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淮一脸阴郁走出船舱,抬眼见着小白与凌风说着话,旁边还站着江枫,缓步走上前抬眼望向四周,没好气道:「船掉回头了?」
凌风本就心情不好,江枫劝不动,又在船夫那里挨了好一通埋怨,孙子做得够久,眼下又沦落到再听被月漓属下抱怨,登时转头望了一眼云淮,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眼,当即梗着脖子道:「你若不愿,给你艘小船自己划回岸?」
云淮脸瞬间黑了,正欲发作。
小白一声喝道:「够了!都闭嘴少说两句,我去看看尊主!」
一路来到江枫门前,犹豫了半晌做足了心理准备,正抬起手准备敲门。
「今日不踹了?」
忽听门内传来「江枫」的声音,小白直觉得后背脊梁骨往上蹿起一股寒意,合着先前她做的事,「江枫」知道挺清楚啊?
他是不是连自己哪只脚踹的,都一清二楚?
胸腔里,小白心跳如同战鼓在擂,现在跑还来得及么?
「江枫」坐在床边,大掌覆上月漓脑后将她头抬高些,小心翼翼喂着水,一脸神色泰然,嘴里说的话却一句比一句凌厉,似是十二月里凌冽的寒风:「你该庆幸,身后有月漓替你撑腰。」
说到这里,他不紧不慢的转过头,朝紧闭的房门后望去一眼,目光一沉:「再敢有别的心思,本殿亲手扒了你的皮!」
闻言,小白脚下发软连退数步,直到后背抵上船舱板,才勉强站住脚,煞白的脸眼底带着惊恐,似是能透过眼前舱门,看见厉温表情,此时的心底,才后知后觉涌上一阵阵后怕。
疯了罢?
她定是疯了!
否则怎敢胆大妄为到,在厉温的眼皮子底下算计?
此刻,小白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逃!
有了这个想法,她整个人似是受了惊吓的小鹿,朝船舱外跑去,她身处昏暗的船舱,眼前舱门外有些刺眼毒辣的日头,是那样的晃眼。
此刻她只想立刻逃离,犹如身后追着洪水猛兽,拼了命的向光亮处的甲板跑,方才一只脚迈出舱门,迎面撞上一位身材魁梧的船夫,直将她撞得弹飞出去,一屁股坐在地上。
船夫被撞得脚下一个趔趄,也险些当场摔倒,定睛往船舱一看是个孩子,顿时喝道:「哎……你这小娃娃!走路也不看着点?」
小白急摔了个四脚朝天,忙挣扎着半坐起身,顾不得被人呵斥,一阵风的逃离。
船夫嘴里嘟嘟囔囔骂了两句,一头钻入船舱。
甲板上,传出「咚咚咚」的声响,凌风听见身后传来动静,顺势转头,见着小白一脸惊慌失措的跑了过来,面上犹豫着迟疑了一瞬。
他不喜月漓,自然也不愿关心她的事,只是碍于「江枫」的关系,不得不硬着头皮,别开眼一脸敷衍着问道:「又出什么事了?」
小白停至凌风面前,往四周望了一圈下来,未曾见着江枫和云淮的身影,伸手扯上凌风衣袖,气喘吁吁急声问道:「云淮呢?」
凌风面上一僵,月漓就算了,云淮算什么?血峰堂余孽罢了,也配他无时无刻守着?
想到此,他斜眼觑了一眼小白,见她如此紧张关切的模样,脸上登时有些挂不住了:「你来找我,就为了说这个?」
小白微微一愣:「什么?」
话才说出口,凌风便有些后悔,只是碍于放不下面子,转身避开小白目光,虽心里不是滋味,面上却还要装作一副若无其事:「差点忘了,你们才是一个阵营的,有事自然是找自己人更方便。」
「谁和谁一个阵营?凌风你说这话什么意思!」顾不上与他做呈口舌之争,小白松了手转身欲走。
凌风却以为,她这是与自己闹脾气,转过脸急声道:「亏少主如此劳心费力,挖空心思想尽法子,打算助你们脱出鬼门,你们却和这个血峰堂的人纠缠不清,别怪我没提醒你,他可不是什么好人!」
小白脚下一顿,转过脸正欲说些什么,迎面望向凌风时见他一双眼带着愤恨,话停在嘴边。
他这是……
小白缓缓阖唇,面上神色有些复杂,既不能将厉温夺了江枫躯壳的事告知凌风,眼下也只得由着他误会。
就在这时,一阵海风从后方吹来,扬起小白一身白裙和鬓角碎发,碎发飘至眼前,她微眯着眼眸轻声道了一句:「小心江枫。」
海风带着她的声音,传至凌风耳边,他分明听得一清二楚,却蓦然一怔,微微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什么?」
小白说完,意味深长朝他看了一眼,转身往相反方向而去。
凌风怔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望着眼前背影越跑越远,心道:莫非是他错听?
