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中的人影越来越近,戚长容眸光中闪过一抹寒厉,唇畔挂着一丝冰冷的笑意。
“长容小儿,拿命来!”
“孤的命,你要不起。”戚长容眉目舒展,俊俏的脸庞无一丝波动,宛如神祗般不可侵犯。
电光火石间,原本弯身倒茶的侍春手腕翻转,滚烫的茶壶直奔庞庐面容。
庞庐伸手一劈,茶壶碎裂,滚烫的沸水四溅。
侍春挡在戚长容身前,扬声道:“来人,护驾!
利剑划过长空,带着呼啸而来的气势逼的庞庐不得不退后两步。
只这两步,却是咫尺天涯。
庞庐面色一沉,眼中闪烁森冷怒意:“长容太子,躲在女人身后,你也不过如此!名不符实!”
“我家殿下如何轮不到外人评价,”侍春俏脸覆着一层冰霜,语气微沉:“惊扰了殿下,罪该万死,还不将这贼子拿下!”
仍是戚长容最熟悉的蛮横骄纵,在外人面前,她做足了东宫宠妾的模样。
东宫暗卫只听出东宫太子一人命令。
随着侍春的话落,戚长容也不动声色的配合着微微一点头。
很快,隐藏在四处的暗卫纷纷现身,将庞庐的去路封住。
进退两难,说的就是此时的庞庐。
庞庐怒极反笑:“长容太子是打算以势压人吗?”
戚长容轻嗤一声,凉薄的声音从唇边溢出:“知晓孤的身份还妄图行刺,实在是可恶,待将你拿下,必将你碎尸万段!”
“拿下我?”好似听见了笑话,庞庐猖狂大笑:“就凭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废物?”
“是不是废物,动手一试不就知晓了?”
暗卫们闻声而动,庞庐着手应对,一时间打地难分难解,竟是谁也奈何不了谁。
蒋尤摩拳擦掌,抬脚迈出一步,作势加入战场。
“站住。”戚长容伸手拦住他,声音如冰渣般刺骨:“你是想给庞庐送人头和筹码,逼的孤不得不舍弃你的小命吗?”
阴森森的警告声令蒋尤汗毛直竖,他下意识抖了抖胳膊上的鸡皮疙瘩,犹不服气的不屑道:“即使那贼人再强,现如今他已被你的暗卫重重包围,让我去过两招又怎么了?”
戚长容半眯着眼,声音冷硬:“你瞧着是觉得他插翅难逃,就能让你为所欲为?”
手心紧张得冒出了汗,蒋尤仍梗着脖子反问:“难道不是吗?”
望着不知天高地厚的他,明明只窥冰山一角,还自认为已见冰山全貌。
戚长容发出一声嗤笑,因庞庐出现所积攒的负面情绪全部发泄了出来。
而很不幸,蒋尤在这时候惹到了她,身为仇人之子,自然成了她发泄怒气的对象。
“愚蠢!”戚长容声音冷硬如刀,字字割人血肉:“你再仔细瞧瞧,他虽已被暗卫们绊住,但他可否有自乱阵脚?”
蒋尤面上划过一抹羞恼,刚想反驳。
一抬头,却见包围着庞庐中的其中一个暗卫被一腿扫过,当下跌落在地,久久爬不起来。
事实证明,此时的庞庐不仅不慌,还应对的很是从容,那些暗卫们身手不凡,虽能将他包围拦住他的去路,可短时间内,确实无法将他拿下。
如果蒋尤横插一脚,或许会成为他的人质也说不定。
他愣了愣,戚长容却不给他思索的时间,已干脆的将拦在他身前的手臂收了回来,冷漠道:“话已至此,你如果还想去送死,孤不拦着你,到时候只需修书一封告知蒋太师,说你不幸落入敌手,尸骨无存。”
“……”毫不留情面的话说的蒋尤有些难受,他努了努嘴,终于清醒过来:“我承认是我考虑不周,可你也没必要说这么狠的话吧?”
什么落入敌手?什么尸骨无存?
他呸呸呸!
见他终于听懂,戚长容眼中的冰冷收敛了一些,嘴下仍不留情的讥讽道:“对于如你这等蠢笨之人,话不说的狠些,怎能让你弄懂事情的严重性?”
一边打的火热,另一边字字诛心。
侍春在一旁看的忧虑重重。
殿下性子一向从容温和,很少见她如此不留情面。
今日的她,好似失了分寸似的……
侍春观察的很仔细,自从那个蒙着面的敌人出现后,殿下的表现就已不太正常。
那双狭长的凤眸中所盛的滔天杀意,浓的让她心惊。
庞庐灵活的游走在刀光剑影中,忽而哈哈大笑,声音尖利之极:“长容小儿,若你身边都是这些没用的废物,只怕你这条小命今日是保不住了!”
