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步芳,字子香,经名呼赛尼。作为回族宦门世族的少爷,他7岁即进癿藏大寺当了满拉,开始习诵穆罕默德的经典。11岁随其父到西宁,进入上五庄清真寺继续学经并学习阿文。马麒还在家中设私塾,聘请西宁名流徐昶、靳绣春、吴正纲等为其教习四书、尺牍和“曾胡治兵语录”等。还曾就读于西宁国民学校,汉文程度相当于初中。到17岁,他便“慨然从戎”,在宁海军第十五营当了帮办。此后在军界官场,学到带兵打仗、驭下媚上、纵横捭阖、观风转舵的本领。他后来曾自我总结,高傲自诩地说:“本人因为时代关系,从小没受过学校教育,失去了学的机会,至今犹觉后悔。后来在社会环境里驱使着本人不得不学,所以本人得到环境的教育很多。换句话说,本人是受了环境教育的。”又说:“我一生有两件事值得骄傲,一件是没有老师,一件是没有长官。”
马步芳富于实干精神。他说他“多年来对于治军治事抱定一个干字”。他一般每天黎明即起,赴乐家湾兵场主持操练,下午到省政府处理政务。事必躬亲,御下极严,唯我独尊,言出为法。往往直接用电话向下属军政主管下达命令。主要函电,亲自过目。通行公文,只听汇报,不自阅览,他表明处理态度后,由各主管记录,钤盖他的私章定案,属下即以“奉谕”字样办理。
马步芳用人,尽管自我标榜一个“干”字,说什么“如果脚踏实地,埋头苦干的话,不问你是哪里人、哪宗教,不分彼此,不分汉回,本人一定重用”。实际则坚持“三亲”,以亲属、乡亲、同宗教为选择信任的主要标准。凡是文职科、处级、武职团级以上的部属,他都了如指掌,升迁调补,由一己独断。并施展以官制官、以官制兵、官兵相制的权术;稍有不适,即行更替。
马步芳恪守伊斯兰教规,按时礼拜,从不疏忽,戒烟酒,亦不以此待客。平时身着长袍,如遇盛典,则加马褂,经常戴礼帽或回族习用的黑平顶帽;晋见蒋介石或高级军事长官,则着军装。喜野游、打猎,亦喜好音乐,有时还写词谱曲。但私生活十分放纵,无道德可言。平时饮食并不考究,尽可能减少一般酬酢;重要交结则十分重视。每值赴京、渝,必携大批高级礼品,馈送权要,不惜重资。其政治立场,居心行事,读者已在前面有关章节中窥其一斑,兹再作为“青海王”,将其进行系统的叙述,以见全豹。
一、拥兵挟势
作为军阀,军队是起家的最基本的条件。马步芳的一生,就是从抓军队开始的。
马步芳于17岁即1918年任帮办,1920年即升任宁海军巡防骑兵第十五营管带,驻防于巴燕戎格(今青海省化隆回族自治县)。此地位于西宁东南,实为青海东部开发较早地区的中心地带,既可拱卫西宁,又可控制循化、同仁、拉卜楞以至河州等地。故成为马步芳发迹的基地。
当时马步芳这个营,仍沿清制下辖五哨,每哨正副哨官各一,兵30人,马30匹,连同军需、差官、书记等,全营共180多人、马180多匹。未几,这个营又改编为宁海军骑兵第一营,马步芳仍任管带。后来又增加了一个步兵第三十营,马步芳网罗导河、循化一带的强梁大盗马忠义、唐万才、喇平福等为骨干,扩充军队,向当地勒索军粮军饷。并在甘都修建公馆一处,广泛笼络回、藏宗教上层人士,有些不顺从者,则进行驱逐或剪除。马步芳施行“以教制回”、“以回统汉”、“以藏制藏”的手段,将当地各族人民置于自己的统治之下。
1925年国民军行将入甘,马麒扩军自固,升马步芳为团长,该团以苏彦龙为骑兵第一营营长、马步康为步兵第一营营长、韩起功为步兵第二营营长。同年3月马步芳率部移驻享堂,扼守西宁的门户。不久,看到甘督陆洪涛志在剪除异己,马步芳为保全实力,又于同年10月率部潜回化隆。1928年马仲英起事反抗国民军时,马步芳开始积极支持,当马仲英途经化隆时,马步芳为掩人耳目,先止其勿来县城,继派副官喇平福与马仲英会面密商,许以“死力支持”。后见马仲英败象已露,立即改变态度,将在家乡临夏癿藏所存子弹五六万发星夜运至甘都公馆,并杀死派出与马仲英联络的人员以灭口。
