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再一看燕虞昕担忧的模样,仿佛下一刻她就会被人交出去当做人质,戚长容一个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边笑她边摇着头。
见她笑得开心,燕虞昕心下却越发焦急:“难道你不怕吗?要是被交出去了,你可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在大军压境的情况下,谁也救不了她。
燕虞昕恨不得直接抓住人往外拖。
然而她很清楚,就冲着刚刚戚长容从她手中挣开的功夫,就表示着若是此人不愿意,自己还真的动不了她。
虽然自个儿来时已用了最快的速度,可再怎么快,估计也抵不上那些人的……
再耽误下去,时间可就真的来不及了。
戚长容淡笑着,走到桌边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躲?能往何处躲?”
燕虞昕绞尽脑汁的想着:“太子殿下可先躲在我的寝宫中,想必那些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就算想到了他们也不敢擅自强闯我的寝宫。”
再怎么说她都是燕国的公主殿下。
或许,还能包庇戚长容一二。
戚长容饮了口茶,不紧不慢地道:“都死到临头了,谁还会在乎尊卑?眼下大刀架在脖子上,就算你是公主,也无法让他们心生退意。”
说着,戚长容语调越发从容,仿佛有可能会被架上战场的人不是她一般。
见状,燕虞昕再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一脸颓丧的坐在戚长容旁边,低头愧疚地搅了搅着手指:“都是我连累了太子殿下。”
要不是自己,戚长容怎么可能会被父皇留在皇宫?
若是没有被留在皇宫,此时她大可以趁着乱世逃走,就算没有拿到议和书,想必晋国皇帝也不会过于为难她。
见眼前的小姑娘一脸愧疚,戚长容无奈摇头,亲手给她斟了杯茶,安抚道:“此事着实与七公主无太大关系,公主不必愧疚难安。”
从一开始,她之所以会往皇宫跑这么频繁,完全是想以正常的理由留下。
虽然燕虞昕的出现在意料之外,可最后的结果却很圆满。
她的目的,成功达成。
清茶递到眼前,燕虞昕下意识抬手接住,神思不属的紧紧的握在手中,手指无意识的摩擦杯上的花纹。
听了这么多,她仍旧只以为戚长容是在安慰自己,根本听不进她的话。
又过了一会儿,燕虞昕深吸了口气,一脸沉重。
就这么短短的片刻间,她已然想好接下来该怎么做。
望着戚长容保证道:“长容太子殿下放心,此事既然是因为而起,待会儿就算是拼了我这条命,我也不会让他们把您带走的。”
戚长容:“……”
得了,之前那许多安慰的话算是白说了。
看来,七公主并未将她的话听进耳中。
戚长容有些无奈,却也明白这是燕虞昕的好意。
他心中虽有诸多谋算,却也不是不识好歹之人。
琢磨一番后,戚长容再道:“七公主,此事并无你想象的那么凶险,就算那些大臣想要推孤出去做挡箭牌,燕皇陛下也势必不会允许。”
“为什么?”燕亦衡发愣,想不清其中的缘由。
“因为孤代表的是晋国,燕皇陛下……他不敢把孤交出去。”
两国之间的交往从来都不简单。
听到这句话后,燕虞昕若有所思。
然而,她依旧不敢立即离开,生怕在自己离开后,那些人就来欺负手无缚鸡之力的戚长容。
于是,她又坐了一会儿。
这一坐便是整整半个时辰。
偏僻的宫殿里,还是没有任何可疑人物出现。
见状,燕虞昕提到嗓子眼儿的心脏终于落回实处。
看来,真的是父皇否定了大臣们的提议,否则现在又怎会如此平静?
缓缓放下一颗心后,燕虞昕不由得为之前的莽撞而感到羞涩:“看来,事情果真如同长容太子殿下所料,是我想岔了。”
幸好没有提前离开,不然的话,等他们离开后却没有任何事情发生,那就彻底的尴尬了。
想着,燕虞昕忍不住抓了抓衣服。
见小姑娘面上浮现出两朵红云,戚长容心情不错的笑了,笑容淡漠明亮。
戚长容极为喜好美好的事物,如今大美人站在眼前,即便周围危机四伏,随时有可能会出现危险,看着很是养眼。
“还是要多谢七公主一片好心。”
燕虞昕拘谨,低声道:“可我好心差点办了坏事。”
坏事?
