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都进入了冬天，白无恙坐在客厅的落地玻璃窗前，看着屋外的花园。
秋千上，仿佛还有那个小孩子，嗓音轻快地喊着他：“爷爷，爷爷，快看禾禾，荡得高不高？”
现在，却什么都看不到了。
白怀青进门的时候，白无恙背对着坐在那里。
他走上前，问：“王妈说您中午又没吃饭，这样下去，不行的。”
白无恙的视线，依旧落在那秋千上。
“禾禾呢？”
白怀青脱了外套，坐了下来，答道：“小蔓在医院陪着，我回来看看您，待会还过去。”
“怀青，我问的不是这个。”白无恙终于挪动了视线，看向自己最引以为傲的小儿子。
他就这么一个亲生儿子，四年前，他找到了姜竹青的后人姜映蔓，后来，又带回了白禾禾，说是自己的儿子。
很多事情，白无恙不追究，并不代表他不知道。
“您想知道什么？”
“关于禾禾，你到底是怎么考虑的？”
“您放心，禾禾喊我爸爸，我自然会拼尽全力救他。”
白无恙叹口气，“医生怎么说？别想着隐瞒，我要知道真实情况。”
从禾禾晕倒那天起，白无恙的心里就有了很不好的预感，虽然大家都没说，但家里祥和的氛围，已经不复存在。
“禾禾的情况，略微有点复杂。”白怀青试着将医生说的那些话，变成通俗易懂的，降低病情的难度，提高治愈的可能性。
只是为了让白无恙安心。
“那是不是找到适合的配型，就可以了？”
白怀青点头，“主要是禾禾的血型太稀有，这样的配型，难上加难。”
医生在看完白怀青的配型之后，虽然没有明说，只是告诉他：“这孩子的直系亲属，如果还有没有检测的，希望能尽快安排。”
“白氏集团那么多员工，怀青，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怀青，让大家都去查一查。”
“这个您不需要担心，已经在安排了。”
在得知白禾禾血型之后，白怀青已经第一时间安排集团员工全部去献血。
只是，一无所获。
无奈之下，才有了白天在医院的那幕。
在开口之前，他设定了无数个理由，去如何说服徐景淮，然而没想到，对方没有任何怀疑，接受了配型检测。
但愿，能够配型成功。
但是，在结果没有出来之前，他不准备告诉白无恙这些。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退一万步讲，如果亲属间配型不成，还可以排队等血库的配型，只不过，禾禾的血型太麻烦。
动手术之前，还得储备足够多的血液。
现在，白禾禾每天的输血量，都需要每天安排足够人数去献血，但还是远远不够。
他的血型太特殊。
“怀青，你说，我们应不应该告诉小蔓，关于禾禾身世的真相？”白无恙的声音很轻，就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他靠在宽大的椅子上，高大的身躯，显得颓唐。
“父亲，真相很重要吗？”白怀青反问道。
“如果禾禾没有生病，我们养着他，真的不是任何问题。但现在，禾禾随时会没命的。如果小蔓知道了，会怎么看我们？”
“您和姜阿姨之间，一别四十多年，至死都没见过。您找谁去要一个真相呢？您放心，我会治好禾禾的。”
面对儿子的固执，白无恙放弃劝说。
他年纪大了，管不了太多。
一切随缘。
白怀青又陪了白无恙一会，管家已经收拾好了物品，白怀青拎着箱子，离开了家。
那头，护士告诉姜映蔓，白禾禾明天需要输血，但符合的血型存血量不足，需要家属尽快找够符合类型的成血。
护士说这些的时候，徐景淮也在病房。
他跟着去了护士站，在得知白禾禾的血型之后，徐景淮直接说：“抽我的，我符合要求。”
徐景淮这段时间，工作忙碌，作息不定，400CC的献血量，多少还是令他有点头发晕。
他闭着眼睛缓了会后，才返回病房。
姜映蔓正在给白禾禾擦脸。
她弯着腰，拿着小方巾，先是擦了白禾禾的额头，接着是脸。
姜映蔓的动作很温柔，徐景淮站在门口，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这边，白怀青也到了医院，路过护士站的时候，正巧听见护士在说徐景淮献血的事。
“你们说的是，谁给白禾禾献了血？”
“哦，白先生。”白怀青高大英俊，出手阔绰，护士们对他的印象很好。
“就是和姜小姐一起的那位先生。他的血型符合要求，刚刚给禾禾献了血。”护士解释道。
“不行，他的血不能用。”白怀青脱口而出。
“白先生，是有什么问题吗？”护士长看见了这边的动静，问道。
白怀青正要开口，看见徐景淮走了过来，他快速说道：“他的血可以入库，但绝对不能直接输给禾禾。禾禾的用血，我会想办法。但这件事，请不要告诉其他人。”
护士长见多识广，也知道有些事情，不能摊在桌面上，而白禾禾又是科里重点关注的患者，她应了下来。
徐景淮是出来要棉签的，他抽血的绷带没束好。
护士帮他更换了一个。
虽然那血不能用，但毕竟对方为自己的儿子贡献了鲜血，白怀青对徐景淮说：“谢谢对禾禾的关心。”
“白总不必客气。”
晚上，白怀青把姜映蔓赶了回去，用的理由是，白无恙身边离不了人。
夜里，白怀青处理完公务，看着睡着的白禾禾，一点困意都没有。
看着白禾禾那苍白的脸，他忽然很害怕，三年前，他第一次抱着白禾禾，小小的一团，三年后，白禾禾又躺在了医院。
他想，这孩子，难道真的是命特别苦吗？
越想心里就越不是滋味，他起身去走廊里透口气。
在楼梯间，他抽了半根烟。
又等了几分钟，让身上的烟味散了，才返回病房。
正好遇见医生查房，他低声问：“我跟护士长说过了，徐景淮的血不能用。我会另外想办法。”
医生告诉他，白禾禾每天都要输血，必须保证足够的血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