笔迟缓了很多。
徐建军缓缓地吐出一句话:
“那你不准备给我们解释一下吗?”
陈朝璘依然摇头,整理了一下语言道:“我要说是巧合你们肯定不信。”
“你们肯定早已调取了我的相关账户的交易记录。”
“你们一定会好奇我当时为什么不管不顾地几乎是搏命地做空期铜。”
“不过呢,我依然不准备告诉你们我当时是如何判断的,原因很简单,这并不重要。”
“你们其实真正想要的不是这个。”
徐建军脸上的笑容有些冷,他鹰隼似的目光落在陈朝璘脸上,陈朝璘竟然感觉到似乎脸上被刺了一下。
徐建军冷冷地开口道:“你在和我说绕口令吗?”
“你知道光凭你扰乱金融市场秩序,就可以送你进去几年了……”
陈朝璘毫不畏惧地和他对视道:“扰乱金融市场秩序还不至于劳动你们的大驾!”
“你们之所以抢在证监会对我立案查处之前来找我,是因为我对你们有用吧!”
徐建军略一点头,道:“继续往下说。”
陈朝璘好整以暇地往下道:“我们是一个极度依赖国际市场的资源消费大国,铜价虽然重要,却没到影响国计民生的地步。”
“不过原油价格就不同了,作为世界第一大石油进口国,油价的走势对我国经济的影响可谓是举足轻重。”
“你们在我身上看到了用金融收到干预国际大宗商品价格走势的实战案例,可能又调查到我最近在国际市场上大笔参与原油期货以及相关衍生品的炒作。”
“你们真正好奇的是,我是不是也有能力影响到国际油价的走势!”
徐建军突然苦笑着摇头,讥诮地道:“你是不是把自己看得太高了?”
陈朝璘哈哈大笑道:“你们来找我,已经说明我对自己的认识不算太高。”
“就算是你们不觉得我真有能力影响到国际油价。至少我对国际油价趋势的判断还是值得你们参考的吧!”
徐建军考虑了一下,露出一个狼外婆的笑容道:“那你给我们说说吧!”
陈朝璘摇摇头道:“我安身立命的本钱,就这么交给你们,是不是不太合适?”
徐建军的眼睛眯成一条细缝,不太客气地说道:“我不喜欢别人和我讨价还价。”
陈朝璘摊摊手,道:“巧了,我是不见兔子不撒鹰。”
“你………….”
徐建军低喝一声,显然有些动怒。
陈朝璘却突然如老僧入定一般,目观口,口观心。
徐建军站起来在房间里踱了几步,缓缓开口道:“你把事情原原本本说清楚,我们考虑不追究你扰乱金融市场的刑事责任。”
陈朝璘闻言抬起头来,看着徐建军,坚定地摇头。
周熙冷哼一声,道:“不识好歹!”
陈朝璘也不搭理她。
徐建军停住脚步,逼视着陈朝璘,面如冰霜,他努力地压制住心中的怒火,问道:“那你想要怎么样?”
陈朝璘认真地思考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地开口道:“干脆你们把我吸纳进你们的组织当中去,相信我,我会对你们很有用的。”
徐建军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就顿住了,周熙也转过身来,不可思议地看着陈朝璘……….
愣了好久徐建军才语气有些郁闷地问道:“你知道我们的工作性质决定了我们不可能大富大贵。”
“你这么年轻的一个百亿富豪,不好好享受你的人生,跑我们这儿遭罪干嘛?”
陈朝璘苦笑着说道:“正因为我钱太多了,所以我才有加入你们。”
徐建军和周熙一脸不解。
陈朝璘解释道:“你们也知道,到我这个层次,单纯的物质享受已经无法满足我精神层次的追求了。”
“赚再多的钱都不会让我有成就感,我只能通过另一种方式来追求建功立业,实现我的价值………..”
周熙不等陈朝璘把话说完,不屑地撇撇嘴道:“说得好听,那你为什么要在期货市场上翻云覆雨,你知道你的这些钱都是无辜受害者的民脂民膏么?”
陈朝璘等她说完,奇怪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平静地开口道:“期货市场上没有民脂民膏,只有赌徒的筹码!”
“资本市场是最赤裸裸的金钱游戏,任何的迂腐道德感都会让你付出惨痛代价!”
周熙还准备反驳,可是一时张口结舌不知从何说起。
她把头扭过去,气鼓鼓地生着闷气。
徐建军不理会陈朝璘和周熙的斗嘴,目光停留在陈朝璘身上打量了一会儿,开口道:“说说你的理由。”
陈朝璘清清嗓子,缓缓地开口道:
“国家安全不是一个泛化的概念,能源安全、金融安全这些都是国家安全的重要部分。”
“我知道影响到国际油价的因素有很多,比如国家之间的政治、经济博弈,资本炒作,地缘政治影响,产业政策影响乃至世界经济的增长等等。”
“我现在确实没有操纵国际油价的能力。”
“不过我们可以慢慢来,把资本和国家意志结合起来,比如我们可以用国家意志去对抗国际炒家,也可以用资本去布局地缘政治。”
“我在期铜上能借势世界最大的铜进口国,在原油上也能有办法利用我们是世界第一大进口国这一条件为国家争取战略主动。”
“假以时日,我们一定能用国家意志争取到原油定价权的话语权。”
陈朝璘声音不大,却落地有声,铿锵有力。
徐建军略略点头道:“还有吗?”
陈朝璘想了想道:“未来国家之间的战争,金融战争才是常态化。”
“金融是国之命脉,绝不能轻忽。”
“不谦虚地说,我生来就注定是吃金融这碗饭的。”
“在金融方面,我有着无与伦比的天赋优势!”
“所以,我不打算浪费我的这种优势,仅仅用于个人渔利,我需要一个建立不朽功勋的机会!”
陈朝璘的这个生来只有他自己知道应该理解成重生以来。
徐建军这次目光在陈朝璘身上停留了很久,最终只是轻轻一叹。
他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摇头道:“这件事我暂时无法答复你,希望你能理解。”
“不过我还是很欣慰,我确实从你身上看到了拳拳之心。”
他说完这段话之后主动走过来,和陈朝璘握了握手,在陈朝璘的肩膀上用力拍了拍。
陈朝璘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使劲地点了点头。
徐建军又关照了一句:“好好休息一下,剩下的问题我们回头再找你。”
陈朝璘一阵无语,自己激动了半天,丝毫没改变自己现在还是个嫌疑人的处境。
接下来的两天陈朝璘虽然依然不能和外界联系,不过待遇却好了不少。
周熙寸步不离地跟着他不过看上去倒像是陪着他在营区散步。
陈朝璘想看的书报也会安排人去找来送到他的房间。
甚至陈朝璘想吃什么,只要不是很过分的要求,都会安排人去帮他采购。
唯一让他觉得难受的就是,他特别担心方兴艾。
陈朝璘被有关部门请去协助调查这事儿肯定瞒不住,方兴艾肯定早知道了。
陈朝璘不敢去想方兴艾这会儿急成了什么样了,他只要一想就会觉得心脏像是被针刺了般地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