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小厮听到辇轿之处些许声响,抬头一看。
一袭青色烟雨身影从轿中走了下来,他眉目笼罩着淡淡的担忧之色,神态并没有凌傲之气,更衬得此人品性一如传言中的清雅至极。
“你家主子身体可还好?”燕启臻下了轿子后,淡淡开口道。
燕启臻此人,虽与其他皇子相比地位低微了些,但是却有着万民称赞的妙心慈怀。
若非他生母地位卑贱,不然恐怕也会是诸多权臣中意的婿选之人。
“回四皇子的话,我家长公主前阵子忧思不已,这几日便着了病,府中随医已经开了方子。”
“公主殿下吉人自有天相,想必过些日子应该就无妨了。”小厮低头说着话。
燕启臻眼底一片朦胧闪过,温声开口:
“那可需本殿去宫中寻御医前来?”他此言中的关切自然流露,听的这小厮也觉得这四皇子殿下果然是体恤自家公主的。
可小厮转念一想,刚才自己主子刚才还闲逸对弈着,看样子并不打算与四皇子殿下相见。
虽不知是何原因,但是自家主子的话还是要听的。
小厮立刻开口,回了燕启臻的话:
“谢殿下关怀,公主应无大碍,便不再麻烦殿下了。”
“奴才会将殿下的话转告给公主殿下。”
燕启臻一听就便知,今日是见不到白婴宁了,便也不再纠缠:
“既然昭宁今日不适。”
“那本殿改日再来拜见公主殿下。”他回了辇轿之上。
燕启臻的轿子走远之后,小厮才起身回了府中,打算将四皇子殿下已经离开的消息告诉自家公主殿下。
.........
“殿下,昭宁公主怎得突然病了?”辇轿一旁的小厮侧近轿子之处开口。
“哪里是病?”
“是不想见本殿罢了。”燕启臻的声音仿佛有些伤怀。
“那为何...”这小厮有些不解,四皇子殿下可是伤一好便来找了昭宁公主,怎么还吃了闭门羹呢。
“改日再来吧。”
小厮隔着轿子,便看不见燕启臻的模样。
他只以为四皇子殿下也许是遭了昭宁公主的拒绝后,此时神态故而些许失落。
但是辇轿之中,燕启臻却是指尖轻转着扳指,朦胧烟雨貌中有骤风惊现。
这白婴宁今日是怎么回事?
燕启臻自然能猜到婴宁不是真的病了,依往日来看,就算是她病了也不会不来见自己。
可是有了什么变故?
燕启臻在辇轿之中琢思着,他本想今日前来和婴宁“辩解”一番,却没想到连门都没进去,更别提到上辩解。
白婴宁的拒绝是他未曾想到的。
会是出了什么变故?
燕启臻细细回想着,并不觉得白婴宁会是因他人之事,而在此时突然变了性子。
若不是有了什么变故。
便是这白婴宁是因自己的冷落而伤怀着,今日赌气才拒了拜访。
燕启臻轻轻抚额,想到这里,他眉目间的烟雨才弥散开来,又恢复了往日的神色。
看来是自己前阵子做的有些过头了。
不仅没有达到目的,反而现在有了逆反之相。
罢了。
好在此事时间尚短,这昭宁长公主的身份对自己可还大有用武之地。
这几日,便费些心神,将白婴宁哄上一哄。
......
婴宁听闻小厮的报告之后,便挥手让这人退下。
白褚宁此时已回了自己的院落,婴宁便走到了那一株凌霄藤之处,轻轻一用力便折下了一枝枯干。
“主人,燕启臻直接回府了。”0067看到了燕启臻的动向后,便立刻给婴宁说道。
“无妨。”
“我猜他过两日便会再一次的登门拜访。”婴宁扔掉了枯枝,心情尚且不错。
“他是不是怀疑主人在骗他?”0067说道。
“是也不是,以他的心计,我今日的抱恙之事他是不会信的。”
“那为什么主人要撒这个谎?”0067看着婴宁又折下了一处枯干。
“拙劣的借口,便是让他明白我是故意不愿见他。”婴宁接着开口。
“他自然会以为我在赌气,也不难再想到我此时正闹小心思。”
“恐怕燕启臻此时正想着如何重塑他我之间的关系。”
婴宁垂眸之下,显出了一丝捉弄之意。
燕启臻不就是这样对待原身的吗?
