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9章
翌日。
孙焱醒来。
因着没伤到脏器，他整个人的精神头还是很不错的。
得知自己要被送回村里，他第一时间激烈反抗。
“我不回去！东家答应要带我去就进京都的，，我会保护东家的！”
“你现在这情况，能保护得了谁？”焦斜皱着眉头，摁住他的肩膀，将人给压回去，“别乱动，仔细伤口裂开。”
孙焱动弹不得，咬牙道：“我很快就能好转了，我年轻，恢复快！我要跟东家说……”
焦斜：“……”
“这是东家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
“焦叔！”孙焱气恼。
就听焦斜淡淡道：“东家就要启程了，你这伤根本好不了，就算勉强上路，亦只能添麻烦。”
“我——”
孙焱气得眼眶都红了，“我可以的！”
“你可以什么？可以添麻烦？”一说到这个，焦斜亦是恼火，“黑灯瞎火的，你非要下河捉鱼，差点落在水里成了死鱼，回不来。”
“你可有想过？若是昨夜那些人突然发难， 你率先受伤被俘，唐忱又被吸引走注意力，东家又该如何？”
“我——”
焦斜继续冷冷道，“上回之事，你不引以为鉴，如今还敢再犯。”
“你根本不适合当个护卫，倒不如安安分分地回去当个药农，也不辜负孙老的一片爱孙之心。”tiqi.org 草莓小说网
孙焱自知理亏，心中郁郁，也不敢回嘴。
“……对不起。”
“你对不起的不是我，而是东家。”焦斜觑着他，厉声道。
唐忱看孙焱面色惨白，忍不住对焦斜道：“阿焱身上还有伤，倒也不必……”
“你也住口。”焦斜冷冷地望了他一眼，“管个人都管不住。”
唐忱一噎。
怼完两人，焦斜就转身出去了。
唐忱转身去问孙焱，“你感觉怎么样？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孙焱挠了挠头，“伤口疼得抬不起手……”
“正常。你昨夜跳入河中，刚好被刺客刺中，好在没有刺入要害，才勉强捡回一条命。”唐忱说道，“下回若是再如此鲁莽，怕是连性命都难保了。”
孙焱老老实实道：“不敢了。我也不知当时怎么了，看到河里有鱼，想着天冷，抓一条大鱼打鱼头汤……”
“我看你就是自己想给人凑鱼头汤。”唐忱无语。“家里也没缺你吃喝，你成日竟还惦记着吃喝！”
孙焱捂着伤口，岔开话题，“唐叔，我伤口疼。”
唐忱拿出姜映梨给的止疼药，喂给他一颗，“东家给的，可以暂时缓解疼痛。”
孙焱一咕噜吞下去，舔了舔嘴，“东家的药真方便呐！而且也不怎么苦涩……”
顿了顿，他转了转眸子，哀求道，“唐叔，我真的不想回村里。男子汉合该志在四方……”
“你才几岁，还男子汉！”唐忱颇感无语，“先好好养伤！”
“那你给我去求求东家，成不成？”孙焱急忙拉住他的手。
“放手！”
“唐叔！”
唐忱微微一震，振开他的手，给他捻好被褥，就转身出去了。
而这边，萧疏隐等人已经在准备离开的事宜了。
他先是派人通知了崔岸雪，让其做好准备。
崔岸雪这两日也事事不大顺心，他记忆还未曾恢复，自从上回见了萧疏隐之后，聊过一些过往的事情，这段时间，脑子里偶尔会闪现出一些奇奇怪怪的片段。
有时候是征战沙场的，有时候又是些日常画面，却又不能细想深思，一旦努力回想，就又会头疼欲裂。
姜映梨之前就这个问题，给他看诊过，除了开些药物，让他慢慢回忆，不必操之过急。
其他倒是也没派上用场。
毕竟，脑袋是个很精密的地方。
但这些都不是崔岸雪最头疼的，最令他烦恼的是金嫂子。
金小光年岁小，在简单地哄过两回后，他现在倒也不生气了，还会缠着崔岸雪一道儿玩。