1928年8月,国民军孙连仲部队进驻西宁,马麒被迫交出军政大权。次年1月,孙连仲就任青海省政府主席。2月上旬,派高树勋旅赴化隆、循化一带清乡。马麒夤夜派人密嘱马步芳相机谨慎应付。马步芳组织化隆城乡各族头目远道欢迎高树勋,对高卑躬谦词,执礼甚恭,将所属兵力、枪弹、粮秣等一律造成清册,送呈高树勋审处,并贿送全副鞍鞯的骏马100匹和鹿茸、狐皮等贵重礼物。自己轻装简从,日夜侍候于高之左右。此一片“忠顺”,深得高的欢心。马步芳还为灭口及其取得信任,将曾反过国民军的马伏良、马朝佐、马步云等枪决。为此,高树勋返回西宁,即呈请孙连仲委任马步芳为暂编第二十六师七十七旅旅长。1930年孙连仲率部东下,马麒任青海省政府主席,调马步芳部由化隆移驻西宁,并编为国民军独立第九混成旅,马步芳任旅长,未几,又整编为国民军第九军暂编第一师。冯玉祥中原大战失败后,马步芳部编为青海暂编第一师,半年之间,由团到旅、到师,人马扩充到1万。1931年,蒋介石将该部收编为新编第九师,1933年,在青藏战役中,马步芳在青海南部边区警备司令部的名义下,成立地方军三个骑兵旅,与所隶正规军新九师合计步骑共达14000多人。1934年乘“四马拒孙”的宁夏战役的机会,马步芳把过去的募兵方法改为强制征拔,在各县挨户拔丁,谓之“门兵”,扩大了兵源。宁夏战役后,蒋介石将马步芳部扩编为新编第二军;新编第九师亦改编为正规军第一百师,兵员达到两万人,军马两千余匹。其后进一步搜刮拼凑,将营扩编为团,团扩编为旅,结果第一百师辖三个步兵旅、一个骑兵旅,连同青海南部边区警备司令部直辖地方军三个骑兵旅和一个步兵团,总人数达三万五六千人,均隶属于新编第二军。1936年,在河西走廊对红军作战时,马步芳为扩大部队,组织大规模的“公民军事训练”,冲破编制数额。在省保安处领导下组织民团,各县成立“壮丁司令部”,先划青海全省为7个保安区,后又扩大到15个保安区,委任各区保安司令,就地征拔年在17岁以上、50岁以下的男子,且令自备枪械鞍马。各区保安团的壮丁约达10万人。所有保安区的司令,都选派新编第二军军官充任,县司令由县长兼任,连(支队)以下官佐,就各地地主士绅及蒙族王公、藏族千百户充任。将所抽壮丁,成立“国民兵团”,作为正规军队的外围。这些壮丁,平时集中当地保安团队部,接受军事训练,并担任挖金、修路、植树、开荒等劳役,战时则驱之于前线效死。1937年,新编第二军改编为第八十二军,将“壮丁”整营整团地编入第八十二军的建制。各县“民团”变更番号,即成为正式军队。演变到后来,青海农业区平均每两户人家,就有一个人在军营正式当兵,甚至有一家兄弟两三人同时都当兵的。至此,马步芳的部队达到4万余人。1943年秋,蒋介石把青海部队成立为第四十集团军,马步芳为集团军总司令,马步青为副总司令,下辖骑兵第五军、第八十二军两个军,共隶步骑6个师、1个独立骑兵旅,加上青海南部边区警备司令部骑兵3个旅和步兵1个团,总人数达万之多。1945年奉命撤销第四十集团军,将第八十二军整编为第八十二师,编余官兵,拨充青海南部边区警备司令部,实际并未裁减一兵一卒。1948年4月,马继援率整编第八十二师赴陇东前线,不久又扩编为军,恢复第八十二军及一百师的番号,并组建第一二九军和第三五七师,新编第一师及独立骑兵第五团等。1949年夏,编组临夏民团为西北长官公署直属骑兵军,编组化隆、湟中县民团为步兵军,连同驻新疆的原骑兵第五军改编为整编骑兵第一师两个旅、直属炮兵团,加上解放前夕编调青海各县民团成立20多个独立大队,总人数达到15万余人,算是拼凑到了顶峰。斯时青海全省人口不足百万,平均六个人中即有一人当兵,扩兵已到了极限。
