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亦衡难受不已。
在外面当一个千娇万宠的小公主不好吗?
为何非要自寻死路去深宫当笼中雀?
那个地方,难道就真的那么令她向往吗?
“我知道。”孙湘玉眼神凄楚,嘴角抿出一抹苦笑:“但我能怎么办,他不愿意主动靠近我,我若不想与他分开,就只能主动迁就他啊。”
两个人之间,总要有一方主动的。
“迁就?”燕亦衡心绪复杂:“可你的迁就,有时候并不能换来你满意的结果。”
孙湘玉深吸了口气,无论结果是什么她都做好了接受的准备:“以后会有什么结果我不知道,可要是此时三哥不帮我,我连进宫走到他身边的机会都没有。”
“还是要去?”
“还是要去。”
孙湘玉一脸坚决,燕亦衡却移开了视线,喉结上下滑动两下,闭眸艰难的道:“我与二哥间本就没剩几分情分,此事,我帮不了你。”
听到这话,孙湘玉立刻急了,再管不了其他,口不择言的道:“怎么可能帮不了?三哥你手上不是有一道先皇赏赐下来的圣旨吗?你用那道圣旨去向二哥换一个让我入宫的承诺好不好?”
霎时,燕亦衡心底一凉。
他蓦然睁开眼,死死的盯着孙湘玉,紧绷的神情间,似乎隐忍着极大的怒气,一字一句的问道:“是谁告诉你我手上有父皇的遗旨?”
听到他的质问,孙湘玉眼中划过一道慌乱,连忙垂下眉眼,不敢直视燕亦衡的眼睛:“这不是全成安都知道的事情吗?还用得着谁告诉我?”
见她如此做派,燕亦衡心底失望,冷冷一笑:“那可真是奇怪了,当初父皇给我的这道旨意,连我自个儿都是后来才知晓的,怎么就闹到全成安人人皆知的地步了。”
而且知道这个消息的总共也只有那么几人,到底是谁别有用心的将这个消息散给全成安的人都知道?
他们是还嫌自己的日子过得不够乱吗?
眼看他步步逼近,每一句话都说的毫不留情,孙湘玉努了努嘴唇,编造好的借口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去。
见她如此做派,燕亦衡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无论湘玉是怎么知道自己手上有父皇的遗旨,如今她想要的,就是自个儿用这道遗旨去给她换一个入宫的机会。
但,可能吗?
他看起来真的有那么蠢吗?
“抱歉,湘玉。”燕亦衡情绪缓缓回归于平静,望着孙湘玉的眼神竟有些冷漠:“这是父皇特意留给我的,我不能将它用在旁人的身上。”
遗旨就是一道保命符,现在若是用了,以后的他当真没有半点保障。
听到他毫不犹豫的拒绝,孙湘玉有些难过的指了指自己,张了张嘴道:“在三哥眼里,我是旁人?”
他们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啊。
她是他最亲近的妹妹,他怎么能说自己是旁人?!
对于她的诧异,燕亦衡只觉得好笑,眉宇间露出一丝疲惫:“湘玉,你要知道,从你选择二哥的那一刻开始,你对我而言就已经是旁人了。”
在他面前,没有鱼和熊掌兼得的道理。
从湘玉知道二哥对他有杀心,却仍是要一心奔赴到二哥身边时,他与她之间的兄妹情分就已经戛然而止了。
说罢,在孙湘玉震惊的注视下,燕亦衡缓缓的站了起来,背对着她道:“你要入宫,我可以给你这个机会,但能得到多高的位份,就要看二哥与你的情分有多深了。”
“但,不要再动遗旨的主意,以后,也不要再随便出入兰心府邸。”
“从今以后,在万也不可用本王义妹的身份自居。”
“你我之间的情分,到此为止。”
他没燃烧自己照亮他人的自觉,也学不会无私奉献那一套,在面对永远也不可能向着自己的人时,及时止损才是硬道理。
他每说一句话,就像在孙湘玉的心上重重的划了一刀。
伤口溢出泊泊的鲜血,在瞬间令孙湘玉面上血色尽失。
她愣愣地坐在原处,只是觉得头脑发懵,不敢相信前一刻发生了什么。
就在刚刚,三哥竟然如此轻易的,与她断绝了所有关系?!