比如今日，崔岸雪给金小光做了两个毛毽子。
毛毽子很容易做，将完整的禽毛塞入两个铜板中间的孔洞，再用碎布头一裹，就成了个毽子。
崔岸雪武艺高强，很是会控制身体，所以踢毽子对他而言，都是轻而易举的。
这瞬间就让从没玩过这些的金小光开了眼，一直缠着崔岸雪教他。
他年岁还小，身体还不能自如操控，所以踢得歪歪扭扭的，门口传来的响动让他注意力转移，差点一屁股墩儿跌坐在地上。
崔岸雪抬手揪住他的后背衣服，轻松把他提起。
毽子啪嗒落在地上。
两人同时往门口望去，果然见到金嫂子提着篮子回来了。
“娘！”
金小光欢欢喜喜的扑了过去。
看到两人望来，特别是对上崔岸雪那炯炯目光，金嫂子立刻垂下了头，他死后摸了摸金小光的脑袋。
“今日可开心？”
“开心。大黑豚在教我踢毽子，可好玩了！娘，您来玩！”金小光兴致勃勃地拉着她，来到平地。
他扭头道，“大黑豚，你教教娘吧！”
“小光，娘都一把年纪了，不玩这些小孩子的把戏。”说完，金嫂子似乎感觉到自己的话语有异，忙补充道，“是娘自己不爱玩。”
“还有，不是告诉过你，要喊崔大人吗？怎么还乱唤人？下次再如此，娘可就罚你了。”
金小光讷讷挠头，“可是……”
他偷偷抬眼去看崔岸雪。
果然，崔岸雪原本嘴角还浮现的笑意，此刻都烟消云散了，嘴角直直抿开，就有着一种说不上来的肃杀气息。
金小光感觉有点怪怪的，但这样的大黑豚太过具有侵略性了，他忍不住老实喊了声：“崔大人。”
崔岸雪心中不悦，他抬眼看向金嫂子，“你何必非要如此。一如既往即可。”
金嫂子俯首，“不敢冒犯大人的威严。”
“呵。”崔岸雪抿唇，“你若是真的不敢冒犯我，那就合该我说什么做什么。”
“我明日既要启程回京了。”
闻言，金嫂子一愣，“这般快……”
但旋即，她就想起如今的情况，勉强挤出一抹微笑的弧度，“那我替将军收拾行囊。”
说完，她转身放下篮子就往屋里走。
崔岸雪看到她这副迫不及待的模样，心里愈发着恼，他也说不上来为什么焦躁恼怒，可看到她这般，他就觉得生气。
他把手里抓着的毛毽子塞给金小光，低声嘱咐了他在外面玩，就跟着进了屋子。
听到身后传来的动静，金嫂子一惊，连忙转身，就看到人高腿长的崔岸雪走了进来。
他实在是太高大了，肩宽背阔，初初一眼就很是有压迫感。
更何况此刻的他还带了几分怒气，那股迫人感就愈发明显。
“崔，崔将军还有何事……”
金嫂子的嗓音都有几分颤抖。
崔岸雪也感觉出她的害怕，只能强压下怒火，慢慢走到离她十步远的距离，缓缓开口道，“我要离开，你就没什么跟我讲的吗？”
“……一路平安，武运昌隆。”金嫂子搜刮了半天，吐出一句。
崔岸雪：“……”
他垂下眼眸，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金嫂子，“除了这个，还有吗？”
金嫂子不是傻子，自是知道他想听的是什么。
但她不能讲。
她舔了舔唇角，“没有了。”
崔岸雪眼底浮起失望，“我再问一遍，你和小光当真不与我走？”
室内一时间有些安静，只有屋外拂过的寒风。
半晌，金嫂子才慢慢开口，“走？怎么走？”
她抬头看向崔岸雪，眼神锐利，“我又是以什么身份跟着崔将军离开？”
“崔将军还有婚约在身，家中也有女眷。我一个寡妇，带着个孩子，贸然跟着您走，又是怎么回事？”
“我没脸没皮不打紧，但小光呐？他又该以怎样的颜面存活？旁人又该如何看待他？”
“你也别拿那句会把他当成亲子来搪塞我，不是亲生的，就不是亲的。”
她闭了闭眼，道：“崔将军若是喜欢孩子，待得回京后，自是能跟你夫人生下十个八个。”
