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淮沉默不语,一双眼朝月漓胸前望去,他直觉的月漓此时的情形,应该是亢悔木所致。
可是亢悔木的伤已转到自己身上,连他都没有半点异样,为何月漓会如此?
云淮迟疑了一瞬,朝月漓告了声罪,伸手探向她衣襟上亢悔木造成的窟窿,随着他灵力渡入伤口,月漓原本不能喘息的情况有所好转,至少能适时呼吸。
见状,江枫面色阴沉,袖中双手缓缓攥拳。
事到如今,若再隐瞒自己有灵力一事,月漓恐有性命之忧,正欲出手。
「少主!」
江枫循声抬眼望去,凌风快步走上前蹲下身急道:「少主,属下虽灵力微弱,愿尽力一试!」
云淮自知,这是凌风不愿教江枫暴露,可他一介凡人会武功又如何,如今亢悔木的伤唯有以灵力才可治,当即不客气道:「滚一边去,这没你的事!」
凌风大怒:「云淮,你别不识好歹!若非少主担心她的伤势,你以为我会出手?」.
须臾间,月漓忽觉周遭突然陷入一片刺眼的白光。
她下意识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见着自己置身于一片白色的世界,她下意思张口唤道:「江枫?云淮?」
然而,没有任何声音回应她。
这是什么地方?
月漓抬脚往前迈出一步,感觉到脚下传来踩着地面的踏实,只得漫无目的,缓步在这片虚妄的白色之中行走,她居然看得见?
忽然,眼前落下簌簌浅褐色粉末。
月漓挥手扬着面前粉末,捂着口鼻顺势退了两步,仰起头往头顶望去,见着一根三人粗巨大的木头,正缓缓地,一点点化作腐朽,而那些粉末,正是从这根不知从何而来的木头身上掉下来的。
她不由得看得一愣。
这里满天满地的白,除了她再无任何一人,还有这头顶上一根木头,好似有几分眼熟?
月漓仰着头,转着圈地走在原地,细细打量了木头许久,最后见着那根木头一截横生树枝,登时心底猛地一沉,缓缓放下捂着口鼻的手,一脸不可置信道:「亢……悔木?」
实在不是她认不出亢悔木的模样,而是这截木头放大了不知几多,又腐朽得看不出本来面目,这才一时没能认出。
下一刻,月漓猛地吸了一口气,整个人似是被一只手从后面拽了一把,重新将她带回黑暗中。
「谁不识好歹?我霁族的人岂用得着你们救?滚!」云淮毫不客气的吼道。
月漓颤着声,张口唤道:「云……淮!」
闻声,三个人同时望向月漓,两个人纷纷一脸紧张,唯有凌风一脸神色莫测地望着月漓,默然不语。
「月漓,你怎么样?」江枫道。
月漓察觉到胸前亢悔木留下伤口的地方,虽隐隐作痛,却有一股暖意在缓释着,她几乎想都不用想,便知道是云淮,她努力想坐起身,却只抬了个头。
见状,江枫一把挥开云淮的手,缓缓扶着她坐起身。
云淮气结:「江枫!」
月漓细细喘了口气,伸手朝云淮面前探去:「云淮……亢悔木……」
云淮顾不得与江枫斗气,只听她说亢悔木,便神色紧张道:「怎么?可是这伤有些不好?」
月漓缓缓摇了摇头:「亢……悔木,腐朽了。」
云淮登时大惊!
亢悔木虽是神器却是一截木头,只是作为木头腐朽了,这可能么?
江枫一脸神色复杂:「你怎么知道?」
月漓摇了摇头,抬手覆上被亢悔木伤过的胸口,猜测该是亢悔木在她体内穿过时留下一缕灵力,如
今亢悔木腐朽,教她正好看到了这一幕。
说话间,天边渐渐开始泛亮。
众人顺势抬头,朝着铁木岛方向望去。
虽隔着很远,但铁木岛整个岛屿的大致模样,却能看得清晰。
凌风几乎瞠目结舌:「铁木岛……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月漓眼不能视物,却还是朝着铁木岛方向望去,问道:「铁木岛……怎么了?」
江枫沉声道:「你还记得,铁木岛上栽满了枝繁叶茂的丛林么?」
月漓点了点头:「记得。」
江枫遥遥望着眼前,眉头逐渐紧锁:「曾听闻,铁木岛四季如春,那些树永远绿意盎然,而今却似是枯死了一般,枯死发黄,死气沉沉!」
月漓:「……」
这就对了!