骤热之下的突然冷落,便让人如同抓耳挠腮般的焦灼不已。
此时不过是让他浅浅尝一下滋味。
摄政王府。
“王爷,此次皇家狩猎之事,便全权交与王爷了。”鬓角微白的老太监躬身说完后,抬眼偷瞄了一眼书房之人。
此人手持狼毫,不知是在宣纸之上写着什么,并未立刻回声。
太监立刻说道:“陛下将此事交与王爷,乃是对王爷的信任。”
“王爷便是陛下的左臂右膀,老奴看在眼里甚是欣慰啊....”
“李公公。”
燕朝霁放下了狼亳,打断了他的话。
李公公自是知道此时燕朝霁心情不悦,但是陛下交代的事情自己若是没能办成,哪还敢直接返回宫中。
便只好再一次的直言:
“王爷,莫要为难老奴啊...”李公公弯下腰,此时看起来有些沧桑模样。
书房之中,沉默了许久。
李公公才听到摄政王殿下再一次开口:
“把圣旨放下吧。”
李公公闻言,立刻将圣旨留下,跟燕朝霁拜了礼才离开了王府。
李公公走后,摄政王府的侍卫闻风才走了过来:
“王爷,西巡之事尚未敲定,陛下又将皇家狩猎之事移交给您,这是...”
西巡之事本就颇为重视,现在又多了一个狩猎之事。
狩猎之事,事关皇家众人的安危,又不容出了一丝差错。
燕朝霁将宣纸拂在一侧,又执笔写下了字。
“陛下还真是信任王爷。”闻风语气有些古怪。
“君在上,臣在下。”
“闻风,谨言慎行。”燕朝霁一句厉声,鹰目微动,便让闻风立刻住了嘴。
“是,王爷。”
皇家狩猎之事和西巡之事,乃是重差和要差,此时两件事情都压在自家王爷身上,闻风确是于心不忍。
闻风不再出声,在燕朝霁放下狼豪之后,看到了宣纸之上的恣肆风流一字:
“掣。”
燕启臻果真过了两日便来拜访,身旁竟还随行了一位御医。
“今日本殿请了荣太医前来,前来看看昭宁是否有恙。”燕启臻让小厮进去传话。
不多时,府中的小厮便前来通报。
“四皇子殿下,我家公主有请。”
燕启臻心思一稳,便立刻带着御医和小厮进了府中。
到了朝霖院后,便看到一位琼花灵韵貌之人。
此人一袭紫衣,额间的七宝玲珑珠随着摆动而泛着灵光,发髻之处是微微翘起的穗辫,裙摆之处皆是金线繁绣,腰间之中束着一串金铃。
叮当作响,甚是好听。
眉目浓墨重彩,微弯的尾眼藏着点点妩媚。
此般容貌,当真是一幅并不属于中原旻朝的美人画。
“四皇子殿下。”她做了一个礼。
虽不是中原女子的端庄温婉,但却有不输人的肆意洒脱。
荣太医是第一次见到这位所谓的西域”昭宁公主”,虽在宫中当差之时,是听过几耳朵这昭宁公主容貌堪比仙娥。
今日一瞧,果真此言非虚啊。
燕启臻也立刻开了口:“昭宁,你我两人的交情,不必多礼。”
荣太医在一旁听着四皇子殿下的话,心中难免起伏:
【之前都说,四皇子殿下和这位昭宁公主关系匪浅。】
【甚至说是和西域国联姻的人选便是四皇子殿下,看来此事绝非是空穴来风。】
“四皇子殿下,昭宁前日身体不适并未能出门迎接殿下,此事深感歉怀,今日昭宁给殿下道个不是。”
婴宁颔首淡笑时,额间的七宝玲珑珠微微一动,更是衬着她眸底清澈见底。
“无妨无妨,本殿便是知道了昭宁身体不适,这几日便递了帖子请荣太医。”燕启臻柔声介绍着。
婴宁便知道他身旁之人便是荣太医。
“荣太医,可看看昭宁公主是否有恙。”燕启臻微微开口。
燕启臻的话一出,荣太医便立刻做了一个礼,打算给婴宁把脉。
“劳烦荣太医了。”婴宁作谢。
片刻之后。
荣太医收回手,开口:“昭宁公主乃是忧思过虑,这才让病祟入了贵体。”
“微臣开一副修身安息的方子,公主服上几日便可。”
燕启臻在一旁尽心听着,在荣太医开完方子后立刻安排了小厮前去药铺抓药。
待到荣太医去了偏殿喝茶,燕启臻才再一次的开口:
“昭宁,此时可还有什么不适?”