“我——”崔岸雪刚要说话，就听金嫂子继续道：“您听我说完。”
“救您的不是我，是东家。拉拔我脱离苦海的，也不会是您，而是东家。”
“所以，也别再讲什么救命之恩的话，要是您真想感激，就把对我的这份感激和谢意都回馈给东家。”
“还有，我一直以来都是把你当成小光的哥哥！”
说完这句，她转身就开始给崔岸雪整理行囊。
这句话甚是绝杀。
身后的男子站了片刻后，脚步声渐远，室内很快就只剩下金嫂子一个人收拾行囊的声音了。
金嫂子的手一顿，垂下眼眸。
崔岸雪的东西并不多，而且他回京后，自是会有更好的，所以她也只捡了几件衣裳，并着一双鞋子。
就一个包袱就能装完。
装完东西后，金嫂子也没出去，而是坐在床边，怔怔然的发呆。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就是觉得心底空落落的。
犹记得，当初被大黑豚当众抱住喊娘时的震惊和羞恼，再到后面的习以为常，一切都仿似还在昨日。
可如今，他却是要离开了。
金嫂子自是明白，一个男子三番五次的邀请自己离开，其中暗藏的深意，兴许连大黑豚都不清楚。
但她赌不起。
她闭了闭眼。
蓦地，就听院子里传来金小光的声音，“娘，娘，东家姐姐来了。”
金嫂子一惊，连忙抬手擦了擦眼角，深吸了口气，快步迎了出来。
见到站在院门口的姜映梨，她眼睛一弯，忙喊道：“东家，您怎么来了？”
边说，她边看向金小光，“崔大人呢？怎生不见人？”
她以为姜映梨是来找崔岸雪的。
金小光眨巴眼睛，脆生生道，“大黑豚说他有事，就出去了，还说会给我带糖葫芦串儿 回来！”
金嫂子一愣，以为是自己的话激到了崔岸雪，一时间有些尴尬地看向姜映梨，“对不起，东家，是我……”
“我不是来找崔将军的。”姜映梨笑了笑，“我找你。”
金嫂子怔忪，但还是赶紧把她给迎进了门，“您快坐，我去给您倒杯茶水。”
“不必。我说几句话就走，家里还有一堆事儿呢！”姜映梨拉住她，示意她坐下。
金嫂子只能顺势坐下，她偷偷打量着姜映梨，心中其实已经也才猜测到她的目的，主动道：“您是来让我走的吗？”
姜映梨惊讶，接话道，“倒也不是让你走。就是崔将军即将离开柳城了，那这工作肯定是得变一变的。”
“我家中现在有座药庄，先前是有人管理的，但近来她得跟我去京都，所以就需要人来接手。”
“你我也打了这么久的交道，彼此也互相了解，我对你亦是信任的。”
“再者，你也识字会算，所以我就先来问问你的意见。”
本来姜映梨是没打算带芸娘进京的，但昨夜宁老太太又跟她提过一嘴。
一来是替芸娘报仇雪恨，二来嘛，也是借着她的事，欲要创造些文章，得以搅浑京都的水，让人避免把目光放到他们身上。
算是一举两得。
芸娘亦是甘愿。
但自从谢婉韵走了后，虽然狗蛋也培养得差不多了，可药庄太大，事务又多，一旦芸娘走了，李玉珠还真管不来。
这一来二去的，姜映梨就想到了金嫂子身上了。
所以，她今天就来问一嘴。
闻言，金嫂子眼眸一亮，当即道：“愿意，我当然愿意。”
金嫂子本来还在愁未来生计。
她当然可以再重新回到从前的生活，哪怕是浆洗衣物，她也能把孩子养大。
更何况，比起从前，现在的她还攒了一笔小钱，亦是能做点别的事情了。
但她还是很愿意继续给姜映梨做事的。
毕竟像她这般开明又仁厚的东家，实在是难找。
再者，也是因为姜映梨待他们母子实在是太好，要不是她，当初他们母子恐怕都难以过完那个寒冬。
亦是会被金家人给撕了。
姜映梨闻言，也是松了口气。
“那敢情好，你收拾收拾，回头我先让人送你们母子去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