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加急信件

消息传入二王爷府,彼时燕北辰正在研习佛经。

当听说今日发生的事,又得知拓跋盛惨死后,他嘴角先是缓缓向上翘起,而后蓦然垮下,眼底如有一团幽深的黑雾,令人看不透,摸不清。

“事情,有点麻烦。”

“为何麻烦?凉国六皇子死在大皇子的手上,难道不是好事吗?”

“是好事,亦是坏事。”

“此话何解?”

“拓跋盛是否是死在大皇兄手中的,仍未可知。”

所谓的真相,依旧被埋在层层黄沙之下,不见天日。

“可惜了,死人无法开口。”燕北辰将佛经翻过一页,神色悲悯平静。

坐在他对面,手中同样执着一本佛经的光头和尚忽而问道:“为何可惜?无论事实如何,如今燕政已被拉下水,若是谋害凉国六皇子以及意图篡位的罪名落实,他便再与皇位无缘,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

“事情没有你想的那般简单。”密密麻麻的佛家偈语已无法入眼,燕北辰果断合上佛经,清醒道:“大皇兄掌控朝政多年,身后追随者无数,想要将他拉下马,绝非易事。”

和尚微愣:“可眼下,燕政已被下狱……”

“他虽下狱,但并不代表父皇认可了大皇兄的罪名,倘若没有直接的证据,父皇不可能将自己亲手栽培出的继承人连根拔起。”

“卧榻之侧不容他人酣睡,燕皇陛下真能如此大度?”

燕北辰笑起来:“为何不能?燕国皇室血脉延存至今,早已失了百年前六亲不认的血性。再加上父皇年纪大了,免不得会因种种感慨而心软,何况大皇兄是父皇手把手教出来的,是他最为满意的继承人。”

“说句大逆不道的,倘若父皇时日无多,他便再无时间再培养出一个更出色的,杀了这一个,放眼皇室之内,还有谁能入他老人家的眼?”

光头和尚神色动了动,却不言不语。

燕北辰抬起手来,从和尚手里抽出佛经,神色悲悯:“会是四弟?还是五弟?”

总归,不管怎么轮,都不像是会轮到他的样子。

光头和尚握紧空空如也的手掌,还是没说话,似乎在思考还有没有更合适的人选。

最终,他眸光落到燕北辰身上,久久未曾移开。

燕北辰直起身子,继续道:“总归,若想要让燕政再无翻身之地,谋得那以累累白骨堆积而成的龙椅,所行之路颇为艰难。”

光头和尚心下一动:“若其他皇子都死了,你即位,岂不名正言顺?”

“杀了他们,再登上皇位,岂不相当于直接告诉世人,我燕北辰虽跪伏于佛祖脚下,却是个表里不一,心狠手辣之人?”

光头和尚面色不动。

良久,他出声道:“罢了,总归是俗世间的争斗,与佛家无关。”

说罢,和尚站起身来,面上始终无悲无喜,朝燕北辰施行告别礼:“长玉,今日之后,我将游历四方,且归期不定,无论你成事与否,切记不可让战火流连于佛家清静之地,就当以报这些年来,佛家对你的庇护之恩,可否?”

“好。”

燕北辰平静道:“长玉的手,至今为止,并没有脏。”

他仿佛在解释,又仿佛只是单纯的陈述。

可这一切,却无法换已离去的僧人一个回头。

“心脏,比手脏更可怕。”

“万幸,你的心,还未脏的彻底。”

话音落地,和尚的身影飘摇而出。

……

兰心府邸,被禁足于此的戚长容正在遭受前所未有的嘲讽。

“我还以为戚兄有多神机妙算,最后竟还把自己给算了进去。”

“禁足?”燕亦衡憋笑:“想必明日戚兄就会成为成安茶余饭后的又一个笑谈。”

“哦?”戚长容神色不动,仿佛不经意的道:“孤以为,相比禁足这等小事,会是龙袍或拓跋盛的命案所掀起的风浪更大些。”

此两案牵涉极大。

龙袍代表内乱,拓跋盛代表外乱。

圣人曾言,攘外必先安内,若两者皆乱,便是乱世之象。

然很不幸的是,燕国内外已乱。

此乱世,避无可避。

戚长容的表现依旧淡定。

并未因情况不在她的预料之内而心生烦乱。

见状,燕亦衡讶异的挑了挑眉:“戚兄该不会真的以为,仅凭一件无主龙袍以及因无人证物证而扣在燕政头上的命案,就能彻底将他斗倒吧?”

“有何不可?”

