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梦咬着唇,她确实没有银子,也无法撒谎骗那婆子,今天早上她才请了许大夫给娘看病的,当时抓了三副药,还差许大夫三文钱呢!
怎么办?县里还有认识的人吗?要不然再回去求求舅舅舅妈?他们该回来了吧?对了,去求求秦先生!虽然她只跟着秦先生学了一年的画,可秦先生和师母都对她挺好的。
想到这里,沈梦又往县学跑。
忽然,前面水雾中驶来一辆马车,跑得飞快,等沈梦发现的时候,马头距离她只有几米远了,仿佛下一秒就能将她踏在脚底。
沈梦急切中赶紧身形一转,尽量往旁边让开,躲过了马头直面的冲撞,却还是被马腹掀翻在地。她知道紧跟着后面就是马车的轮子,要是压到自己身上,不死也要半身瘫痪了,便赶紧往旁边滚去。
好在那驾车的马夫眼睛好,技术也不赖,眼看撞了人,便及时勒住马缰,并将马车往另一面带了一下。
因为这突然的停顿,马车里的人似乎撞到了头,不悦地吼道:“旺叔,怎么回事?”
“公子,我们撞,撞到人了!”看样子那马夫也吓坏了。
“这么大的雨,谁没事在雨里跑啊!快去看看,撞死了没有?真是晦气!”
这时,沈梦忽然有了主意——找这位公子要一笔银子去请大夫!
沈梦动了动身体,发现腰腿有些痛,倒也不用装,直接哭叫道:“我的腰好像撞断了,求公子慈悲,给点银子看大夫吧!”
雨声太大,那马夫和车里的公子都只听了个大概。那公子皱眉道:“该不会是来讹诈的吧?旺叔,你去看看是不是真的撞断了腰!”
旺叔戴上斗笠,正要跳下马车,刚好沈梦抬起头来。虽然雨大,视线受阻看不清楚,旺叔还是把沈梦认了出来。
“大、大少爷,不好了,是表姑娘!是表姑娘啊!”说着,旺叔赶紧跳下马车,跑去将沈梦扶起来。这旺叔可是云源海最早买回来的下人,云晚娘出嫁前就到云家了,对云晚娘和沈家的人却是极熟的。
车里的人正是从县学回家的云仲济,因为雨太大,县学的学堂也有些漏雨,便停了课,让过两天再去。于是,不过才正午,云仲济就下学回家了。
听说外面的人是表姑娘,云仲济还愣了一下究竟是谁,但几乎就在那一霎那,他就想起了沈梦。今天安哥儿没有去县学,据说是姑姑生病,他请假了。云仲济还想着等雨小一点了去姑姑家看看。如果是沈梦,她怎么会冒着这样大的雨独自出门?难道姑姑很不好吗?怎么是沈梦出来,而不是安哥儿呢?
云仲济思虑其实只在一瞬间,当他想到这些的时候,已经跳下马车来到沈梦身边。
他蹲下身从旺叔怀中将沈梦抱起来,急切而慌乱地问道:“梦姐儿?怎么是你?你伤哪儿了?严不严重?”想到沈梦刚才说的撞断了腰,云仲济就觉得脑子里乱成了一团浆糊,又慌又急又痛。
沈梦认出是表哥,一时间悲从中来,忍不住抓住他的衣襟道:“表哥,快,求求你,带我去找大夫!救救我哥哥……我哥从房顶上摔下来,摔断了腿……”
云仲济来不及问清楚,抱着沈梦就上了马车,然后立即让旺叔把马车驶去慈仁堂。
“梦姐儿,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你刚才说撞断了腰?”急切中,云仲济就摸到她腰上轻轻按着。“哪儿痛?这里?还是这里?”
“疼!”沈梦叫了一声,眼泪忍不住扑簌簌地往下掉。
“梦姐儿,梦姐儿别哭,别哭……”云仲济赶紧将手缩回来,不住地抹着她脸上的泪水。“一会儿就到了,我们让大夫好好看看,擦了药就不痛了。别哭啊……”
沈梦摇摇头,她哪里是为了自己疼才哭的。她为的是今天为了给哥哥请大夫而受的这些委屈。为了给哥哥请大夫,她低声下气,别人当面骂她她也忍着。不说前世,就是来到这个世界以后,这么多年来,就算是沈家出事,爹爹被杀,被人欺上门来,她也不曾如此委屈过……
“梦姐儿,你别哭啊,告诉表哥,还有哪里痛没有?腿有没有事?胳膊呢?”云仲济看沈梦不住声的哭,只当她伤得很重,心里急得要死。
“我没事,”沈梦哽咽道,“我的伤不要紧。我是担心哥哥。都耽搁这么久了,不知道他怎么样了。我,我刚才去找过许大夫,可是我没有银子,他不肯出诊,让我把哥哥抬过去……呜呜呜……”
云仲济听得心痛,心中恨极了那许大夫如此为难沈梦,却又带着几分隐忍的怒气道:“姑姑生病,安哥儿受伤,没钱请大夫,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去我家?我们两家住得不远,又是至亲,你有事不找我们还想去县学找谁去?”
沈梦也忍不住哭诉道:“你怎么知道我没去?”
云仲济一怔,随即又是大怒:“是谁?是谁瞎了狗眼敢给你眼色看?是门房不让你进去还是怎么回事?你告诉表哥,我回去非打断他的腿不可!”
沈梦摇头,却不肯再说。
而前面驾车的旺叔却忍不住心中感叹,想当初沈姑爷考中举人的时候,是何等的风光?云家的生意也是因为沈姑爷的关系才发展起来的,可如今沈姑爷不过才去了三年,云家与沈家就疏远了。如今姑奶奶生病,表少爷受伤,云家竟然连人家一个姑娘冒着这样的大雨求上门都不管,这也太让人寒心了。
“梦姐儿,你告诉表哥,到底是谁?”连旺叔这样的下人都觉得心寒,更何况从小与沈梦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云仲济。
沈梦摇头,咬着下唇道:“表哥别问了。那样的屈辱我不想再回忆一次……”
“屈辱?”云仲济握紧了拳头,真恨不得立即飞回去,将那给沈梦气受的人碎尸万段。
这时,外面驾车的旺叔道:“大少爷别逼着表小姐说,回去问问就知道了。”
云仲济一想也对,他是知道沈梦性子的,只怕云家一般的下人也没人能给她气受,难道是母亲身边得宠的婆子?
终于,慈仁堂到了。
旺叔停下马车,立即戴着斗笠跳下去,接着便撑着伞等云仲济下来。云仲济抱着沈梦从马车上下来,旺叔举着伞,勉强能将他们的头遮住,身上的衣服风一吹就被雨打湿了。
云仲济也顾不上衣服了,他先前跳下马车抱沈梦上马车时就已经湿透了。他抱着沈梦几步走到房檐下,总算淋不到雨了。沈梦道:“表哥,放我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