“青马”的士兵,一般以西宁、大通、互助、民和、乐都等地征拔的人数最多,这些地方是其兵源的中心地带,且绝大多数是农民;对于城市市民、工徒、店员,以其思想复杂,不易驾驭,故多不入选。化隆、循化人则一般目为可信者,多数为官。所以当时青海谚语云:“西互民大乐,当兵第一着;化隆循化派,当官胎里带。”“青马”的拔兵,与“宁马”相同,都是老百姓的大灾害。拔兵是强制的,一经充兵,即不能改业,即使残废衰老,也不能返里,多成为变相长工,拨入官办牧场、工厂中卖苦力,永无尽期。有些不堪其苦而逃跑或死亡者,便由其子弟顶替;如本人家属中无适龄壮丁,则从亲戚乡里中抽拔。所以群众把拔兵称之为“万年桩”、“连根烂”。被拔兵者家属遥遥相送,哭喊连天,送兵如送丧。这种强拉硬抽的办法,风行全省,历时数十年,是为人民不堪忍受的最大苛政。因拔兵而逼死人命和倾家荡产的比比皆是。拔兵的和捉拿逃兵的军官如狼似虎,为所欲为,**掳掠,敲诈勒索,不胜枚举。为逃避拔兵,有的成年男子,自将手指割断、将足筋割断,以至将眼睛弄瞎的,变成终身残废。拔兵办法实行积久,弊窦丛生,军官常通过卖兵、换兵和抓兵,从中舞弊,大发其财。最初一个兵的卖价,约为银币三四百元,换兵的贿款为二三百元,其后,分别涨价到800元以上到1200元。所谓换兵,是以此替彼,有的改名顶替原兵,也有不改名而顶替的。由于换兵对军额无妨碍,营长以下军官,常借此向富有的士兵家属挑剔,促令更替,从中诈取钱财。卖兵手续较繁,营长以上军官才能插手。由于长期推行此种办法,使许多人家只剩下老弱妇孺,以致田园荒芜,生产急剧下降,社会动荡,民不聊生。
“青马”军队中坚持“用人唯亲”,根据亲疏远近来定官位等级之大小,所以实权均操于其近亲之手。马麒时代操权者为其堂兄弟马镛、马彪、马海,外甥马佐、马荣、马昌、马俊,侄子马步洲、马步祥、马步斗,妹丈马训、马庆、马朝选。马麟时代操权者为长子马步荣、次子马步援、婿马昌荣。马步芳则另委之于堂兄弟马步銮、马步康、马步勋,表兄马元海、表弟马全义,外甥马呈祥、马揆武、马振武。这是清一色的马家,次马者则是籍隶临夏、化隆、循化,且信仰伊斯兰新新教派者,如韩起功、马忠义、韩有禄、韩起禄、马成贤、谭呈祥、马元祥、马得胜等。再者虽是汉族,却籍隶“二化”,如赵遂、杨修戎等。刘呈德虽是榆中县人,但追随马家时间长,历史关系深,亦得到信任。中级军官营、团长等,大体上也是上述范围。蒙古族、藏族的人虽然也有个别在地方军任团长的,但那属于笼络少数民族的一种手段,也是把他们自备枪马拉来、扩充实力的方法之一,故当作别论。下级军官,以籍隶“二化”者为主,其他地方的人,必须在战争中死力报效之后方得提拔。后来,则均必须经乐家湾军官训练团学习或昆仑中学出身,才可任初级骨干。如此用人,把封建主义发展到了顶点。
马步芳对军队的控制、驾驭,有一套办法,一是频繁调动。即使家族亲属中充任高级军官的,也是经常调迁,不使长期固定军权和地区。让他们有时带骑兵,有时带步兵;有时在正规军中任职,有时在地方军或民团中任职。还随时变更其隶属关系和领导系统,不能长期维持一个垂直关系。除了对马特别忠心的个别分子,均不得长期驻扎一地,以免形成盘踞一方的形势;其所统军队也不断调整、编遣,不能拥有基本部队。马元海、马训虽属至亲,平时亦不给实权,打起仗来方才起用。1932年青藏战役,以马训为玉树宣慰使;1934年宁夏驱孙战役,任马元海为前敌指挥;1934年河西阻击红军,复令其为步骑全军总指挥。但战争一结束,均罢去兵权,另予文职或闲散差使,纵容横行各地,鱼肉人民。二是彼此相制。马步芳惯于以甲制乙,以乙制丙,以此团制彼团,以彼旅制此旅。使相互猜疑,各不信任。各级军官的任免,马步芳自行决断,他人不得染指。调动营长,团长不能预谋;连、排长的更替,团、营长也无由得知。连长揭发营长,原呈仍批营长查复,同时又令另一营长了解其内幕。士兵控诉营、连长,同样批至原营、连长处理具报。对各级军官的考绩,往往取决于马个人之好恶,使其仰我鼻息,终身唯命是从。有时对士兵也殷勤询问,以结其心。马步芳玩弄这种将制将、兵制兵、官兵相制的手段,使全军听命于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