“何处都不可。”燕亦衡摇摇头,斟酌着道:“燕政对燕国的重要性,就如戚兄对晋国的重要性,你们的存在,都是独一无二的。”

他那大皇兄,心思狭隘,定力不佳,好高骛远……

种种缺点罄竹难书。

可惜在种种缺点的掩盖之下,燕政却具有成为一国帝王的本质——六亲不认,足够心狠。

毕竟在乱世中,一味的仁慈并不能换来长久的生存,唯有仁慈与心狠并重,才能谋求一线生机。

就冲着这一点,父皇就不可能清晰降罪于燕政。

“非也。”戚长容淡淡一笑,眉清目明:“世事无绝对,何况孤已有了可以被替代之人,三王爷又怎么能确定,无人可将燕政取而代之?”

“难道戚兄已有了心仪人选?”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顿时,燕亦衡满眼惊恐,抬手指着自己问道:“戚兄说的人是我?”

“……”戚长容默了默,不得不说的更通俗易懂些:“孤所指的,是你的二王兄,燕北辰。”

几乎在划落的瞬间,燕亦衡只觉得眼前有一刹那的恍惚,随后又很快恢复正常。

他敛下眉色,眉宇间的阴郁之色缓缓聚拢,久久不曾言语。

此时提起这人,他的伤口仿佛还在隐隐作痛。

他是真的将燕北辰当做兄长来敬重。

而自己在那人的眼里,却是踏脚石一般的存在。

若不是身边的人机敏,恐怕他早已成了成安的冤魂之一。

对于他的异常,戚长容恍若未觉,仍自顾自地说道:“因与佛门的纠葛,二王爷仁慈之名早已远扬四海,心胸眼界也超燕政不知凡几,而今,只需让其出现在燕皇陛下的眼里,略施手段,便能名正言顺地代替燕政的存在。”

话刚说完,燕亦衡便道:“为何一定要让二哥登上皇位?”

戚长容愣了愣,随后便瞧见燕亦衡额角青筋暴起,紧紧的握着拳头,似乎隐忍着极大的怒气。

顿了片刻后,她默然而道:“你二哥,是最好的人选。”

就在燕亦衡打算继续追问之时,戚长容用一句话堵了他的嘴。

“你若不想让燕国成为一盘散沙,最后生灵涂炭,便听孤一言,放下心中成见怨恨,不再招惹于他,于兰心府邸安心度日。”

一盘散沙。

生灵涂炭。

怒气与理智牵扯不清,燕亦衡很想反驳,满腔的怨怼之语已到了嘴边。

然,他却突然失了声,一个字也说不出。

不知过去了多久,他仿佛听进了戚长容的话,又仿佛根本没将这番话放在心上,几乎固执的问道:“你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

他已经摸清了戚长容的本性。

这人唯利是图,理智的令人感到恐怖,绝不会做毫无利益可图的选择。

当初答应与自己结盟,是想通过他与他背后的金家得议和书。

而今又想推心思难测的二哥登上皇位……

她想要什么?

燕北辰又能给她什么?

听到这话,戚长容缓缓扯开一抹笑:“这件事,自然应当由孤与二王爷面谈,与三王爷无甚关系。”

“你觉得他会见你?”燕亦衡讥讽着道:“在他眼中,你与我是一丘之貉,何况眼下你又被禁足于此,以他的性子,他怎会主动显露野心,来此处于你做交易?”

“那可未必。”

“那戚兄告诉我,你到底有什么能打动他与你做交易的资本?”

此话一出,戚长容略有些沉默。

说实话,对于该怎么说动燕北辰,她实在没多少底气。

燕北辰不像燕亦衡这么好忽悠。

她不说话,燕亦衡就像抓到了她的小辫子似的,激动道:“你看,就连你自己都不知该如何说服于他,又何需要提前言辞凿凿,白欢喜一场?”

两人沉默,相顾无言。

然而下一刻,侍夏急匆匆的从外走来,手中死死的捏着一封信,神色间隐有慌乱激动。

见状,戚长容心下微沉。

“何事?”

“殿下,此乃从凉州八百里加急送来的信件。”

听到这话,戚长容顿时变了脸色,然而她依旧镇定,迅速地接过信封,待看清信封外写的几个字时,她不自觉抿了抿唇。

——殿下亲启。

是君琛的笔迹。

听到侍夏的回禀后,燕亦衡也立即反应过来凉州是什么地方。

——无数兵将的埋骨之地。

“既是加急信件,戚兄何不立即拆开一看,莫要误了大事。”

戚长容看向侍夏,后者心下微慌,忙垂眸回道:“送信之人言,不管殿下在何处,正在做何事,必须立时拆开一看。”

“这是君将军的意思。”

虽不知大将军葫芦里又在卖什么药,可侍夏心中清楚……

或许,那就是日后的男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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