那倒不至于,最多让人私底下言谈几句罢了。
戚长容笑了笑,不再这件事上纠结。
她的态度疏离有礼,燕虞昕又自觉无颜见人,饮了一盏茶后,便匆匆地逃离开了。
这时,谢梦走了进来,朝戚长容促狭的笑了笑:“原来差点对殿下以身相许的,竟是燕国的七公主啊,殿下本事不错,随随便便就能让七公主以命相护。”
记吃不记打的侍夏捂唇,偷偷一笑道:“殿下果真是魅力无边。”
“……”眼看这两人越说越夸张,戚长容不得不为自己辩解一句:“孤什么都没做过。”
最多就是与燕虞昕说了几句话,除此之外再无任何接触。
几人又不痛不痒地打趣了几句。
而后,谢梦面上漫不经心的笑容消失,变得正经起来:“太子殿下,我想要您的一句准话,这一次我们会不会死在燕皇宫?”
戚长容玩着茶杯的手微顿:“不会。”
听到这两个字,谢梦深深的吐出一口浊气,压在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被挪开了。
她早知戚长容在暗中必有部署,只是一直不知道她到底安排了些什么,所以才会忧心惊恐。
如今听到这人清晰的吐出‘不会’二字,谢梦下意识选择了相信。
相信,她们一定能活着离开此处。
戚长容垂下眉眼,没有解释过多。
燕政叛乱,背后所涉及的杂事很多。
她的应付虽看着游刃有余,可实际凶险无比。
每一步,都像踩在尖刀上,稍有不慎便有可能从尖刀上坠落。
以她眼下所估计,在没有援军的情况下,燕皇宫至多撑不过三天。
再断粮的情况下……
三天后,皇城必破。
只是如今,时辰还早。
总不能燕政刚实行逼宫之计,便立即有人从中拦截,若真是那样,所得到的感激便会大大缩减,起不到最好的效果。
且让燕政再威风几日。
……
时辰缓缓流逝,眨眼便过去了两天。
半个时辰一条命,两天便是四十八条命。
皇城外的鲜血几乎汇成了一条小溪,干涸的血迹伴随新鲜温热的血液喷洒在地。
阵前,几乎已听不见哀求。
整整两日的折磨已让所有人清楚明白地知道,站在眼前的是一尊恶魔。
一尊杀人不眨眼,甚至以杀人为乐的恶魔。
至于皇宫内,绝望的哀嚎声遍布每一个角落。
这两日以来,眼睁睁的看着至亲死在面前,而自己却无力营救……
那等锥心之痛,岂是普通人能承受的?
待到第二日傍晚,落日余晖渐渐消失,燕政耐心终于宣告耗尽。
给了皇宫中那人整整两天的时间考虑,他自觉已仁至义尽。
想罢,他把手一抬,眼中划过一丝恨意,嘴一张便想让人强行进攻。
在这危急关头,皇城上忽然出现一张熟悉的脸。
是燕皇身边贴身伺候的太监总管。
“大皇子殿下。”
的声音从高处传来,他话还未说出口就被打断。
燕政抬头朝声音来源处看去,等看见那张脸时略一愣怔,又很快回过神来,扬声问道:“大公有何指教?”
说是等候指教,可他眼中的杀意几乎要溢出来。
这阉人,曾经是他想杀却不能杀的。
只要城破,第一个就要拿他开刀。
“大皇子言重,指教不敢当,奴只是奉皇命而来,请皇子殿下入宫罢了。”
听到这话,燕政按耐不住心中的激动:“父皇想通了?”
他能不费一兵一卒的登上宝座了?!
太监总管面色不变,温温的笑着:“陛下只是让皇子殿下入宫,其他的什么也没说。”
顿时,燕政察觉不对,脸色复又阴沉了下去,愤恨的磨着牙道:“看来,这几日死的人还不够多啊。”
燕政的声音很大,皇城之上的人皆清楚地听到了他饱含杀意的一句话。
顿时,气氛更加冷凝。
闻言,太监总管面色不变,只轻轻地摇了摇头,仿佛叹息了一声:“大皇子殿下何必如此?您是陛下的第一子,难道陛下还会害你不成?”
听到这话,燕政心下一动,面上神情分却毫没有改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眼前人是一只修炼成精的老狐狸,令他心底不自觉的更加警惕。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眼看着即将无法收场,是陛下心底的一大之痛。如今皇子殿下派军包围皇城,使得成安人心慌慌,大多自顾不暇……虽表现了皇子殿下的强硬手段,是万千百姓朝臣心中对您生惧,可眼下的这一切,对皇子殿下又有何好处?”
“就算皇子殿下领兵攻破皇城,如愿坐上那个位置,可从此以后,就再也摘不掉乱臣贼子,谋朝篡位的罪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