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面壁思过

我没有朝着林子更密集的方位跑,而是跑向空旷地带。

已经被跟上了,再进密林,更容易被杀,或者被抓。

空旷地带,反倒是容易动手。

来人是一两个,尝试和他们拼,若是人多,恐怕又得折损三年寿命!

此番来监管道场,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周遭的空旷愈多,身侧都没有树了。

一袭白影,忽而从我身侧掠过,翩翩落地时,距离我约莫十余米,刚好就挡在我身前。

我陡然驻足,瞳孔却一阵紧缩。

来人,竟然是那女道士。

韩鲊子的师侄,丝焉!

一头长发披肩,不施粉黛,容貌却惊为天人。

她一手持着拂尘,斜搭在手肘处,另一手中握着一枚发簪。

清冷的面庞,透着丝丝的复杂神色。

“你,为何要逃?”

声音清冷,又似空谷幽兰,还有一缕缕责怪。

不跑,等被抓?等做阶下囚?

当然,这样想归想,我没有说出来,只是冷眼看着女道士。

“好吧,张栩道长脾气是生硬了一些,不过,即便你暂且被抓,韩师伯也不会让你有事。”

“韩趋在何地?如今,他如何了?”

女道士多说了两句话,神态稍稍缓和了一些。

我这才堪堪松了口气,后脊梁实际上已经被冷汗浸透了。

直觉告诉我,这女道士肯定很厉害。

十有八九要比张栩厉害。

还好……她来意直接,我不至于再用惊魂锣了。

也算是峰回路转,有了单独见韩鲊子的可能。

“韩趋在什么地方,你应该知晓的吧?又何必再问我一遍?”

“至于他如何了。”

我顿了顿,道“我见了韩长老,自会和盘托出。”

女道士变得沉默。

这沉默,持续了大约一两分钟。

“那,他还活着吗?”

我没说话了。

开始觉得,这其中,有些古怪。

我一早认为,韩趋拿着的玉簪,是来自于心爱之人。

女道士虽说关心韩趋,言语中问了不少,但这种关心,很普通。

她眼神中没有急迫,没有焦虑。

那种复杂,只是带着一丝丝惋惜。

就像是听到某个认识的人死了,那种正常不过的复杂惋惜。

“他不太好,还有许多话要说。”

我换了一种方式回答女道士。

“嗯。”

女道士点点头,道“你随我上山,我带你见师伯。”

语罢,她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我跟随其后,很快,便到了正常的山路上。

先前我逃得不慢,这位置,差不多是半山腰了。

上山花费了约莫十来分钟。

道观门口,大门完全打开。

演武场中,先前那几名绿袍道士杵着,张栩背负着双手,神色显得极其冷厉。

先瞧见女道士,他眼中闪过一抹忌惮,再瞧见我,他脸色一阵发黑,此外,居然隐隐还有后怕。

我差不多明白缘由。

惊魂锣,能定魂一刻钟。

张栩是怕我杀了他。

女道士先行走过,我随后同张栩擦肩。

张栩还冷哼了一声,表达自身的不满。

经过巨大的铜鼎香炉,再过了大殿,进了旁侧的后殿入口。

入目所视,是亭台,假山,流水,以及居中的后殿。

夜深,后殿前头静谧无人。

女道士将我带到殿前后,才让我静心等待,她去找师伯通报。

我自没有其余意见。

静等了十余分钟时间,从后殿右侧,走来了两人。

正是女道士,以及韩鲊子!

鹤发童颜的韩鲊子,显得略有憔悴。

一个身份地位如此崇高的人,也会休息不好?

很快我就想到,应该是抓魏有明,留下的后遗症。

毕竟是二十八狱囚,饶是韩鲊子,肯定也需要付出代价。

“见过韩长老。”我双手抱拳,躬身行礼。

“一声惊魂锣,更夫三年命,张栩,过分了,我会惩戒于他。”

“无论此前如何,如今显神小友,是我们监管道场的朋友。”韩鲊子往常平静的眼眸,带着一丝丝不喜,显而易见,这不喜并非对我。

我心头微凝,韩鲊子居然也知道这些?

“丝焉,去叫张栩过来吧。”韩鲊子又开口道。

女道士没有多言,转身又离去。

我本以为,韩鲊子可能是要支开女道士,好让我说话。

没想到,他竟然按耐住没有问半句。

几分钟后,女道士回来了,身旁跟着张栩。

张栩先和韩鲊子行礼,才神态蔑视的瞥了我一眼。

“你去后山,面壁思过七天,以示惩戒。”韩鲊子语气平淡的开口。

张栩身体微僵,脸色更是一变。

“韩长老……我……”顿时,张栩就要辩解。

“罚你有三点。”

“其一,罗显神于监管道场,有一个人情,若非这个人情,无人能进睢化区精神卫生院。监管道场对待有助过的人,应是朋友,应帮尽帮,而不是看低其身份,记恨其过节。“

“其二,丝焉的东西,你认识,却以势压人。”

“其三,贫道膝下只有一子,门内,亦然只有一徒。”

“我不管你是认为,罗显神身份低微也好,或是你因为孙卓而给他成见也罢,关于道场内道士生死存亡的事情,你做了一个错误的决断。”

“罚你面壁思过,已经很轻。”

“莫要让我重责你。”韩鲊子的语气太过平缓,更是毋庸置疑。

张栩紧抿着嘴,闷不做声了。

躬身行礼,张栩才转过身,径直朝着后殿某个方向走去。

一下子,后殿外便安静了许多。

女道士去推开了殿门。

韩鲊子率先走了进去,我则随后入内。

“韩趋,死了。”

一句话,我就说了最严重的结果。

韩鲊子的身体微微一晃,腰背竟稍稍伛偻了一些,显得更为疲惫。

“是,数月时间了,贫道早就没有了侥幸,而他活着,就不可能将丝焉的玉簪交给你。”

“你,是来传达遗言的,对么?”

“遗言?”我摇了摇头。

“人死而执念不散,执念不散,而怨气长存,韩趋秉承着胸口一丝怨念,留住了活尸气。”

“可能这也算是遗言吧,他原话是让我告诉韩长老,东西他找到了,只是,他没有办法拿到了。”

历练他完成了一半,如果韩长老能去,能得手,他这条命便不亏。”

“而他,还有一件抱憾的事情。”

顿了顿,我才说“玉簪,他让我交给韩道长。”

话语间,我目光看了一眼女道士。彡彡訁凊

玉簪,依旧在她手中握着。

她神情愈渐复杂,再轻轻一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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