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来裹舒有琴的薄毯顺着水流而下。
水上露出一颗头,戚墨烨闭着眸子,却不忘更正她:“你我郎无情妾无意,殉情不是这般用的。”
闻言,舒有琴狠力拍了拍水面,心底更是气愤:“那你就是想谋杀我,然后再自杀逃罪!”
此话一出,戚墨烨掀开眸子看了看她,不屑道:“你不值得我陪葬……”
话未说完,戚墨烨看见了舒有琴的装束,竟与之前送上门的路瑶一般无二,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仿佛又有了复苏的迹象。
戚墨烨狼狈的移开目光:“你怎么穿的这般……”
“有伤风化?”舒有琴憋了一口气,痛心疾首:“黑白壮士,需要我提醒一下你是在什么情形下将我带走的吗?”
戚墨烨缄默不言。
说到这儿,舒有琴恨不能捶胸顿足:“我是在休息,入眠!大夏天的,睡觉不穿清凉些,难道你是里三层外三层的裹着?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戚墨烨理亏,难得踌躇:“城主府真的有问题。”
舒有琴追问:“什么问题?”
“……”
戚墨烨卡壳了。
他要怎么说?
难不成直接告诉她路城主及其女儿对他心怀不轨?
想了想,他到底是承认道:“我被下药了,他们想占我便宜。”
闻声,舒有琴不经思考,张嘴便想问一句‘什么药’,话到嘴边却蓦然反应了过来,生生的拐了个弯儿,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怜悯的看了眼不远处的戚墨烨,颇有些不明白的问了问:
“他们看中了你什么?毒舌到气死人不偿命吗?”
戚墨烨磨牙霍霍:“舒有琴,你该闭嘴了。”
“不闭。”
舒有琴藏身水下,趁着戚墨烨‘毫无反抗之力’,噼里啪啦的嘲讽了一大堆。
末了,她忽而又反应了过来:“不对啊,被下药的是你,你把我抓来泡凉水做什么?!”
“酒有问题。”
人藏在水底,避免了某些会让人尴尬的景色,戚墨烨终于敢直视她了,提醒道:“你也喝了,且还喝的不少。”
听闻此话,舒有琴被吓了一跳:“可我感觉很正常……”
“因为不止酒有问题。”
戚墨烨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那个女人身上的香,也有问题。”
身为皇族的皇子,能活到成年绝不是仅凭运气,他不蠢。
一路行来,见舒有琴始终如常,他已差不多能猜到真相。
酒确实有问题,可药性却需要某种东西引发,若不是如此,想必路城主也不敢让舒有琴喝。
“什么女人?”
见她满脸茫然,戚墨烨不回答,冷冷一笑:“蠢死你算了!”
已经对‘蠢’免疫没感觉的舒有琴撇了撇嘴,不满道:“那你也不能直接把我扔水里啊,要是我不会水,岂不是直接被淹死了?那我可就死的太冤了!”
“你会。”戚墨烨瞥了她一眼,
“如若我不会?”
“你不可能不会。”
“你为什么知道我一定会水?”舒有琴眉头皱的很紧。
要知道,于闺阁女子而言,凫水乃是‘有伤风化’,少有人会私下学习,且就算擅长,也不能为他人所知,
墨烨是怎么知道的?
就连她爹娘都不知道她会水!
懒得再管眼前人,戚墨烨闭上眸子养神,不再说话。
他怎么会知道?他当然知道。
五年前,他亲眼见过,她入水救了一个孩子。
……
一个时辰过去了,戚墨烨终是将药性压了下去,睁开眼看了眼靠在大石头上昏昏欲睡的人,嘴角肌肉不受控制的抽了抽。
一捧水泼过去,戚墨烨怒道:“你是真蠢还是假蠢?在水里睡觉就不怕被淹死?”
言外之意,便是问她为何不出水了。
又一次被惊醒的舒有琴只觉得莫名其妙,且十分的头疼:“墨烨,你讲点道理,你都说了,我的穿着不得体,我一出水……”
说到这儿,舒有琴欲言又止。
她敢肯定,若真是那样,待会儿这人就该骂她不知羞耻了。
闻言,戚墨烨嘲她:“真难得,你竟然有自知之明。”
嘲讽完了,一件白色外袍兜头而来,将舒有琴盖的严严实实。
裹着白袍,在水的浸透下,身材虽依旧玲珑,却没了走光的危险。
舒有琴站在岸边,只觉晴天霹雳:“这么远的路,我连鞋都没有了,你就打算让我这么走回去?!”
