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世仁瞧了一眼君琛,讶然道:“与皇族联姻,成为皇帝的女婿,这可是多少人求也求不来的好事,你居然想逃婚?”
“皇帝的女婿谁愿意做谁去做,反正我不愿意,我以后可是要征战沙场成为英雄的人,怎能为这等小事绊住脚步!”
“……”这小子心里的英雄情结很重啊。
周世仁暗中摇头,他还以为蒋尤终于开窍察觉十二公主的算计,现在想来还是他想的太多。
人家只不过是担心以后无法上战场而已。
“这是皇上钦赐的婚事,逃是逃不掉的。”
“嗯,我知道,但我这心里就是不得劲儿,我是出于好心救了她一命,怎么一辈子都被绑在一起了。”蒋尤苦恼,眼巴巴的望着收拾人,希望他能多开解自己几句。
周世仁被他露骨的眼神看的一滞,浑身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忙总酒杯遮脸,半开玩笑似的说道:“别用这种眼神看我,让我压力怪大的。”
“周叔,都说你是军府最聪明的,是师傅的智囊,你就不能看在师傅的面上帮帮我?”他现在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但凡有丁点,办法,他也不会半夜爬了太师府的墙。
现在只能将希望寄放在周世仁身上。
“正主都在这,你求我有什么用?”周世仁瞥了一眼端坐一旁,仿佛事不关己的君琛。
蒋尤顺着周世仁的目光看过去,嘴唇微张,怨气满满的道:“师傅……”
“是你自找麻烦。”君琛毫不客气的点名事实:“求谁都没用。”
“我也不知道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啊,要是早知道,再给十个胆子,我也肯定不会插手的。”
蒋尤可怜兮兮的嚎叫,突然惊觉,他是不是真的太蠢了。
不然,为什么师傅和周叔都用一种看傻子的目光将他盯着?
也许是蒋尤实在太惨,一向冷漠的君琛都看不过去,再怎么说这也是自己说的第一个弟子,肯定不能让他混的太差。
于是,君琛将目光投向周世仁。
周世仁一脸无辜:“看我做什么,难不成我还能冒着掉脑袋的风险违抗圣旨?”
“呃……”
蒋尤呆呆的,傻傻的,半天没反应。
违抗圣旨,轻者打入大牢,重则连珠九族。
他感到了一阵绝望。
气氛一下子转变,由刚才的压抑变得更加凝重。
晋安皇就如一座大山压在所有人身上,让他们心慌气短,几近窒息。
“这驸马,你肯定是要当的。”
蒋尤神情萎靡,差点吐血。
看够了他的表现,某人故意拉长尾音。
话落后,语气一转,又道:“不过嘛,晚点当或许也没关系。”
有戏!
不是完全没应对方法的!
蒋尤暗淡的眼眸忽然爆出一阵亮光,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急迫:“周叔有话直说,都到了侄儿的生死关头了,能不能不要大喘气?”
侄儿……
有所求时,蒋尤的嘴甜的很,一口一个叔,叫的无比亲热。
突然多了个十六岁的侄儿,周世仁表示有点慌。
之前这小子一口一个周叔叫得还极不情愿,现在叫起来倒是心甘情愿了。
到底是有求于人,不得不低声下气。
周世仁叹了口气,对蒋尤的智商不抱希望:“我的意思是,你和十二公主的婚事虽然定下了,但还没有敲定具体的成婚日子,你要是不愿意,咱们大可想办法将成亲的日子无限往后拖延。”
拖到不能再拖的时候。
蒋尤失望:“这不还是治标不治本嘛。”
而且还很没有保障,只要圣旨一下,他还不是得乖乖穿上新郎官的衣服。
君琛一筷子敲上蒋尤的脑袋:“你小子以为皇室的赐婚很轻易的就能往后拖延吗,还敢嫌东嫌西。”
“弟子没有……”蒋尤委屈的捂着脑袋。
“你要是不想明天就当新郎官,就听你周叔的安排。”君琛挑挑眉,静等他的决定。
院中一片寂静,铁板上的烤肉滋滋作响。
闲暇之余,君琛不忘撒下各种调料,不一会儿后,冒出阵阵香烟。
蒋尤咽了口口水,果断点头,朝周世仁拱手道:“如此就麻烦周叔费心了。”
周世仁耸耸肩,似是无奈的紧,也实在觉得好笑。
这小子的眼睛都快黏在烤肉上了。
也不知蒋尤的心到底有多大,自己的终身大事,难道还比不上一块烤肉来得吸引人?
蒋太师聪明绝顶,怎么就养出这么个不着调的儿子。
“这肉能吃了吗?”
