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油漆!
盛恬猛地抬头看向玄关,浅色的瞳孔皱缩。
所以刚刚王平在门口停留的那十几分钟里,不是在清洗门口也不是在泼水,而是可能在泼油漆!
在她的门口,泼油漆……
曾经,她和妈妈住在城中村的时候,也遭遇过催债的人泼油漆,在门板写咒骂全家之类的话。
所有路过门前的人,都能看到;
但是他们不仅不会露出同情之色,反而会因为刺鼻的气味谴责她们,赶她们走。
恍惚间回过神,盛恬盯着里面的木门,但没有起身去看。
都2202年了,竟然还有人用这种低级的报复方式。
想到门口可能会出现的情景,杏眼流露出厌烦。
这是事发这么多天以来,盛恬头次有自己的情绪。
虽然她当时因为王平的骚扰引发了本以为治愈了的ptsd,精神有些恍惚,但清醒过后并没有太多的恐惧。
毕竟中间隔着两扇厚重的门,而且她也很快报了警,她相信警方的出警速度。
只是她一下陷入了痛苦的回忆里,所以才看着凶险,受到不小的惊吓。
后来她去警局了解情况,预测了王平可能会做出的举动,想过许多种情况,却唯独没想到会是扔垃圾泼油漆。
手段低劣得很,但是令人厌烦。
而且这房子不是她的,到时候房东知道了肯定得炸。
头疼。
盛恬突然很想找出那个跟踪偷拍她的人,想问对方要王平做这些的证据,提供给警方……
想到还有个躲在背后的黑手对她搞些见不得人的小动作,盛恬头更疼了。
但她还是打算先去微博看看今天幕后黑手又会这么黑她。
才一打开微博,接二连三的新消息提示就将app就卡得动不了了。
什么情况?
盛恬不由地蹙起眉头,前两天她被骂得最惨的时候,都没有卡过。
只好退出重新打开,这次没卡,但是反应很缓慢。
她懒得去看别人怎么骂她,直接打开c城热搜榜,昨天她已经从上面下来了,按理说热度已经过去,今天她应该不在,就是习惯地去看一眼。
页面卡顿了两秒才切过来,她没着急着往下滑,然后就以猝不及防的方式,看到同城第一条热搜的标题——
【某网站小说大神盛某是c城财阀千金】
后面还跟着个红色的“爆”字。
盛恬怔在了原地,没有点开也没有挪开视线,盯着标题反复看了许久,直到她不再认识里面的每个字,眼前也出现了重影。
闭上酸涩的双眼,她能感受到心脏在胸腔里横冲直撞,像是不满被困在樊笼里的困兽——即便知道撞得头破血流也无济于事,却还是在不甘地撞击着,直到用尽最后一口气。
而就在这几分钟里,后面的热搜已经被新的顶替掉,紧随其后的是几条是:
【新锐网文作者崽崽马甲掉了】
【c城老牌食品集团盛氏】
【盛氏十年前负债破产】
【盛氏总裁盛明庭跳楼身亡】
……
往下接连十条,都是关于十年前盛氏从上市公司道一夜破产的消息,以及主要负责人因为不堪债务不负责任地跳楼自杀一了百了的,还有一两条含糊其辞地映射崽崽就是该负责人独女的。
热度再不断上升,着实转移了不少对复工产生抗拒的上班族的注意力,想打了鸡血一样地吃起瓜来。
盛恬没有点进任何一条热搜去看,但她能猜到大家会说什么。
曾经有大约一年的时间,她每天都在听,已经听够了。
她很想安抚狂躁不安的心脏,可是无能为力。
那些字眼就像一根根尖细的针,排着队地往她心上扎,不是钻心的疼,但一下又一下,不给她喘息的机会,刺得她头皮发麻眼前发黑。
呼吸开始急促,盛恬感觉有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自己的脖子,那只手在慢慢地收紧,挤压着喉管里的空气,她要缺氧了!
于是下意识地张开嘴,用力呼吸,被大量吸入的空气一下涌进喉咙,带着南方特有的湿冷,冲得喉管生疼,呛得她直咳嗽……
眼角流下出生理性泪水,圆而大的杏眼红得吓人。
盛恬却仍旧在大口大口地呼吸,她不能晕倒,不能!
桑医生现在在上班,不会再像上次那样及时赶到,救自己于水火之中。
如果这会儿休克晕倒,没人能救了自己!
只有自己!
手机已经因为她的颤抖而掉落在地上,她再次闭上双眼,试图屏蔽外界的感知,努力地放松、呼吸、喘气……
“喵呜——”
是崽崽的声音。
渐渐能够控制自己绵长地呼吸的盛恬手上传来温热的触感,她猛地睁开双眼,然后对上崽崽圆溜溜黄铜色的竖瞳,绷到极致的腰背有所缓和。
她想对崽崽露出个安慰的笑容,而实际上只是嘴角动了动,未能如愿。
于是伸出手,想要去摸小脑袋,但是掉落在地上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
“嗡——嗡嗡——”
她看到了来电显示是“编辑”,手一顿,然后改变了方向去捡手机,但没有接。
编辑挂断之后没一会儿,屏幕又亮了起来,这次是魏岚。
无需猜测,她一定是看到同城的热搜了。
但盛恬现在不想听任何人的安慰,她需要冷静,冷静去想想接下来怎么办。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又有了动静。
然后就听见王平踹门咒骂道:
“妈的,有种你就一直躲着!”
是恐吓威胁。
盛恬打开录音的时候,骂声却越来越远,收录不进去,他走了……
下意识地看时间,下午1点45分。
意识到他可能是出去上班了,盛恬立刻起身,在这一瞬间,她已经做了决定。
重新将崽崽放进猫包背上,再拿出个口罩戴上。
她站在门前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打开门,提着行李箱,脚下小心地避开地上那些垃圾,无视刺鼻的气味与红色,迅速下了楼。
忙活了一整天,送走了最后一个患者,桑衔枝从抽屉里拿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20:11。
已经八点了啊,他看到程煦打了好几个电话,后来大概是知道他忙,又改发了微信。
刑侦支队这么闲的吗?
桑衔枝边腹诽着边打开对话框,疲倦的眼睛一下捕捉到两个字“盛恬”,然后才聚焦在消息上——
程煦:【图片】
-你知道盛恬现在什么情况吗?
点开图片,是同城热搜的截图。
他匆匆瞥了一眼,就立即退出来,拨通了盛恬的电话。
意料之中地打不通。
桑衔枝起身,一边脱下白大褂一边发微信给盛恬,问她现在在哪里。
然后拿了外套和车钥匙,一阵风似的直奔停车场。
上了车,无论是微信还是电话,没得到回复,他又打了一次,仍旧无人接通。
他踩着限速回到旭文小区,本想直接上去2梯看看盛恬的情况,但是又想起她说今天要住酒店,怕去了也是扑空,还是打算先回趟家,先去二楼看看他在不在......
二十分钟了,还是没有回音。
就在桑衔枝焦急万分时,看到自家门口蹲着一人一猫。
那人抬起无比真挚的眼睛,一如她旁边的崽崽,怔怔地看着他,恳求他帮忙。
这是盛恬第一次,主动找他帮忙。
那一刹那,他从回到c城就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能落下了。
“我在。”他说。
然后手心,有微凉的触感,他第一时间握紧了那纤细的五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