“不然?”戚墨烨斜睨着她:“你不是很能的吗?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说完,戚墨烨打算大步离去,脚尖轻轻一点,似乎又有一跃离开的意思。
早有经验的舒有琴一个激灵,不想被抛弃在荒郊野外,在求生欲的驱使下,想也不想的抱着戚墨烨大腿,直接坐在他脚背上,嚎啕出声:
“你这个禽兽,你不能不负责啊,你大晚上的把我带到这里来,我一个黄花大闺女,被你占尽了便宜,你怎么能这般一走了之?”
听她这凄厉的哭喊,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对她做了何等人神共愤之事。
闻言,戚墨烨额上滑下几条黑线,下颌紧绷,面无表情的,一步一步的往前面挪:“莫要胡言乱语,我对你从未有过非礼之举!”
“你有!”抹了抹眼泪,舒有琴故意抽噎的很大声,眼泪鼻涕往戚墨烨内袍上蹭:“你不仅把我看光了,我们还曾共处一室,你还把我扛在肩上到处跑,我面子里子都丢光了……”
戚墨烨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脚上的重量不得不停下来,垂首问她:“说起来,被占便宜的应该是我。”
“你脸皮怎么这么厚,为了逃避责任,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
戚墨烨:“……说罢,你想做什么?”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舒有琴立即道:“我也没有别的要求,你怎么把我带来的,就怎么把我送回去就成,可行?”
“行!”
天亮时,舒有琴吐的昏天黑地,却被硬扯着胳膊离开城主府。
面对路城主的挽留,戚墨烨冷冷一笑,眸光凛冽:“路城主好手段,又是劝酒,又是送美人,当真是奢靡!”
闻言,路城主额上落下两滴冷汗:“七公子,此事,我可以解释……”
“不必解释了。”
戚墨烨正气凛然:“若路城主想往上升职,只能凭借自己的努力与功绩,至于我……路城主最好不要寄希望于我的身上,我不挡路城主的道,就已是经过昨夜之后,我最大的仁慈!”
路城主:“……”
舒有琴:“……”
直至走出城主府,来到热闹的主街,被扯着胳膊跌跌撞撞离开的舒有琴才慢半拍的反应过来:“……你既然不高兴,为何昨夜不直接离开?”
“事情哪有你想的这般简单。”
戚墨烨淡淡的道:“人家到底是邺城的城主,我若是一声不吭的不辞而别,只怕要落的一个目中无人的罪名,为了一个废物毁掉自己的名声,不值得。”
舒有琴有点不能理解:“名声,就这么重要?”
“因人而异。”戚墨烨难得耐心的多说了两句:“一般而言,身份地位越高,名声就越重要。”
“是吗?”舒有琴若有所思:“可难道不是一个人手中的权利越高,就越没人敢对他指手画脚,越能不受约束吗?”
“不止愚蠢,还幼稚透顶,”
瞥了她一眼,戚墨烨‘呵呵’冷笑,言语间嘲讽之意十足:“你若真想随心所欲,除非你能堵上天间数百万人的嘴,若不能,就算有再高的地位,再多的权利,也要顾及声名,说到底,都不过是傀儡罢了。”
“天下人的傀儡。”
莫名其妙的,舒有琴从他的言语间听出了些许悲凉,这样的情绪太过浓烈,以至于她心神巨震,一时竟失了言。
戚墨烨松开她的手,两人一前一后。
片刻后,戚墨烨道:“看在你这么蠢的份上,我便与你说几句真心话,你这么蠢,就别在外逗留了,也别向往所谓的江湖。”
舒有琴抿了抿唇:“为什么?”
“江湖,无论是快意恩仇,还是狭隘沉重,你皆承受不起,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般笨的。”
舒有琴:“……”
这种时候都不忘了打击她,这人的嘴实在是毒。
……
二人分别。
因为‘萍水相逢’,所以‘牵扯不深’,离别轻易。
离家半月,舒有琴到底回了舒家。
如她所料,此次离家出走,虽成功逃过一桩婚事,可舒老爷当真差点打断她的腿。
舒夫人拦住舒老爷的鞭子,哭诉道:“你真想打死她不成?咱们就只有这一个女儿啊!”
闻言,舒老爷气的脸色铁青,对舒夫人的哭诉不为所动:“小小年纪就敢离家出走,我今日一定要打断她的腿!”
“你要打断阿琴的腿,就先打死我罢了!”
舒夫人抹了抹眼泪,义无反顾的挡在舒老爷面前,哭的越发厉害:
“要不是你硬逼着女儿嫁给那么一个纨绔,女儿怎会用了那般拙劣的方法逃婚?说到底,这些都是你的错,如今女儿好不容易平安回来了,你不安慰也就罢了,竟还喊打喊杀,你把我们娘俩都打死吧,你也好落个清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