君琛心情不错,给他倒了杯酒:“应是可以了,配上辛辣美酒,才是人间绝味。”
师徒二人竟像是忘记了之前的烦恼,左一筷子又一筷子的夹的欢乐。
周世仁轻嗤一声故作不屑。
本想再装会儿深沉,可眨眼之间见铁板上的肉竟然去了小半,他慌忙伸筷去抢:“你们两个天杀的禽兽就不知道给我留点儿?”
半个时辰后,看着眼前还泛着油渍的铁板,君琛微微有些遗憾。
肉他吃了不少,但酒委实没喝几口。
只因某人将他盯得死死的,一旦他有任何异动,周世仁就会突然暴起,不由分说将酒壶从他手里抢走。
而他也确实不想在唯一的徒儿面前闹笑话,硬生生的将酒瘾忍了下去。
“肉也吃了,酒也喝了,你回太师府等我的消息吧,除特定习武日子以外,无事不要再来了。”周世仁笑的随意。
赐婚圣旨刚下来,暗中盯着蒋尤的人比比皆是,要是一不小心将他与君府的关系暴露出来就不好了。
“周叔不让我来,那我要怎样才能知道周叔有没有成功拖延时间?”
“等陛下的旨意吧,半月内若是没有旨意,就代表我的小计策成功了。”
“那要是有旨意呢?”
“那你就当我什么也没说过。”
“那……”蒋尤嘴角一抽,怪异的盯着周世仁看。
他从未见过如此不负责任的谋士,分明就是想告诉他尽人事听天命嘛。
就算失败了也和君府没关系。
而吃饱喝足的君琛只做壁上观,视线偶尔会从两人身上扫过,却也只是一闪而逝,不曾多加停留。
寒月高挂,繁星点点。
栖梧院的回廊悬挂着几个灯笼,照亮这一方天地,景色清幽。
只除了……
君琛又爬上了房顶,他极为喜爱栖梧院的房顶,一上去就躺在青瓦上,头枕屋檐梁。
大晚上不睡觉一袭红衣,有些渗人。
周世仁在下面张望,抬头看他,双手叉腰:“我记得今晚上你也没喝多少酒啊,怎么又上去了?”
他刚吩咐人把烤堆收拾,一个不注意,转头一看,人又不见了。
幸好周世仁早有准备,在院子角落放了一把足以让他也爬上房顶的扶梯。
“将军,我是真不明白了,你一边替东宫做事,一边暗中与东宫唱反调,图的什么?”
“……”君琛无语了,他什么时候答应替东宫做事了,一直以来他不都是随心所欲的主吗?
见他装作没听见,周世仁继续说着:“我不知道殿下为何极力促成这桩婚事,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桩婚事对东宫有好处,既然如此,你又是东宫的人,为何要帮倒忙。”
“本将军生是君门的人,死是君门的鬼,与东宫没关系。”
“哦,这样啊,不过,这些日子你的所言所行似乎完全不搭,纵观全府知晓内情的人,谁能相信你和东宫没关系?”周世仁幽幽的说着,眼中的无奈快要溢出来了。
君琛不耐烦的看着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周世仁作无辜状,耸了耸肩摆手道:“我只是想表达一下我的看法,顺便提醒你一句,如果想要为蒋大拖延争取时间,咱们唯一可走的路子就是东宫。”
这世上,没有人比东宫太子更了解当今皇上,除了东宫太子以外,也没有人能使当今皇上改变主意。
这是一个死结,既然东宫太子一心想要促成这桩婚事,又怎么可能答应将婚期往后延迟呢?
君琛皱眉,然后笑了,笑的诡异,让周世仁身上寒毛一阵乍起。
“你笑什么?”
“太子和你想象中的不一样,你说我心口不一,太子……其实也是两面三刀,口蜜腹剑。”君琛嘴唇微翘,总结戚长容的性子。
“你的意思是,太子只是表面想要蒋大成为驸马,实际上心里很反对?”
“不,她是真的想要蒋大成为驸马,也是真的不想让蒋大成为驸马。”君琛眼一眯,眼风阴沉沉的。
那位在想什么?谁又能真的猜得准?
心思一日三变,此时是这样,下一刻是那样,再过一会儿又变成了另外一样。
正是因为这样,所以至今为止,他仍不知道太子想做什么。
“不管怎么说,你还是得想办法与太子见上一面,并且一定得尽快。”周世仁深吸口气,总算将心里的乱麻理清。
别的可以不管,太子的想法也可以不猜,但是一定要今早和太子见上一面。
否则谁知道皇上什么时候心血来潮,命钦天监将良辰吉日给定了,要是定得太早,圣旨一下,就连太子也不能违抗,到时候蒋尤就要哭死在太师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