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待男客的前厅处,一众温文尔雅的公子,亦或者朝气蓬勃的少年或斗诗词对联,或各比刀枪棍剑,所幸公主府够大,足够他们折腾。
前一轮酒盏刚刚奉上,不一会的时间,空空如也的的酒杯又被撤下,紧接着换上新一轮的。
君琛坐在最角落,有一搭没一搭的打了几个哈欠,懒懒的耸拉着眼皮,一副无所事事的模样。
周世仁看不过去了,嫌弃他道:“今日乃是九公主府的大喜之日,你做什么要摆出这么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君琛慵懒的抬头望天,撇了撇嘴角:“要不是看在那小子前几日陪我喝酒的份上,我才不来这劳什子宴会,实在无趣的很。”
宴会铺张,处处都是酒香肉味,让他不由自主的想起了临城军营里的情况。
在大雪纷飞时,将士们想喝上一口温热的烈酒都是奢侈。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说的可不就是这样吗?
周世仁指了指不远处正在吟诗作对的文人们:“你觉得无趣,为何不与他们一同玩行酒令?”
君琛白了他一眼:“你觉得我与那些酸腐的文人们能一样吗?”
别说饮酒吟诗作对了,他就连诗词歌赋都知道的少。
最为了解的,怕也只有各种各样的兵法,与现下流行的完全不同。
他脑中的兵法皆是煞气十足,以取敌人性命为目的,要真摆在台面上来说,估计能直接吓晕一大片人。
周世仁顿了顿,又指向另一边舞刀弄枪的少年们:“你是大将军,也是前辈,或能指点他们一二。”
君琛嫌弃:“他们舞刀弄枪是为哗众取宠,本将军舞刀弄枪是为取敌军性命,护我大晋江山,你怎能将我与他们放在一起比较?”
话中的不满意味极其明显。
显然,不管周世仁找到什么能打发时间的举措,在君琛眼中都好比没有。
与其跟那些人小打小闹,他还不如安安静静的呆在角落里,等到宴会散去后,再回白胡巷子口君府。
周世仁被打击的说不出话来,嘴角抽了又抽,有种想仰天长叹的想法。
他现在忽然有些怀念在临城的日子了,早知道回京后的君琛如此难以对付,他还不如主动申请留在临城守城,让沈从安头疼。
然而事已至此,后悔已晚。
周世仁自暴自弃的放弃想让君琛结交人缘的想法,抬头在人群里看见了一熟悉的人在探头探脑,他眯眼仔细一瞧,乐了:“那不是你的便宜徒弟吗?他好像在找你,要不要打个招呼?”
君琛懒得做答,于是周世仁自作主张的抬手一挥。
不多时,蒋尤挤出人群,朝着他们的方位而来。
“师……”
称呼还没喊出来,君琛幽幽的瞪了他一眼,蒋尤反应过来,立刻改口道:“君将军,好巧啊。”
周世仁忍笑:“原来是巧合,我还以为蒋公子是故意在找将军呢。”
蒋尤尴尬,不知道该说什么。
此处人多眼杂,那些人的耳朵一个比一个灵,他不敢妄言。
要是被外人知道他和君琛之间的关系,那么他就是有百十张嘴也说不清了。
况且师傅早在之前就警告过他,不允许他在外面以君门徒儿的身份自称。
实在是令人为难啊。
蒋尤摸了摸鼻子表示沉默,见君琛下首还有一个空位,他心中一喜,刚想一屁股坐下去将这个位置占了,就听厅外传来一阵骚动。
“太子殿下万安。”
“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里面请。”
杂乱无章的吵闹声似乎在瞬间消失,整个前厅处安安静静的,听不见一丝杂音。
那些赤着胳膊的少年们更是慌乱的将外袍系好,脸上出现一抹羞涩的红润,生怕在太子面前失了礼数,回家挨父母批斗。
戚长容环顾四周,对着旁边的人说道:“既是九公主府设宴,各位还请自便,孤不好宣兵夺主。”
话音刚落,她直直的朝着君琛的方向走了过去。
君琛坐在高处,底下两个位置都被占了。
蒋尤愣愣的站在原地,保持着之前快要坐下去的姿势一动不动。
俗称——蹲马步。
周世仁眼皮跳了跳,很想将这个没有眼色的家伙打死。
然而事发突然,他也只能起身,然后毫不客气的将一头雾水的蒋尤扯着离开,一串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停顿。
蒋尤还在挣扎,满脸不愿:“你做什么,我要陪在君将军身边!”
