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姬姐姐啊,她也是被大风吹来的,好几年前了,我哥说那时也砸坏了我们家鸡圈的顶棚,还好那个时候鸡都在外面玩,一只都没砸到……”
我再次呆立在原地。
“……诶,你真的不要和鸡打仗吗?”
回家以后小黑自觉地去地下室练功了,我在小溪前看了会山,再到里屋看了会书,又到后山看了会大河,最后回到屋前坐着晒太阳。
“被大风吹来的”——这明显是托词;“也砸坏了鸡圈的顶棚”——看来小黑这屋子有什么古怪啊;“妖姬姐姐”——也是穿越者吗从哪来的她的样貌和我一样也是变过了吗……我有太多疑问,我要尽快见见她。
——“阿鸡,救我!”突然,盖板打开,滚滚浓烟从地下室升起,还夹杂着小黑沉闷的呼救声,我端起一桶水就泼了进去……
此后大半个月里,相同的这一幕天天上演,从前也没这样啊,小黑控制火焰的能力似乎是越练越退步了。
“你懂什么,我这练的已经是“火龙炎弹”了,这可是很高级的忍术,你看……”
他的身畔一下升腾起四朵火焰围着他旋转起来,又随小黑的手势忽地上下散开,又合拢,再前后散开……
“我不看,快去练,你练会了再来……”我走得离他远了点,真希望这小子早日练就神功好带我去他那个学校。
然而他并不着急,虽然的确也有坚持每天练功,但时间都不长,在地下室呆不了多久就上来了,“坚而不久”啊。一天中一半时间都在玩,除了玩“和鸡打仗”、玩“驭火泼浪鼓”,还爱玩一种类似“溜溜球”的玩具:在竹制十字飞镖的中心钻孔安上一个轴,再把线缠在轴心上,然后抓着线的一头把飞镖抽出去拉回来,配合各种身体动作像在耍流星锤一般,那飞镖在挥舞的时候还会绕着轴心“咕噜顺噜”转得飞快……
而我呢:早上基本上总是会早起,不是我不想睡懒觉,而是这鸡圈中的老母鸡聒噪得很,带着它的娃吵得你根本睡不着;上午去山下取饭,等于是强制跑步锻炼身体;之后就无事可干,只能看山、看水、看书,还有应付小黑时不时地各种骚扰,小朋友的精力可真是旺盛得很;至于晚上,晚上还能有啥事,晚上那更是没有任何娱乐,只能早早上床休息,我记得从前抗日战争时期,因为灯火管制,结果重庆人口出生率激增,可我又不能找个人来一起造娃,毕竟我还是个娃呢……唉,这在山上真的好无聊,我都有点思念996了,大多数时候没事我就躺在屋前,想着再看一眼地球上见不到的奇观——双日凌空,可说来也奇怪,自从那天见过一次之后,我就始终无缘再见,也许是这山里的雾气太重,天空总有一层薄薄的云层,我始终只能透过云层见到一个太阳的身影,我甚至都在怀疑那天我是不是看错了。
盼星星盼月亮地,终于,我们小黑大人毕业的日子虽迟但至。
前天早上小黑写了张字条通过木鱼传给了他哥,昨天早上木鱼除了送来了饭盒,还带来了一个背包。回家打开一看,原来是一套全新的黑色忍服,终于小黑也能不穿满是补丁的旧衣服了,他换上新衫,顿时容光焕发精神抖擞,到底人要衣装佛要金装,如今他的控火能力也有所提升,所以在家时也不再戴上帽兜围上围巾了,不过要是出门他则必定全副武装,甚至还会带上木剑竹镖,用他的话来说,是“忍者得有忍者的样”。
所以明天就能去学校了,于是小黑说今天一起去山外面走走,我其实并不想去,可少了个保镖一个人在家又有点怕,不是有“吃老虎的蜘蛛”吗得,舍命陪小人吧。
和往常一样来到山下的大石头处,吃过木鱼送来的早饭——应该说是朝食,这次是梅子饭团——小黑领着我在岔道口走了左边那条路,哦,我记得他说过,这是通往忍之谷的。
山势陡峭,从脚下弯弯曲曲地伸向山下,在路上小黑又高唱起“我和阿鸡来巡山……生活充满节奏感。”
突然他停下了,问我道:“阿鸡,节奏感是什么”
“节奏感……节奏感就是走路,左右左,左右左……”
走了一阵他突然又停下了,还转过身对着我鼓起了腮帮子。
什么事这么开心
他拉着我快走几步,眼前的山势一变,一条长长的陡峭的笔直的山路出现在眼前,这个斜坡我估计能有45度。小黑就地蹲下,把木剑连剑鞘解下,横在胸前:“走喽!”