他天青缎袍之上,是碎碎墨梅之图。
“荣太医妙手,昭宁休养了几日,并无大碍。”婴宁坐在了梨木雕花椅上,看着燕启臻开口。
“那就好。”
“我还以为...”面前的朦胧烟雨男子有些犹豫的开口。
“四皇子殿下,但说无妨。”婴宁说道。
“那一日听闻小厮说你身体不适,我心中甚是焦虑,还以为是因我而起。”
燕启臻此时并未自称“本殿”,而是不留声色的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殿下多虑了,昭宁只是来到旻朝之后有些水土不服罢了。”婴宁故意没有接燕启臻的话,反而是含笑回道。
燕启臻看到她此时模样,心中不适更甚。
他没想到,婴宁竟然当真好像没有伤怀,便只好再一次的开口:
“前阵子府中事务繁忙,没来得及与昭宁一同寻赏旻朝美景,本殿心中一直牵挂着。”
“过几日你身体痊愈了,本殿随你一同前去闽山看流水丽景,昭宁可愿?”
婴宁的态度,让燕启臻有些琢磨不清。
来往旻朝一行,两人可谓是相谈甚欢,甚至到了皇城之后,两人也日日通着书信。
燕启臻本想此次以退为进,使得两人的关系更进一步,却没想到今日却吃了瘪。
“四皇子殿下府中事务繁忙,昭宁便不必多扰。”
“若是此后当真有时机,昭宁定然会和殿下一同共赏流水之景。”
婴宁的话,并未拒绝也并未同意。
燕启臻也知此时婴宁的态度有些冷淡,便直接开口:
“与昭宁相伴,本殿不觉打扰。”
燕启臻柔声说话的时候,眉眼朦胧之处流露出几分柔情,盯着此处看的人难免会误以为他对自身有意。
婴宁抬眸之时,便看到了他颇为认真的眼神。
她凤眸含光,朱唇一动:“那昭宁便先谢过四殿下了。”
闽山之行尚未有定论,一纸请帖便来到了婴宁的面前。
“皇后娘娘的请帖?”
白褚宁在一旁好奇的开口,他今日并未束冠,而是直接用尾羽饰束了发,腰间还缠着一条宝石穗香包。
“皇后娘娘的诞宴为何要邀请皇姐?”白褚宁说道。
“也许皇后娘娘恐怕在此次诞宴之上另有打算。”婴宁合上拜帖之后,正好看到白褚宁的褐瞳。
“另有打算?”
“难道是为太子殿下吗?”白褚宁虽然岁数尚浅,但是毕竟处于皇室之中,有些事情还是看得明白。
“皇后娘娘爱子心切,定然是愿为太子殿下寻一门好亲事。”婴宁揉了揉他的头发,耐心的开口。
白褚宁一点即通,但是依旧困惑:“皇姐,太子妃的位置虽然空着。”
“但是以你我此时处境,皇姐哪里入得了太子妃的人选。”
更何况,太子妃可是要荣登后位,旻朝之人哪里愿意又会容得下异国之人。
“皇后娘娘邀请我,定然不是因把我划进了太子妃的人选之中。”婴宁摇摇头。
“那是因为何事?”白褚宁十分认真的问道。
“阿褚,斟酌之时须得想宽些。”
“皇后娘娘此番邀请我,便是想和西域牵上线。”
“如果能牵上线,那便是为未来太子殿下之事稳上几分。”婴宁说道。
“可牵线此事,如果不能明面上与太子殿下联姻,便只有另一人了。”
白褚宁心思顿然灵通,立刻反应了过来:
“皇姐是说...”
“六皇子?!”白褚宁一点即通。
皇后娘娘膝下两子,一是太子燕鼎钧,二是六皇子燕景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