少年,你这一句话很容易使人产生误会啊。
周世仁心中暗叹,正了正脸色:“快随我过来,我这儿有一本武功秘籍,是将军吩咐我给你的。”
一听到武功秘籍,蒋尤睁大眼睛,瞬间不挣扎了,乖的像提线木偶似的,为戚长容让出了位置。
然而戚长容还是未动,与君琛大眼瞪小眼。
良久,君琛与她换了个位置,略带烦躁的吐槽:“毛病!”
戚长容如愿以偿,这才在一桌主位落座。
言青擦了擦额上的冷汗,随即找了个借口招待别的客人。
此处有世家之子,也有言青的狐朋狗友。
毫无疑问,他们极少有能目睹太子容颜的机会,有人想上来搭讪与她交谈,却都被戚长容不冷不淡的态度震退。
几次三番下来,也就没有人冲到她面前讨嫌了。
又是那两个美貌小妾跟在身边,一人奉茶,一人捏肩,好不享受。
君琛已经不想吐槽了,问出多数人心中的疑问:“殿下今日怎么会来?”
戚长容淡道:“宫里无趣,又听说小九在摆宴,就过来了。”
他问的随意,戚长容也就回的随意。
见他们坐在一块,无人感到诧异。
毕竟人人都知君琛君将军,在刺客手中救了东宫太子一命。
他们之间的来往再正常不过。
歌舞渐起,舞娘们在鼓音的伴随下翩翩起舞,有人吹箫,有人和音。
男客们饶有兴致的观赏,玉足纤腰,红唇媚眼,皆是上等之品相,跳到激动时,时不时语带放浪的叫一声好,再与让人对饮一杯,快活无比。
然而君琛对歌舞没兴趣,在他心里所谓的舞姿就是一群女人围在一起群魔乱舞。
男人们欣赏的也不是舞蹈精髓,而是女人裸露在外的皮肉。
整个场面何止奢靡,偏偏他们不自知,还以为在做一件多么高雅的是。
附庸风雅,庸俗至极。
君琛有些厌烦的移开目光,恰巧看见戚长容也仿佛对舞蹈毫无兴趣,低着头半眯着眼不知在做什么。
来这既不是为了参加宴会,也不是为了听一群人变着法儿的夸她,那她到底因何而来?
君琛心中怪异,再次问道:“殿下到底来做什么?”
这一次他加重语气,不像之前那一次无所谓的问出。
总感觉每次东宫太子初见时,事情都会变得非常的怪异。
会让君琛感到糟心的是,现在的他竟然会在空闲时揣测太子的行为想法。
这在君府的人看来,简直是不可思议的。
就连他自己也觉得不正常。
戚长容看了一眼正在跳舞的舞女们,又瞧了瞧君琛憋屈的表情,忽而明白他在想什么,笑道:“在将军眼中,孤的两位妾室,能否与舞姬们相比?”
君琛很少注意别人的长相,闻言目光随意的在侍夏侍春夏脸上一扫,道:“太子两位小夫人的容貌比舞姬们有过之而无不及。”
“既然如此,他们有何处出色到能让孤费心去瞧?”
君琛似懂非懂,嘲笑道:“原来是殿下早就吃惯了大鱼大肉,不习惯清汤小菜了。”
戚长容抿唇一笑,并不否认。
又过了一会儿,君琛忽然提出要出去醒醒神,戚长容心里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故作无意的跟着出去。
周世仁与蒋尤连忙跟上。
前面两人并肩而行,蒋尤也想去插上一脚,被周世仁手疾眼快的拉了回来,低声呵斥他道:“你是什么身份?那两位又是什么身份?到现在你还看不清局势吗!”
蒋尤一脸迷糊:“什么局势?”
周世仁翻了个白眼:“你们就不是一个段位的,若你硬是想横插一脚,恐怕会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蒋尤担忧:“那怎么办?我总不能让我师傅在我眼皮子底下被东宫太子给欺负吧?好歹我也是太师的儿子,怎么能连自己的师傅都保护不了!”
周世仁额上滑下三条黑线,无语至极,半响后才缓缓而道:“放心,太子殿下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不会无缘无故的欺负谁的。”
蒋尤理直气壮的控诉:“太子连自己的亲妹妹都能不给面子的训斥,更别说是不相干的人了。”
他还记得被禁足的戚孜环。
那天之后,戚孜环就被莫名其妙的禁足了三月,前一日她又刚好与太子产生口角。
除了太子暗中动过手脚之外,他再也想不出其他的可能。
周世仁像看白痴一样的把蒋尤看着。
“将军怎么能是不相干的人,将军可是殿下的救命恩人!”
所以能和其他人一样吗?
十二公主的事周世仁略有耳闻,他并不觉得东宫太子的做法不对,要怪也只能怪十二公主不自量力,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却忘了定要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