一路寻到船尾,小白才找到这两人。
远远望着,云淮孑然一身伫立在船尾,海风吹得他袍袖飞舞,江枫就在他身边,两人正说着什么。
小白的突然出现,令谈话中断,两人几乎同时转过身。
她脚下上前一步,一脸正色道:「厉温已知晓计划,这法子用不得了,如今船在海上无处可逃,一旦激怒他,后果不堪设想,我劝你们最好放弃。」
闻言,两人侧首四目相顾,给了对方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动手还是要动的,即便被人视事先知道,总不能「听见蝈蝈叫就不种庄稼了」,坐以待毙。
江枫先一步开口,问:「月漓怎样?」
小白神情赧然:「我……」
见状,云淮嘴角似笑非笑:「还用问?看她这般紧张,莫不是方才被厉温吓着了,又怎会急着来找咱们?想必连月漓的面都未曾见着。」
小白登时急了眼,咬了咬牙冲云淮恨道:「你有本事,自去见厉温试试,瞧他如何治你?」.
云淮轻笑一声,满口应道:「好!」说着,当真转过身步下船尾。
江枫面上闪过一瞬惊讶,疑声道:「这时候去,岂非伸长了脖子给人砍?厉温此人最善拿捏,即便是我,也在他手里也吃过一两回亏,依我看此事急不得,还需从长计议。」
小白听了,顿时满脸好奇的望向江枫,朝他脸上打量了几眼。
隐约可猜到,江枫口中所说的吃亏,大抵是他魂入幽冥阴司那一回,月漓自酆都城回来,也是一身的伤上加伤,足见这亏吃得厉害。
好似也是那时候起,在月漓一事上两人频频交手,但江枫总是棋差一招。
江枫正直、果敢,乃名门正派璇玑宫的人,且风度翩翩,儒雅周正,模样在凡人当中也算数一数二。
反观厉温,阴狠、疯狂又偏执,又是幽冥阴司的人。
两相一比较,怎么看都觉得江枫更适合月漓。
云淮唇角噙着浅笑:「若非令他放松警惕,之后更不容易动手,我且先去会会他,一来看看月漓究竟如何,二来也可探个虚实。」
江枫暗暗点了点头:「也好!既如此,一切以小心为主,等你消息。」
云淮抬脚离去。
小白转过眼望向江枫,一脸狐疑道:「你与他说了什么,竟教他似是变了个人一眼,变化这么快?」
「也没什么,不过是告诉他,厉温占据我躯壳越久,下一次若想醒来更难。」
厉温宁愿背信弃义,强行霸占江枫躯壳,心里比任何都清楚,自己这一遭若不能留下来,今后在江枫身体里沉
睡的时间会更久。
先前为对付鲛人使了不少鬼术,又驱以江枫的血点魂。
厉温的魂体与江枫越融合,便越难脱离出来。
先前为救他二人,秦广王才想出将厉温的魂养在江枫体内,原本打算将厉温魂养得好一些,再重回酆都城。
不料厉温有了别的心思。
他在幽冥阴司待得够久,先前又借着江枫躯壳与月漓成了好事,自是乐不思蜀,哪会轻易重回阴冷的酆都城?
明着替月漓出手教训鲛人,暗中却将自己的魂牢牢锁在江枫躯壳,掩人耳目这种事,他向来做得惯!
若非黑白无常感应到他觉醒,突然出现。
只怕他还能做得更多。
床前,「江枫」仅仅攥着月漓的手,暗中下定决心,必须尽快为月漓医好身上的伤,云淮那一箭虽成功剥离了鱼的精魂,却也伤得月漓不轻。
再耽搁下去,虽不至于教她身死,魂力难免受到影响。
云淮来到门前,犹豫着张口该唤「江枫」,还是厉温?
「江枫」察觉到云淮站在门外,先一步出声道:「你来做什么?」
云淮应道:「潋羽的伤,唯我一人可治,我想替大人看看伤势,或许能帮衬着做些什么。」
闻言,「江枫」掀起眼帘望了一眼月漓:「不必!顶多再过五日,等拿回了亢悔木,本殿自由法子为她医好这一身的伤,至于你,就留在铁木岛罢。」
云淮听得一愣。
什么意思?
一旦厉温动手抢亢悔木,一岛的人怕是活不下几个,他又将自己丢在铁木岛,不许跟船一起回程,难不成是打算借他的手,扛下屠岛的罪名?
云淮面上神色变了几番,沉声道:「二殿如此做,不怕大人醒来饶不了你?」
「她?她是本殿的二殿妃,本殿与她之间的事,还轮不到你操心!说起来,你母族自从嫁与凡人,至今已有四十多年,云淮,你父族可还好?」
闻言,云淮一把推开面前房门,望向床前「江枫」的背影,冷声道:「你威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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