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老龚神态变了,变得错愕,茫然。
随后,再变成了慈祥的笑容,紧跟着成了惊恐!
这多样的情绪挤在他干巴巴的脸上,显得极其怪异。
砰的一声闷响,老龚崩溃成了一团灰雾……
半晌后,老龚重新凝聚出来。
他满眼的恐惧,像是被吓坏了。
我心头一阵发寒。
我正想开口问,老龚到底感应到了什么?
可又怕引来这里的巡夜鬼。
这职工宿舍并不安全,既有巡夜鬼,又有一口活尸煞。
根本无法在这里静观其变。
魏有明房间中有价值的就是这本日记。
其次,老龚已经能感应魏有明了。
甚至,我只要让老龚吞下一点儿我的东西,还能确定我那一缕魂魄的藏身之处!
先前没到这个房间,我还没有想到这一点,完全是当局者迷。
我完全可以利用老龚确定魏有明在哪儿,躲着魏有明,再找我的魂魄!
思绪落定,我收起魏有明的日记,正准备转身离开。
可转身那一霎,就瞧见门把手微微转动。
贴在锁头上的符瞬间变得焦黑!
再下一秒,门被推开了!
啪嗒一声,一双布鞋,踩在我放置的铜钱上!
铜钱全部被踩倒,滋滋冒着白烟。
杵在门口的,是一个一米七左右,短发,长脸,皮肤格外粗糙的中年男人。
他穿着一身大夫的白大褂,泛红的眼珠直勾勾盯着我。
胸口微弱起伏,是独属于活尸煞一口残存的怨气。
我心头恶寒。
的确是化血的活尸煞!
那假装成领头的鬼,并没有骗我。
更让我惊疑的,还是我的布置,居然几秒钟的时间都没拦住!
这活尸煞,好凶!
他直愣愣地盯着我,嘴巴忽然一颤,喃喃道“有明。”
我瞳孔又是一缩,才反应过来一个点。
这活尸煞的眼神呆滞,神志不高。
很多尸鬼都是这样,凶性越多,人性越少,神志就越少。
譬如祁家村的饿死鬼。
甚至无头女,都没有正常的神志。
他错认我是魏有明,就是因为我脸上的妆容。
这死人妆,我鬼使神差地化成了接近魏有明的模样。
上一次化这妆容,我还吓到过椛萤,以及工地那里讨火的鬼。
这顷刻的思绪间,我快速后退,到了窗户旁。
对我的身手来说,十来米的高度,并没有多大危险,我只要稍稍在墙上借力,就能轻而易举下去。
探手要推窗户,可没想到,玻璃窗户外,忽然就探出来一张满是横肉的脸!
绿豆大的眼睛,睁得极开!
这赫然是领头的脸!
他嘴巴长得极大,低声喊我出来!
我只觉得头皮发麻!
我怎么可能出去?
他根本不是领头,我一直被他鬼迷眼。
刚才我还直接对他动手了,他怎么可能真的来帮我?!
一时间,腹背受敌,让我额头上冷汗直冒。
门口,穿着白大褂的活尸煞慢吞吞朝着我走来。
他略显涣散,呆滞的眼眸中,多出了一丝偏执,脸皮更显得狰狞起来。
“有明,你不能出来的,回去,要好好待着,好好睡觉!”话音变得刺耳,尖锐!
他步伐更为僵硬,更为用力,每一脚,都发出一声闷响。
与此同时,嘎吱一声,窗户被推开了。
领头一手死死扣着窗户内侧,低声喝道“显神,走!”
豆大的汗珠,从我额头上冒出。
一手从左侧腰间拔出来哭丧棒,对准了领头,另一手抽出来一柄铜钱剑,正对着那活尸煞!
铜钱剑,是赶尸匠的家伙事儿,专门对付凶尸的。
只不过,我心里头一点儿把握都没有。
因为这活尸煞太凶了!
就在这关键时刻,领头又哑声低喝
“你得找到“我”!我没有骗你,我就是吴庸!是那副眼镜!”
这句话,让我脸色陡然大变,身上起了一阵阵鸡皮疙瘩!
脑中瞬间闪过很多画面。
隍司的办公室里,西装被撑在架子上,眼镜被放在铁笼子中。
领头神色怪异地站在架子前头,问过我一些话。
以及先前,我刚和他见面时,我喊了一声吴领头,他还顿住了一刹!
实际上,我面前的,的确是领头。
只是他不完整,只有一缕魂!
我知道他姓吴,是在监管道场。
那时候,他这一缕魂已经被带来精神病院了!他不知道我知道了他的姓氏,先前才会有破绽。
可我当时也没在意这个。
而现在,他为了让我相信他,还直接说出了全名。
脚步声更沉闷,更快!
那活尸煞逼近了我面前,浓郁的尸臭扑面而来。
他陡然一扬手,抓向我胳膊。
我毫不犹豫,朝着窗户一窜!
领头瞬间松开了窗沿,往后一倒。
他只是魂魄,摔下去三楼也不会有什么事儿。
我窜出窗户的那一瞬间,金钱剑狠狠抵在后方墙上。
利用金钱剑泄力,身体朝着楼下滑去。
呲呲声响中,身后迸出大量火花。
十来秒钟,我双腿落了地。
再抬头,领头轻飘飘地站在我面前,不过,他仰着头,警惕地盯着上方!
我小腿不停地痉挛着,握着金钱剑的右手,同样在发颤。
摩擦后的金钱剑很烫,手心都一阵刺痛,尤其是虎口因为拉扯,有了细密伤口。
不过我并没有松手,同时仰起头,盯着三楼的窗户。
白大褂的身影杵在窗口,他低头,怔怔看着我。
他眼神还是呆滞的,随后,又有些挣扎。
“有明……”
低哑,迟钝的话音从他口中挤出。
下一瞬,他抓住了窗沿,似要翻身跳出来。
我脸色再次一变,手快速在脸上一抹,妆容顿时花了。
那活尸煞呆滞的眼神有了一丝涣散,似又有一丝清明。
不过,他跳窗的动作,反倒是停止了。
转过身,他身影远离了窗户。
我额头上青筋直跳。
还好,我反应得快,他神志也弱。
不然真和这活尸煞斗起来,动静绝对非常大。
“罗显神,你有些警惕过了头。”
领头头稍低,和我平视,他胖脸上略抽搐。
倒不是愤怒,而是一丝丝无奈。
我心知,他是指我刚才对他动手。
我脸上同样一阵苦笑。
随后,领头忽然瞥了一眼旁侧职工宿舍的铁门,低声说“我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