我看着他顺坡蹓下,就像滑滑梯一般,遥想当年,我只在幼儿园时候玩过。
“阿鸡快来啊,不要怕,很好玩的。”小黑的声音远远地传来。
我会怕,笑话……然而在我学着小黑蹲下滑起来以后,一阵恐惧感却立时笼罩了我。刚才由于视角原因,看着小黑似乎是慢悠悠地滑下去,然而实际上这下滑的速度是很快的,我真怕会一个不小心导致重心一偏一个前滚翻滚下去可就完蛋了,所以我拼命地把身体往后仰,可还得看着脚下的路,这段山路并不是完全平整,还是得避开路面上的突起。
总算有惊无险的,我还是抵达了这段山路的尽头,回首望着来路,刚才真是刺激,只是等下原路返回可就要累死个人了,而且万一行至半途上面却有人下来了,这里这么窄可怎么办呢
“怎么样,赞不赞。”小黑迎上前来:“我最喜欢走这里了,好好玩呀。”
“很棒,不错。”我附和着他,一边控制呼吸,强装镇定。
这里和山上迥然不同,山路已经消失,四周尽是参天大树,饶是在白天,光线也有些昏暗,几缕漏下的阳光穿过树林间的空隙,在地上投下了光影,林中不时响起的鸟鸣声更为这片树林增加了几分韵味。
“这是哪了”
“忍之谷。”
“哦,到了,就是这里啊。”
这里比我和小黑每天下山取食的大石头那里地势更低,谷中树木也长得更为高大。我知道由于山上的紫外线比较强,而紫外线会抑制植物的生长,此外,山上土壤中的营养物质更容易被雨水冲走,土壤相对比较贫瘠,植物得不到充足的养分也会影响生长发育……
我和小黑踩着林间落叶穿过,一路上看到了山鸡、野兔、松鼠……
“黑仔,这里也有‘吃老虎的蜘蛛’吗”我故意问小黑道。
“啊,这里啊……这里没有,这里只有‘吃老虎的蝙蝠’。”
“切!”你就吹吧。
“我哥可以从树上走,从这儿跳到这儿再到这儿……”
小黑指示着一棵大树叉开的粗大枝桠,再点到另一棵大树,对此我表示呵呵。虽然他哥有超能力,可我记得跳远奥运会纪录也就九米,小黑随手这一指一划十几米都不止,能有这么远吗再说这树枝离地也有十数米之高,光是上去也费力。
小黑和我并肩走出忍之谷,突然他猛地跳进前面的一个低矮凹陷的小池塘,我猝不及防,溅起的水花泼了我一身。这个小池溏并不大,半亩见方的样子,也很浅,只及至小黑膝盖。
这——小黑站在水里冲我哈哈大笑。
“混蛋!”我冲着他大吼:“回去衣服你给我洗!”