铁木岛全凭亢悔木的灵力,才能一年四季始终生机盎然,如今亢悔木既已腐朽,岛上灵力自然不复存在。
月漓喃喃道:「人血……」
江枫一愣:「什么?」
云淮适才忆起,沉声道:「那日铁无双为对付月漓,将人血注入亢悔木,致使亢悔木灵力暴走,这才重伤了月漓!」
江枫:「竟有此事?」
云淮恨道:「木系灵力不似其它,最怕人血这样污浊的东西,当日铁无双如此做,可见他拿了亢悔木,却不是真心爱护,不过当其作为可利用的神物罢了。」
月漓心急的似是火烧火燎,她只盼着鲸豚能快一点,再快一点。
凌风不解道:「神器……也会腐朽吗?」
云淮侧目横他一眼,冷声道:「寻常人,哪个会拿人血去试神器?」
凌风一张脸有些挂不住了,正欲发作。
江枫道:「可有挽救之法?」
云淮对霁族知之甚少,只能朝月漓望去,叹息道:「这个……只能靠大人了。」
闻言,听得月漓眉头紧锁,她六岁时没了族人和娘亲,他不知道的事,她又能知道多少?
江枫见着月漓一脸焦急,心知她此刻最是忧心忡忡,试探着着问道:「亢悔木属木,所谓水能生木,咱们手里有龙珠,能否以水系灵力,挽救亢悔木?」
月漓面上一顿,她细细想了一回,直觉得江枫这话说得有几分道理,可如今亢悔木腐朽成什么样子,无人知晓。
等她赶到时,有没有可能见到亢悔最后一眼,也未可知。
月漓一脸焦灼而不安,心力交瘁的闭了闭眼,埋首于身前默然不语,为今之计,只盼亢悔能多撑一会,哪怕撑到她赶到。
一个时辰后,众人登岛。
铁木岛弟子见着他们去而复返,登时乱了套。
江枫抱着月漓去见铁无双,四个人在大堂等了许久,仍不见铁无双出面。
云淮没好气道:「这老匹夫,莫不是以为我们来找他算账,躲起来不敢见人了?」
凌风冷冷斜他一眼,眼底带着鄙夷。
江枫见月漓伏身趴在桌前,担心再耽搁下去,连她也遭受不住,遂朝侍奉在侧的丫鬟吩咐了句:「告诉铁无双,如今岛上的难题唯我们可解,倘若他不想失去亢悔木,不想要天地间独一无二的木系神器彻底消失,教他拿着亢悔木来见我!」
丫环不敢耽搁,急急忙忙而去。
自从上了岛,越是接近亢悔木,月漓察觉胸口的伤火辣辣的疼痛,一只手死死抠着桌角,口中不停倒吸凉气,额角带着疼出的细汗。
不多时,铁无双像是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手中小心翼翼捧着腐朽了近半的亢悔木,躲在屏风后不敢现身。
多年前,铁无
双因练功不小心伤了手,而不自知。
以带着血口的手触到了亢悔木,致使亢悔木灵力暴走,但因着血并没有多少,他只看到了亢悔木遇血后灵力惊人,仅一个呼吸间,就可令整个岛长出三日粗的参天大树。
故此,那日与月漓对阵时,他一时起了要夺走月漓手中五色土的念头,遂下死手欲取她性命。
哪知,竟从那日之后,亢悔木横生树枝上,嫩绿树苗开始枯萎,紧接着整个木头逐渐腐朽,岛上原本生机盎然的参天大树,一夜之间随之枯死。
近日,亢悔木更是掉起了粉末。
铁无双这才知闯了大祸,日日捧着亢悔木悔不当初,眼瞅着这样一个神器就要葬送在自己手里,心里悔恨交加。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就不该为对付那个女人,不惜冒着伤害亢悔木!
如今,铁无双听传话的丫环讲,江枫说亢悔木唯有他们能救,这才厚着脸皮捧着亢悔木走了出来,可是人要脸树要皮,先前做下不要脸的事,此事要他像个没事人似的站出来,多少有点拉不下这个脸。
铁无双躲在屏风后畏头畏尾,时不时偷窥着外面。
江枫与凌风几乎同时察觉出动静,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突然不急了,兀自转身走到一张椅子面前坐了下去。
云淮见他主仆二人如此,下意识抬眼朝大堂打量着,最后目光落在屏风后,隐隐约约可瞧见一个人影,不由得一声冷笑,朝月漓道:「大人,依属下看,铁无双这个拿着亢悔木的人都不急,咱们又何至于千辛万苦赶过来?」
月漓听出他话里有话,微微一怔道:「那咱们走?」
下一刻,铁无双从屏风后匆匆忙忙赶了出来,一脸又羞又愧道:「哎哎哎……诸位大侠烦请留步,只因近来老夫为亢悔木的事头疼的紧,故此嘱咐下面人无事不要来烦老夫,丫鬟不敢近前,话传的迟了些,这才……」
月漓眉头一拧,不愿与他虚与委蛇,冷声道:「亢悔木呢?」
「在在在,亢悔木在此!」铁无双即刻双手呈上亢悔木。
却被云淮倏然上前一步,一把夺在手中,适才捉起月漓的手,塞了过去。
月漓小心翼翼抚着亢悔木,掌下抚过的木身沾着颗粒的粉末,知道这是亢悔木腐朽所致,出声道:「那日我们走后,你又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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