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因果有序

闻言,对上君琛在夜色中越发显得深沉的眼眸,戚长容不作他想,立即翻身而起,顺便将枕在头下的包袱拿了起来,肃容低声问道:“可知是哪一路人?”

“不知。”君琛摇了摇头,旋即又点了点头,同样低声回道:“虽不知身份,但是敌非友。”

戚长容一听,脸色微微有些变了,但她生性敏捷聪慧,马上冷静了下来,又问:“那我们为何还不跑?”

“往哪里跑?我们已被人包围,四面八方,逃无可逃。”

说着,君琛神情更见凝重,下意识放轻呼吸,手放在腰间刀柄上,浑身肌肉紧绷,打算一有不对,立即杀人取命。

作为身经百战的大将军,也曾以一敌百,他自然不惧任何人,但今夜情况与一样不同。

——今夜,他身边带了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东宫太子。

戚长容的存在,很大限度上限制了他的所为。

离她近了,受制于人。

离她远了,怕她受制于人。

听着那些人的极轻的脚步,少说也有数十人,且个个受过严密训练,否则也不可能悄无声息的形成包围圈,将他困在其中。

另一边,戚长容听了,沉思般的垂下眼眸,在君琛看不见的角落,眼中忽然略过一丝诡色。

君琛目光落在不远处栓在树干的两匹马上,然后嘱咐道:“待会儿你骑马狂奔而走,中途不得回头,更不要停下,有多快就跑多快。”

戚长容听了,抬头看她,狐疑道:“你是想让我把你一人丢下,自个逃命去?”

“是,你必须要走。”

走了,他才能无后顾之忧。

戚长容听罢这话,却是坚定摇头,不容拒绝的道:“你我二人相携而来,自应当并肩同行,我不能将你一人扔下!”

君琛试图说服她:“唯有你先走……”

然不等他说完,戚长容已然开口将之打断,铿锵有力的道:“不行就是不行!”

“你自诩聪慧,怎么就说不通?”君琛冷了脸,正待发脾气。

可前方的两匹马忽然骚动了起来,两只前蹄高高扬起,发出凄厉的一声长啸,彻底划破寂静的夜空。

与此同时,四面八方的脚步越来越快,枯枝被踩裂开的‘嘎吱’声杂乱无章。

深一脚,浅一脚,再突然停下。

君琛察觉不妥,面色蓦然一变,匆匆甩下一句:“掩住口鼻。”

而后他顾不得解释什么,揽住戚长容的腰身,脚踩树干一跃而起,直跃树顶。

他前脚离地,下一瞬间,带着火苗的利箭刺破夜空,‘唰’的一声射入他脚下泥土。

没过多久,火花点燃枯林,火势一窜而起,眼看就是顺着树干烧上树去。

就在此时,一阵风从林中刮过,火苗转瞬助长,拔地而起。

君琛站在树顶瞭望,没有记着下去。

他知道,那些人还有后招等着。

果不其然,火势一大,利箭徒然躲了起来。

又是几声撕心裂肺的马鸣,随即仿佛有利刃刺破血肉的声音混合嘶吼传来,再不多时,底下除了火焰肆无忌惮的焚烧以外,一片寂静。

君琛站在树顶,眼看火苗即将把站在树梢的两人吞噬,他眼眸微沉,揽住戚长容的腰部,从高处跃下,择了一处略微空旷之地。

密集的黑衣杀手闻风而至,他们手持利剑,剑身映着不远处的微红火光,显然,这些人早已在此处等候多时。

那一处已被火苗围了个密不透风,要不了多久一切便会化为灰烬,他们唯一能落脚的,便只有这一处干枯之物较少的地方了。

好不容易从火海中逃生,戚长容看了眼周围数十位杀手,嘴角忽而扯开一抹笑,淡道:“看来这一次,咱们真的凶多吉少了。”

面对一群亡命之徒,利益不能诱,劝说不能解,果真是麻烦自己。

“那可不一定。”君琛声音平静,揽着戚长容的手更用力了些:“放松,将身体的支配权交给我,我会尽力保你无虞。”

夜色里,君琛的声音尤其坚定。

戚长容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虽未开口,显然已是同意了,将尽量配合他的行动。

于是,在敌众我寡的情况下,君琛先动了。

他手中握着的兵器,仿佛是死神的镰刀,冷酷无情的收割来挑衅他的生命。

一刀又一刀,一剑又一剑。

直到这一刻,戚长容才彻底明白,为何君琛在君门的威望会那样的高。

军营,向来是拳头硬者说话。

然任由他武功如何高强,体力中有耗尽的那一刻。

身边带着个拖油瓶,而那些黑刺客也不要命的朝他一涌而上,即便以性命作为代价也妄想重创于他。

渐渐的,君琛身上多了艳红的伤口。

鲜红的血液打湿了他的红袍,可他恍若未觉,奋力将剑身弹飞,又将戚长容高高抛起,使之躲过背后利刃。

而他自己,面对正面而来的一柄长剑,则避无可避。

戚长容面色一冷,一直没有任何动作的她突然将手放在君琛的肩上,在半空中转了一圈,又回到原来的位置。

长剑当胸刺入,戚长容一声闷哼,嘴角溢出了些许血丝。

她竟然又挡在了他的面前!