他却仿佛我在表扬他一般,笑得更大声了,直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笑着笑着,一股蒸汽从他周身腾起。
——如今的小黑在洗完衣服以后,已经能控制热量把衣服直接烘干了,当然也是在烧坏N件破衣服以后。
这不是在瞎搞么,这真的很好玩吗我可是真的有被严重地气到,诶,家里面有个熊孩子可真的会得高血压。不过我也想起自己的小时候,那时在下雨天穿着鞋,有时兴致来了也会猛地跳进路上的小水坑,看那水花飞溅,当时不也是乐在其中。
我作势要打道回府,他非常识相地连忙上来道歉,又是打躬又是作揖,也是相当地能屈能伸,于是我唯有与他绕过池溏继续前行。
一座红色建筑不久就映入了眼帘,随着我们越走越近,我看到那原来是一座高大的两横三纵的木制门楼,呈现一个“开”字形,有点像中国的牌坊,又有点像日本的鸟居。在经过它的下方时,小黑原地蹦了几下。
“我哥可以从上面“唰”地一下跳过去,他说我以后也一定可以哒。”小黑眉飞色舞地对我解释道。
我作恍然大悟状:行,你们一家都很行,行了吧。
这里四周尽是苍茫的绿色,突有这样一座鲜红的牌坊,那是相当地醒目,堪称地标性建筑。
穿过这个红色门楼后,行不多远,前方出现了两条岔路,左边一条是大路,右边的则是小路,小黑犹豫了一下:“本来想带你去看个东西,不过……算了,我们先去左边吧,回来那边也会经过的。”
哦,那边有什么好东东吗。
小黑领着我沿着大路走了好一会儿,才看见路边有一幢小白屋,小黑快步跑上前去,也不敲门就推门而入,但很快就退了出来,直到我赶到,他才语气中明显带着失望地对我说:“他还没回来。”
“谁”
“啊呀,我不是有对你说过,我有个好朋友白发也是风系,大家都说他是我们忍村百年一遇的天才。”
你有对我说过吗,我怎么不记得“百年一遇”,你个小屁孩才几岁,知道啥叫“百年一遇”么
小白屋是一座三开间的两层楼房子,砖木结构,比小黑家的屋子气派了好多,选址也相当不错,背山面湖的,那湖的四面环山,被层层叠叠的群山围住,湖就宛如群山中的一面镜子,或许是因为雾气的关系,看上去灰濛濛的。
“这是什么湖”
“雾影湖。我们去看看吧,不是很远的。”
“Go。”
“啥有狗吗,没有啊。”
“不是……我们走吧。”
“等等,让我歇一下。”
“你看你还非要背把剑,也不累得慌,不是跟你说了出门要轻装上阵,非不肯听,你看看你……”我对着小黑就是一顿巴拉巴拉,这让我自己也感到有点儿奇怪。
“你好烦啊,像大长老。”
或许是得到了一阵休息,又或许是不想再听我啰嗦,小黑终于又迈开了步子,虽然脚步略显沉重。
及至山下,居然下着牛毛细雨,把个雾影湖笼罩在一片水雾之中,难怪从半山上看起来就像是拂着一层灰纱,晕染出清雅的水墨画气息,这让我想到苏东坡的名句“水光潋滟晴方好……”,后面那句是啥来着,诶,我的记忆,尽是碎片了。
这湖的面积并不是很大,一眼就可以见到湖的对面,远山都连在了一起,我还看到了梯田。和小黑行不多远就见到岸边泊着一条小船,他喜出望外地招呼我一起坐了上去。我荡起双桨驱舟入湖,小黑摘下手套站在船尾盯着湖中,不住地甩出一团团火球,把原本平静的湖面掀起了层层大浪。
有一点儿超能力就可以这么放肆吗,他这简直就是在炸鱼啊。
鱼在水下,一条没炸着,但一条条小鱼纷纷跳出水面,应该是受到了惊吓,有些恰好跃入船舱之中,其中有几条鱼很奇特,我眼看着它们的身体一下鼓胀起来如同气球,甚是有趣。
我随手抓起一条放在手心细看,这鱼肚子白白的,此刻胀大成圆球状,密布着无数小刺,嘴巴像似嘟起着,眼睛圆圆,鱼鳍因为肚子的胀大此刻像在长在了耳朵的位置,看来来又呆又萌的。我不禁问小黑“这是什么鱼,你认识不”
“河豚啊。”
什么!河豚我当然知道,那可是一种集人间美味和世间巨毒于一身的生物,我还吃过一次呢,可我从没见过实物,原来是长这样的啊。
啧啧啧,有巨毒的鱼,而且据说不同种类的河豚,有毒的部位还不一样,这样的东东直接用手抓好吗,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啊,所以这样不好,于是我小心翼翼地捧着它移至湖面上,然后还了它自由。
