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脉象紊乱,一时弱如游丝,一时又强如擂鼓,好像身体里有两股力道在冲击……这一时我也摸不准了。”

李莲花再三探脉,力求稳妥。

“李神医把脉有摸准的时候吗?”笛飞声说道:“不是我怀疑你的能力,李相夷武功登峰造极,但这医术嘛……我不是很信任。”

李莲花轻哼:“笛盟主,不然你来?”

两人斗嘴斗完几句,便一致决定由笛飞声给笛潇潇输些扬州慢的内力,总之,求医有疑难杂症,就用扬州慢。扬州慢能解万种愁。

“你啊,也不用太发愁,有你在,潇潇会没事的。”李莲花并不是随便宽解人,他是很有依据的:“笛盟主武功高强,若愿用内力给一个人续命,阎王爷都不敢来带人。”

笛飞声眉头微展:“她什么时候会醒?”

其实李莲花说得不无道理,他的内力足够吊着一个人的命,就像李莲花自己,若然他不是李相夷,没有绵厚纯正的扬州慢内功护体,身中碧茶之毒,他根本不可能把命拖到今天。

只要有笛飞声在,笛潇潇就不会有性命之忧。

“陪我喝杯茶吧阿飞,让人看着潇潇,她一醒就来喊我们。”李莲花晃了晃手。

笛飞声看了一眼闭目沉睡的笛潇潇,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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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刚跨出房门,就听方家的小厮来报:“李神医,外面有一位姓乔的女侠指名要见你。”

笛飞声一脸了然:“你看,让我陪你喝茶,你自己怕是没空了。这茶,留着和乔婉娩喝吧……”

“你去悠然亭等我,我同阿娩说几句话就来。”

笛飞声坐在悠然亭的石凳上,一人品茗赏月,等不多时,竟见一条人影自小径而来。

随着人影渐近,能清楚地看见,来者正是李莲花。

李莲花走至亭中,还未坐下,笛飞声便揶揄他:“没和乔女侠破镜重圆?”

“算了,我人都这个样子了,还重圆什么?”李莲花撩开衣摆,坐下给自己斟茶:“阿娩带来了单孤刀的消息,他的事,拖不得了,接下来难免还有一场恶战……”

说起单孤刀,笛飞声想起了正事:“是不是化不掉业火母痋?”

李莲花微微攥拳:“试尽了办法,杀不死业火母痋。单孤刀正是仗着有业火母痋在手,用痋术控制了朝中大臣与禁卫军,皇宫、朝堂都要听他号令。眼下局势很不明朗啊……”

笛飞声从袖中掏出一个锦囊,扔给李莲花:“试试这个。”

“这是何物?”

“从角丽谯那里骗来的,”笛飞声道,“当年萱公主留下来的能克化业火母痋的丸药,业火母痋在炼制时用了萱公主的血为引,这丸药里也有萱公主的血。”

“阿飞,我代普天下的黎民——谢谢你了!”李莲花拱手,十分郑重其事。

笛飞声拦他:“不必,我只是不想让你死,——当然,也不想让朝堂动荡,江湖不宁。但是,让你多活几年,显然是我最希望的。”

李莲花默然不言,一切尽在这清风里、今晚的月色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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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莲花心忧朝局,当此时,皇宫中瞬息即会有变,他不敢贻误时机,决定连夜入宫,与方多病、杨昀春合计骗出业火母痋,将其克化。

自上次一役,单孤刀自认天下没有什么能融业火母痋,他有这想法更好,以他的自负,想来会对业火母痋的看管松懈。

今晚确是个良机。先融业火母痋要紧,免得夜长梦多。

“我和你一起去吧,你这副身子骨,要夜闯皇宫,我很怕你有去无回。”笛飞声抱臂,一脸沉静:“我可没功夫去救你。”

“多谢笛盟主啊,”李莲花拱手,“你不在这儿守着潇潇?我方才让人煮了老参汤攻火,潇潇今晚应是能醒来了。”

“无妨,眼下你更重要。”笛飞声看了眼床上的笛潇潇。

李莲花一口茶差点喷出来:“能不能别这么肉麻啊老笛?”

话虽如此说,但是他心里很领笛飞声的情。没想到人生一梦,到最后能出生入死、浮沉相伴的,竟是当年的对手笛飞声。

李莲花心中始终还有一人放不下,他向尚未离开的乔婉娩说道:“阿娩,今晚你就留在这里吧,照看潇潇。不然等潇潇醒了,万一出点岔子,笛盟主必要肝肠寸断……”他故意乜了笛飞声一眼:“阿飞,你说呢?”