庞庐,凉国名将,生性好战,多年来率数万大军镇守一方。
他生平所战,其记载皆是异常凄惨,凡是他所过之处,硝烟不灭,寸草不生。
若不是他对付敌人的手段太狠,也不至于落得一个残暴将军的名号。
戚长容知道他说的不假,倘若继续下去,暗卫们讨不着好,她的处境也会变得很危险。
庞庐要杀她的心是真的。
而她要杀他的心,也是真的。
不知何时,城墙上的首位退了个一干二净,戚长容所站之处异常空旷。
她眸光空洞,身形落寞,明明站在那儿,却好似到了另一个世界,另一个谁也融不进去的世界。
她站在城墙边,看着,如同一只随时会坠落深渊的蝴蝶。
此时的情形和她记忆中的多么相似。
侍春心下一紧,当下不顾一切的扑了上去,紧紧的攥着戚长容的衣袖,声音里还带着未褪去的惊恐。
“殿下,您在想什么?”
戚长容垂眸,见是侍春,眼中的淡漠苍凉悄无声息的褪去,嘴角缓缓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她伸手拍了拍侍春隐隐发抖的手臂,柔声安抚:“莫怕,孤只是在想要怎样才能将他拿下。”
“那殿下想到了吗?”侍春喉头发紧,仍不敢松开。
她只怕自己一松,殿下就真的如同她幻想的那般从城墙上坠下了。
她也不知为何,明知幻想荒唐,几乎是不可能发生之事,但这个想法却在脑中挥之不去。
以殿下的心性,要发生何等的灭顶之灾才能让她了无生意?
戚长容叹了口气,遗憾的摇了摇头:“孤不知来人的功夫会如此高,一时也没有好的对策。”
话虽如此说,侍春却很清楚,殿下眼神明亮,言语间不带半点失落,想必早有决断。
果不其然,她刚这样想,下一刻便听到戚长容扬声说道:“阁下今日是否能取孤的性命乃是未知之数,不过……若是阁下继续与孤的暗卫纠缠浪费时间,恐怕贵国六皇子的性命就不保了。”
拓跋盛的生死,是庞庐不得不在意的隐患。
听了戚长容的话,庞庐连忙低头往城墙下看去。
他心知带的那几个随从虽身手不错,可真论起来,又怎么能与皇室精心训练的暗卫相比?
不过几个回合下来,他们便死的死伤的伤,无人再能护住拓跋盛。
这一看,他周身的气息都不由得紊乱了几分。
高手过招,哪容得有丝毫分神?
见他失神,暗卫紧随而上,拼着以命换命的姿态,生生的在庞庐胳膊上砍了一刀。
这一刀深可见骨,猩红的血液汩汩流出。
又痛又怒下,庞庐一声低吼,仿佛被激怒的野兽般一掌拍出,将伤了他的暗卫重重拍落城墙。
重物沉闷的落地声响起,戚长容薄唇弯起,朝着底下的人做了个手势,声音极轻。
庞庐听不见她说的什么,唯有从口型判断。
她说:杀。
瞬间,混乱的人群井然有序的被从中分开。
几串银针飞出,癫狂的马匹一声长啸,然后纷纷毙命。
吓的不轻的百姓被官兵引至一旁,拓跋盛独自面临死神的屠刀。
暗卫们手持染血兵刃,一步又一步的朝他靠近。
无论是与他一起被捕的,亦或者是来营救他的,此时都躺在脚下,成了冰冷的尸体。
拓跋盛吓的不轻,朝城墙上的庞庐撕心裂肺的吼了一声:“将军救我啊!”
此话一出,庞庐心跳蓦地停了一拍。
他瞪大了眼,气的不轻,恨不得扑上去咬拓跋盛一口。
前一句暴露了自己的皇子身份,以至于黄沙城守卫死咬不放,后一句竟差点直接点名了他的身份!
幸亏他没直呼庞庐,如果不然,今日过后,凉国名将暗杀大晋太子的消息就会传遍天下了。
就在庞庐心下纠结到底是该倾尽全力杀了戚长容还是该救下六皇子扬长而去时,戚长容却笑意盈盈的瞧着他:“阁下,你没有时间考虑了。”
这一刻,庞庐霎时做出决定,他脱离包围圈飞身而下,将拓跋盛单手拎起转瞬几个跳跃,从密集的屋檐处消失不见。
临走之时,庞庐犹不甘心的回头看了一眼,恰巧对上戚长容冷如冰霜的眼神。
戚长容倏然一笑,犹如冰雪消融,大地回暖。
然而在她张嘴的瞬间,庞庐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凝固了。
他看见她说了一句——庞庐,好久不见。
……
裴济从石梯奔上,忙道:“臣这就派人去追。”
刚才战势不妙,他又心系百姓,便与一部分守卫一同疏散百姓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