“你!!!”君琛震怒,他原想硬扛那一剑,再反手一刀杀出条血路狂奔而出,偏偏戚长容的出现不在计划中,彻底打乱了他的阵脚。

君琛气急败坏,却立时冷静下来,按照他所设想的那般,一剑甩出,牢笼划出一条缺口。

随即,他背着戚长容不顾一切的从缺口冲出,把杀机毕现的黑衣人与吞噬而上的火苗远远甩在身后。

戚长容气息微弱的趴在君琛背上,所幸那一刀刺入不深,不至于立时要了他的性命。

君琛一边往前狂奔,一边担忧的问道:“你没事儿吧?”

“有事。”戚长容张了张嘴,气息微弱:“疼死了。”

这话答得如此自然,自然到让君琛越发恼怒,忍不住冷声质问于他:“既然知道疼,为何还要替我挡?”

“我伤了疼的是身,你伤了疼的是心。”

君琛皱眉,声音越发冷漠:“还有力气闲心胡言乱语,看来是伤的不重。”

话虽如此说,可他的速度又快了两分。

显然,耳旁越来越沉重的呼吸声清楚的告诉他,戚长容伤的很重。

“唉。”戚长容压住吼头翻动的血腥气,眼眸一弯,仍有心情开玩笑:“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年初我命人烧山,年尾仇敌命人烧我,果然,出来混的,总是要还的。”

她一向不相信因果,此时此刻倒是信了些许。

听到这番话后,君琛蓦然无语了一阵,没料到一场寻常的暗夜刺杀,竟也能被她说的神神叨叨的。

又过了一会儿,耳边的风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微波之音。

戚长容紧闭的双眼微微扯开了一条小缝:“你怎么不走了?”

月光下,君琛长身而立,望着前方久久不远。

半响他才叹道:“走不了了。”

闻言,戚长容挣扎着从他肩上抬头,也向前处看去。

这一看,她顿时明白了那一道微波之音源是潺潺的流水声。

眼前有一条大河封住了他们的去路,依肉眼看,这条大河的宽度起码在十米以上。

而君琛伸手重伤,又拖着她这一个伤者,就算轻功再好,也绝不可能从水面上跃过。

君琛转身,转眼又有十多个黑刺客从来时的路围堵了上来。

前不可进,后不可退。

君琛正向放手殊死一搏,戚长容却扯了扯他的衣服,沙哑着声音问道:“将军会水吗?”

君琛微顿,却是点头:“会。”

戚长容指了指身后的大河,不带一丝犹豫:“那就跳吧。”

跳,或许有一线生机。

君琛武功高强不假,可这些黑衣刺客也是顶尖高手,学的是杀人的功夫。

再打下去,一次又一次的车轮战、围殴,君琛占不到半点便宜。

等他体力耗尽或是一时疏忽,就再也无法挣扎了。

君琛死死的抿着唇,眉宇间罕见的凝聚出一股阴霾。

跳,他能活下来,可背上之人本就受了重伤,再跳水一泡……无异于一脚踏进鬼门关。

黑衣刺客步步紧逼,君琛步步后退。

在月光的照映下,他们手上所持的剑刃越发显得阴森。

退无可退时,君琛不再犹豫,转身跃入河中。

‘噗通’一声,水花四溅。

黑衣人一涌而上,然面对这条大河,无一人敢冲动上前。

“主子命生要见人,死要见尸,顺着河畔搜!”

话落,黑衣人分道而行,谨慎的游走在河畔边。

……

大河的威力比想象中的更强,跳入水中的瞬间,两人差点被迎面而来的水浪冲散。

几番挣扎后后,君琛死死的抓住戚长容不放,见她在水中双眸紧闭,拍之又无任何反应,眼中的担忧之色更浓。

再这样下去,她一定会活生生的被憋死在水底的!

她是大晋的太子,就算死也不该死在这样的地方。

随之,君琛将人拉到眼前,俯首而下。

两人的嘴唇紧紧挨着,君琛撬开戚长容的嘴,渡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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