小黑玩了好一会才收手,然后惋惜地把船里的渔获一一扔回湖里:“假如今天去学校就可以上交食堂了,然后我们就可以吃到河豚刺身了,可惜可惜。”
在雾影湖游玩了一阵,感觉这里景色美则美矣,可是人气实在是不足,说起来我来这儿也已经个把月了,却只遇到过三个人,是因为山区的缘故吗,小黑一心想着早点去学校,其实我也想得很啊。
“我看我们还是早点回去吧,休息一下,整理一下,可别耽误了明天去上学。”
“好啊,你背我不”
“想得美。”
“好吧,就知道你不肯,那只好带你走近路了。”
近路其实也近不到哪里去,这一走又和小黑一起走了好一段路,我倒是还好,可小黑似乎有点吃不消了,他走得有点儿慢起来。不过他坚持着不休息,直到我们走近那尊大佛。
这大佛就是我之前在小黑家附近看到的那尊,那时远看着他并不觉得特别高,而现在走在下面就发觉自己实在是渺小。大佛还在修建中,有工匠正在“叮叮咚咚”地敲凿着,我从下往上眺望,能看到那儿搭着的脚手架。
“喏,前面我们来的时候,过了那个红色鸟居,如果往右边走,就会走到这里了。”
“哦。”原来如此。
经过了大佛像之所在,又行了约一里地,前方是个三岔路口,小黑说最右边的路就是通往来时的鸟居之所,但我们现在要上山,所以他带我走中间那条路。
一路上小黑不时地转过头看我,腮帮子时不时地鼓起来,我心生不祥之感,莫非他又要使坏了,于是我不动声色,暗地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注意脚下。
直到我看到那个东西,我才不由自主地停下来——前方凭空竖立着一个——这是……“传送门”这是一个约一人高的被流动的光线围成的椭圆形的中空圆环,看起来就像一个超大号的烟圈,圆环的内表面闪烁着蓝白色的光芒,外表面是黑色的——这就像是我在科幻电影中看到的那种传送门。
“喏,这个就是前面我想带你来看的东西,可好玩了。”
小黑紧走几步上前绕到光环的后面,然后径直穿过它跑到我的身前——原来这是单向的——接着他又笑呵呵地跑到我身后,使劲地推着我,把我推进了光环——我刚一接近它,一股巨大的力量就把我掀向半空!我还没来得及反应,推力突然消失了,我从半空中就像抛物体一般向地面砸落——还好地面恰好有一扇光环,它接住了我,再把我又推向半空……如此无数个回合后,最后一次我以平滑的曲线姿态落地。幸亏我胃里面的存货不多,不然肯定得大吐一场。小黑随后也上来了,看到我这副样子他笑得前俯后仰。
“这叫跳跃门,怎么样,速度快吧。”小黑解释道,“这里已经半山腰了,如果爬山上来可要半个时辰呢。”
果然这光环就是传送门,好吧,跳跃门,这里怎么会有这个呢
我惊魂未定地一屁股坐在地上,这样的跳跃门不像是自然形成的,更像是被刻意摆放在这里,我感觉就像是一种单向定点交通系统。
“这个只有这里有吗”
“不,好几个地方都有呢。”
“这里是哪了”
“不知道了吧,这是山上,而我们的家在这里——”他用手指往下一指,原来,这已经是小黑家更上面的一个山坡了。
我只坐了一小会儿,就被小黑拖着往山下小屋走去了,可是,在离家门口没几步时,小黑却突然停了停:“门怎么开了不是我哥,他不会这个点回来。”
他看我,我也看他。这我哪知道啊。
他眼珠转了转,从身后拔出木剑:“你从前门进,我从后门进。”然后他猫着腰缓步走了下去。
还打算前后夹击真让我哑然失笑,不管他,我顾自慢慢走回去。
刚走近屋前,从鸡圈那里却走出一个人来。
他一头白发垂肩,黑色面巾遮住了大半张脸,身着黑衣黑裤黑靴,袖口和裤摆都绣着像是火焰的红色图案,尤其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他的双眼布满了血丝,远看就像是长着一对红眼睛,不怒自威,但也让人有些害怕,他这是有什么眼疾吗
莫非他就是小黑所说的那位白头发的风系的好朋友吗
这,就是那位“百年一遇的天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