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初晓柳眉轻挑,注视他的目光渐渐放冷,“女儿虽然还没做过母亲,但有一点道理十分清楚,那就是做父母的,端着不是儿女怎样将他们当父母,而是他们自己要先担得起责任。我听冰清说孟姨娘重病,她特地让我过来为姨娘诊治,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如今侯夫人一走,父亲当更有借口娶新人进门了。”
最后一句,林初晓说的极致嘲讽。
明远侯林深怒不可遏,一口气提起来,“这里是侯府,还轮不到你撒野!”
“轮不到我也撒野惯了,侯爷,放聪明些吧,现在多一个人知道贵府的丑事,你的官声就多一分危险,我是惯不在乎的,毕竟我母亲已不在这里,我也是个已嫁之人了,有夫君护着,娘家就算塌了,与我何干。倒是侯爷您……最好拎得清一些,倘若我将今日所见所闻说出去,您会是什么下场,这侯府又会是什么下场?”
林冰清双目迸发着光芒,眼睁睁看着明远侯从愤怒交加到无法抗辩,竟瞧得目瞪口呆。
明远侯是最忌惮这个嫡女的,想他也是朝堂上奔走惯了的,从没想过会在女儿跟前败下阵来。
但偏偏……他每每跟嫡女站在一块,对上她的一双眼睛,就开始莫名的拿不起父亲的架子来,犹自一种莫名的忌惮。tiqi.org 草莓小说网
从林冰清的院子出来,林初晓一路去探望老夫人,进屋的时候,老人家正在婆子的伺候下用茶,见到她忽觉惊讶,不由得双目边带上了一抹喜悦。
林初晓将备好的给老夫人的礼物交给婆子,随即在老夫人身旁坐下,“跟着六妹妹一同回来,便想着来祖母这边坐坐,我来给您把把脉吧。”
老夫人斜眼瞟了她一眼,语气带着嗔怪,“我倒是不知道该高兴见到你,还是不高兴了。”
探查过脉息之后,林初晓下定论,“活到百年应该不成问题。”这位老夫人平素无论饮食还是作息都十分讲究,多一口少一口都是计较。
想必大家出身的人,从小便耳濡目染了。
听到林初晓的调侃,老夫人笑的更甚了,忍不住目光柔和的端详起她来,“近日朝中多有动作,我虽身居内院,却也多有耳闻,侯府内务杂乱,且从今日往后的一段时间里,怕是也没个主事妥帖之人了,且得乱一阵子呢,小六那个孩子,是个懂事的,但就是懂事太晚了些,现下怕是要为她母亲的事情懊悔一阵子,甭管她跟你说什么,只不搭理她就是了。想她自己也闯不出什么祸事来。”
林初晓迎上老夫人的目光,暗自腹诽:您可真是耳聪目明啊!
想来也是,侯府在黑衣人和灰衣人的一阵血洗之下,就算明远侯捂得严实,不让泄出口风到外头,身在里头的老夫人却不会只言片语都得不到的。
可巧的是,她跟老夫人想到一块去了。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对于林冰清这个非友非敌的存在,林初晓考量了也不是一次两次,她的能力不会有什么突飞猛进的上升,自己暂时也没什么特殊的不得不用她的必要性,所以不会因为一时的耳根子软就答应她什么报酬的请求。
“你……会去西决吗?”在林初晓起身要走的时候,老夫人冷不丁问出了这么一句。
林初晓一怔,回过身的时候,老太太已经端起茶盏喝茶了,仿佛刚刚那一句从没问过似的。
她就那么神魂不在的样子出了明远侯府,脑海里不住盘旋着老夫人的问话。
久久,回过神时,见一旁坐着的卫晴正盯着自己,还一脸担忧状。
“我没事,别像盯着墓碑一样盯着我。”
卫晴粲然一笑,“那就好。”
林初晓长舒一口气,经老夫人提醒,她总算搞清楚一件事情,为什么自己在知道了一部分祁邵琰的事情后,仍旧好几日的闷闷不乐,因为对未来的未知。
她自问自己的未来式里是有祁邵琰的,或许他的未来式里也有她,但却未必会在伏商了。
祁邵琰那天跟林初晓交代过往时,虽然话说的不多,但隐隐透露出,他来伏商只是为做好某件事情的目的性,换言之,做完了他是要离开的。
他是西决人,当要归故土,那她呢?自问她并没有认国的习惯,伏商或是西决她都无所谓,但这种不确定性,她很不喜欢。
……
入夜,羡王府归于平静,祁令辰在黑影死侍的帮助下越过墙头,跳出了羡王府的地界范围,又绕过了好几条街巷,直从寂静之地,穿梭过繁华之所,又来到新的寂静之地,在祁令辰的腿脚几乎有些发酸的时候,黑影死侍总算在一个院落里定住了步子。
祁令辰定睛一瞧,不觉惊讶起来,“这……你竟将人安置在这里了?”
城隍庙,还是一个十分破旧已被废弃的城隍庙。
这样的地方大约都是给乞丐住的。
黑影死侍没作回答,只引着祁令辰进入右手边的一个小窄门。
屋内黑漆漆的,只门缝处和对面墙中央的四四方方小窗口处映照进来些微的月光。
借着皎洁的月光,依稀看到屋子里立着跟黑影死侍差不多身高的两个壮汉,闻声冲着他们拱了拱手,并未出声。
而夹在两个壮汉中间的,也是这件破破烂烂满地稻草屋子里唯一的一个摆设----一口大缸。
祁令辰再三确认,这才发觉自己没有看错,地中央的就是一口大缸,缸里面还坐着一个人,那人只脑袋伸出在外,瞪着乌黑的两只眼睛看向这边,眸底透着一种很诡异的光。
祁令辰狐疑看向黑影死侍,“你从西决带回来的,就是这?”
黑影死侍略点点头,随即打了个响指。
其中一个壮汉闻声吹亮了火折子,屋内骤然亮了起来,待看清楚缸内情形时,祁令辰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觉得浑身冰冷,后背还一直冒冷汗。
大半夜的,看到如此诡异的场面,他竟凭空生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