“我说也是,”笛飞声自然毫不客气“还击”:“皇宫更危险,乔女侠放不下李莲花,如硬要跟随的话,李神医必会心乱如麻,干不成事,这样也给我添麻烦。”

乔婉娩脸一红,低下头:“相夷……”

她今晚原打算便是跟着李莲花走的,李相夷在哪儿,她也会随同而去。他既决定了夜探皇宫,那她乔婉娩自然是跟着比较放心。为庶黎、道义出力,一直是她乔婉娩愿意做的,况且现在的李莲花已经不是当年的李相夷了,他身中碧茶之毒,寿数有限,剩下那点武功,自保都难,身边多跟着个人,便多几分安全。

“阿娩,我做主,你今晚就留在这里。总之,夜探皇宫,我是绝不会让你去的。”

李莲花在万分坚定时,身上才有几分当年李相夷的影子。

乔婉娩太了解李相夷了,知道他决定的事,不会轻易改变。

她点头:“那你要小心。”

“放心,有笛盟主在,我一定会平安回来。”

他也很了解乔婉娩,知她今晚必是无眠的,便给她找些事做,嘱咐道:“潇潇便交给你了,虽则这里十分安全,但难保单孤刀的奸细不会摸过来。”

“嗯!”乔婉娩郑重其事:“放心吧,我今晚就守在潇潇姑娘的房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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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出得院门,各自练了段轻功,于京郊树林外停下来时,笛飞声忽然问:“你是怎么想的?”

“找到业火母痋,克化它,杀单孤刀的威风,平皇宫之危,安定朝局,解救黎民于水火。”答的虽官方,但真是李莲花心中所想。朝局若不稳,让单孤刀的野心得逞,京城内外不知有多少黎民百姓要遭罪。

“不是,我是问,”笛飞声说道,“你和乔婉娩的事……你是怎么想的?”

“……笛盟主什么时候关心起这种儿女私情来了?”

“觉得你……这些年也挺苦的。”笛飞声不假思索道。

“别,你更苦,”李莲花也十分“真心”:“你的‘艳福’会扎你刀子,把你折磨得血肉模糊,……你啊,属实是受罪了。与笛盟主比,我这些苦,根本算不得苦了。”

“我是真心问你的,你就没想过与乔婉娩重续前缘?我可记得,当初你与她,就差下聘了……你们本该是夫妻。”

“笛盟主,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多‘本该’的事。”

“有。”

李莲花看他。

笛飞声不紧不慢道:“单孤刀本该死。”

李莲花摇头苦笑。

“今晚月色真好。”

他们就像要去赴一场盛宴。从容而相谈甚欢。

全然不似要去闯守卫森严的皇宫,并且有丢命的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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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轻功好,脚程极快,分工将皇宫探了个遍,但却一无所获。

笛飞声与李莲花在皇宫中最高的殿宇屋顶会合,两人悠然坐着,却像闲话家事,半点没有夜探皇宫的紧张之感。

“你那边怎样?”

“粗略扫过一遍,没有发现哪处有异常的看守。你呢?”

“和你一样,没什么发现。”

……

皇宫这么大,要在短时间内只凭两人之力掘地三尺是不可能的,所以得先分析,粗扫一遍。如果业火母痋藏在皇宫中,必会加派看守,以此为据,比无头苍蝇似的胡乱找可要快很多。

但是他们将整座皇宫都探了一遍,并未发现异常。

“单孤刀会不会带在身上?”笛飞声思索着。

“并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但也未必,单孤刀一向是个自负之人,他料定我们拿业火母痋没有办法,就算找到了业火母痋也是徒劳,在藏匿业火母痋一事上,便容易掉以轻心。”李莲花掀起屋顶一片琉璃瓦,扬手抛了下去。

琉璃瓦片落地的声音在深夜静谧的皇宫中显得格外刺耳。这动静很快便惊动了皇宫禁卫军,一队一队的人马在各路宫道穿梭、集结。深夜的皇宫像被人点燃了一把火,喧嚣声四起。

“给他们折腾点动静,我们在这儿犯困夜行,辛苦的很,也给他们找点事做,让他们陪我们!”李莲花打了个哈欠。

笛飞声当然知道李莲花做事不可能只随性子来,他这么做,必有他的道理。他想了一会儿,终于豁然开朗:“聪明啊李莲花!”

“我们找业火母痋如同大海捞针,还是让母痋自己跳到我们面前吧!”

李莲花撑着手,为自己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坐姿。他又懒懒地打了个哈欠。

今夜皇宫有异动,惊动了那么多禁卫军,必会让单孤刀警惕。

单孤刀虽自负,但更多疑。经过今晚这么一闹,为保业火母痋万无一失,单孤刀必会去藏着业火母痋的地方察看,甚至加派人手看管,到时便会有蛛丝马迹可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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