孙湘玉单手撑着桌面,微一用力就要站起来追去要个说法。
可还不等她迈出院门,管家爷就一脸淡笑地迎了上来,朝着孙湘玉温和的道:“姑娘,王爷已经为您安排好了一切,要是再耽搁下去,恐怕就要误了进宫的好时辰了。”
顿时,孙湘玉停了下来,面上的焦急之色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了下去。
一边是哄燕亦衡,一边是入宫。
她几乎没有犹豫多久就做出了决定,跺了跺脚道:“劳烦管家爷与三哥说一声,我过几日再回来向他赔罪。”
管家爷面上笑意不改,在前面带路:“小舟已经等在门口了,姑娘还请尽快。”
闻言,孙湘玉再不敢耽搁,急匆匆地往门外冲去,她刚一上小舟,管家爷面上的笑容就消失了。
“吩咐下去,剥夺孙湘玉自由进出兰心府邸的权利,日后若没有王爷的命令,谁都不许让她登上兰心湖。”
这也就是说,从这一刻开始,孙湘玉便和兰心府邸没有了任何关系。
望着渐渐远去的小舟,管家爷轻轻嗤笑一声,声音中满含不屑。
还真当他们三王爷是冤大头,可以随便攀附的吗?
当真是……不知所谓。
消息传进揽月楼后,戚长容面上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笑容。
显然,对于今日之事,她心中早有预料。
在燕亦衡与燕北辰之间,那个姑娘总有一天要做出抉择,只能二选一。
只不过,戚长容没想到,这一刻会来的如此快。
那孙湘玉为了进宫,竟然直接与燕亦衡撕破了脸皮。
此举,当真不是聪明人的所为啊。
没了三王爷府的庇佑,可想而知,孙湘玉在后宫的路会有多难走。
若燕北辰有意要护着一两分倒也还好,若燕北辰对她视而不见,只怕孙湘玉的日子就真的难过了。
“或许那姑娘怎么也想不到,她今日率性离开,以后就再也不可能回来了。”
听了这话,侍夏翻了个白眼:“当真是被所谓的情情爱爱蒙蔽了双眼,孙湘玉也不瞧瞧,那后宫是人呆的地方吗?”
“是啊。”戚长容感慨般地点了点头,嘴角含着一抹温吞散漫的笑:“别的不说,至少这几年,汇聚了各方势力的燕国后宫,跟吃人不吐骨头的地狱没什么两样。”
如今燕北辰还未站稳脚跟,摆在眼前眼前最快的方法,就是以姻亲的方式与各方势力交好。
也就是说,燕国空虚的后宫会陆陆续续的进人。
那些人怀有何等的目的已不用再猜测。
想必,敢在这时候入后宫的,都是些心中颇有成算的姑娘家。
在这种情况下,孙湘玉还敢一头栽进去,可谓是勇气可嘉。
侍夏摇了摇头,眼中隐含一丝怜悯:“不管以后事情会变成什么样,都是她自己的选择,怨不了谁。”
戚长容赞同点头:“所以,在燕北辰后宫着火之前,孤必须尽快拿到东西离开。”
说道离开这件事,侍夏立刻来了精神:“您打算怎么办?”
“简单。”戚长容心情尚可的打了个响指,笑意盈盈的道:“先去皇宫与他叙叙旧吧,总归……他不可能一直装傻的。”
“否则,孤就太伤心了啊,到时候孤会做出什么事儿,谁都不知道。”
侍夏深以为然。
殿下真的生气时,手段足以令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反正至少,她从来没有见过有谁敢在与殿下达成交易后反悔的。
要是燕北辰敢做第一个,一定会麻烦不停。
……
翌日,戚长容起了个大早,与躲在正月伤心欲绝的燕亦衡打了个招呼后,便领着两个漂亮的侍女,独自闯了燕皇宫。
无人敢拦晋国太子,再加上朝代更迭,宫中规矩改了大半,直到金色马车入了第二道宫门后,都无人出来阻拦戚长容。
所有人都对眼前的这一幕视而不见,仿佛没看见她似的。
见状,戚长容‘啧’了声,脚下却没有任何停顿,以不紧不慢的速度往议政殿而去。
侍夏与谢梦一左一右的护卫在她身边,眉宇间有些凝重之色。
半个时辰后,戚长容来到议政殿。
宫殿外全是陌生的面孔,伺候的宫人也换了一波,想来是在上一次宫变时死的差不多了,眼前的这一些,是临时从别处调过来的。
特意赶过来的戚长容在宫殿外站了会儿,给足了新皇面子。
片刻后,有一小太监脚步匆匆地从宫殿里面走了出来,躬身对戚长容道:“长容太子殿下,陛下有请。”
听到这话,戚长容微微颔首,笑对着身旁两个欲跟上的姑娘道:“你们两个守在殿下,等孤出来。”
“可……”谢梦皱眉,刚想把自己的担忧说出来,就被侍夏一把抓住了胳膊,回以一笑:“殿下尽管去,奴等在此等候。”
如此,戚长容便点了点头,转身朝议政殿里面走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