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竟然敢……”
银珠下意识捂住了被打的半边脸,吃惊地瞪着嗣云。
她浑身发抖,被极度的惊怒和羞窘淹没,一时间连话都说不完整。
她在老太太跟前伺候多年,除了最开始做小丫鬟的时候被教导训诫过,后来就越来越顺风顺水,一路做到了大丫鬟的位置。老太太不喜欢拘束身边人,她有脾气也并没有被打压,所以她一直过的很舒心,没有收到过什么羞辱。
现在,却被当众打脸。
还是被一个刚提上来的丫鬟。这样的丫鬟,平日在国公府里想跟她说句话都挨不着她的边儿,现在却打了她一个大大的耳光,而且,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银珠震惊之后,终于反应过来,下意识扬起巴掌抽回去。
“你敢打我!我是老太太的人!”
嗣云躲开了,反手又是一巴掌,重重抽在了银珠另外半边脸上。
啪!
几个鲜红的指印清晰可见,和方才那半边对称起来。
银珠被打蒙了,停了手,张口结舌瞪着嗣云。
脸上火辣辣的疼,眼睛酸涩得难受,滚热的泪珠断续而下,不受控制。
人家不光敢打她,而且不只一巴掌,而且看样子还很可能会继续打。
人家根本不在乎她是老太太侍婢的身份。
“你……”
银珠想说什么,可是一开口喉咙就涩得发不出声音来,牙齿也在打颤,不能成言。
泪水不停地流下,她连忙掏出帕子捂住鼻子,不想让涕泪横流的狼狈被人围观。
面前的嗣云却是口齿依然伶俐,声音清脆地说:“银珠姐姐不必叫嚷,这屋里大家都知道你是老太太的人,我们姑娘更知道。但正因为你是老太太的人,我才要把你打清醒。你是老太太送来伺候我们两位姑娘的,不是让你来给她们添堵的,更不是让你来背着她们行事的。你身为老太太的人,来了这里,本就应该给我们这些丫鬟做榜样,可你却仗着自己的身份,跟我们姑娘玩起花招来。不但辜负了老太太对姑娘的一片疼爱之心,还给她老人家大大丢脸。现在当着大家的面,你不诚心悔过认错,求姑娘宽恕,反而还要叫嚣你是老太太的人,这种话你是怎么厚着脸皮说出口的?你不觉得羞愧吗?”
银珠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嘴,几次想要反驳,可是只能发出呜咽含混的音节。她太气了,太委屈了,因为从没受过这种委屈,惊怒交加之下甚至不能正常说话。她明明有满腔怒火,满腹说辞想要怼回去,此刻却只剩了掉眼泪,越急越是说不出话。
嗣云却依然在侃侃而谈:“是,我是打了你,以我的身份不该打你,这是我的过错,我做了就敢承担,事后主子要怎么罚我我都认,老太太要怎么罚我我也认。可是我就是要打你,不打你,你还絮絮叨叨说浑话呢,不打你,你就认不清这里谁是主子,认不清你自己的身份。”
说完,嗣云转回身回到了萧庄宜身边,微微屈膝禀报道:“姑娘,她闭嘴了,您尽管处置吧。”
这是对萧庄宜吩咐她让银珠闭嘴的命令做个交待。
旁听的馨宜不由对嗣云刮目相看。
这丫头是新选来的陪嫁,原本比嗣微嗣香地位差得多,可是凭着一夜之间的言行,就俨然成了可以和嗣微嗣香比肩的近侍。所谓机会时留给有本事有准备的人,诚不虚言。
萧庄宜给她提了嗣字,她完全担得起。
可想而知在不远的将来,如果她行事都能稳得住的话,将会成为萧庄宜的一条膀臂。
萧庄宜坐在雕花玫瑰椅上,严肃扫视众人。
目光所及之处,所有人更加敛息屏声,战战兢兢。
嗣云这两巴掌,可以说是强有力的昭示了今天萧庄宜要处置仆婢的决心,让大家凛然生畏。虽然事不关己,可也全都警醒起来。
“你们都是要跟我出嫁的人,日后在王府里,你们仰仗我,我也仰仗你们,所以,我不喜欢你们心思活络,自作主张。凡是我掌控不了的人,我也不会费力掌控,你们离了我这里,自生自灭去罢了。”
萧庄宜慢慢地开口,一个字一个字,说得大家更加敬畏。
大家凛然地听她当众宣布:“银珠我用不起,一会儿就派车送她回国公府。大舅母的人么,既然来了,我便留下,怎么也要好好地用起来,才不算辜负大舅母一片心意。”
她看了看那个跪在地上还没起来的婆子,说道:“老太太给我的陪嫁单子里有一块儿庄田,你去替我种地吧,跟当地的佃农一样,他们交多少租,你也交多少,少一厘也不行。”
“姑娘?!姑娘饶命啊 !姑娘我再也不敢了,我已经跟您认错了啊,我以后肯定老老实实在院子里不离开半步,我什么都听您的,我……”
婆子唬得魂飞魄散,立刻趴在地上磕起头来。
她在小姐跟前当仆人,活不多也不重,每月按时领月钱多轻松,若是去了庄田里跟佃农一样种地,那成了什么了?简直是从云端掉进了坭坑里。面朝黄土背朝天做个农妇,岂不是要了她的命!
萧庄宜却不耐烦听她哭诉求饶,略一偏头,一个眼风就让嗣云会意。
嗣云带着人把那婆子拖出去了。
回来拖银珠的时候,银珠还在哭,上气不接下气哭得委屈极了。她说不出话来,不让嗣云碰她,狠狠一甩嗣云伸过来的手,侧目瞪了萧庄宜一眼,转身气呼呼地抬脚就走。
嗣云带人跟过去,见银珠气愤地回房收拾包裹,飞快提着包裹往外走,一副不用你们撵我自己走的架势。
嗣云让两个婆子拦住她,然后悄悄叫了李淳家的出来,“麻烦李大叔安排人驾车送银珠姐姐回去吧,侯府到国公府距离不近呢,她这么自己气冲冲走回去恐怕路上出事。”
李淳家的点头应下,忙出去找男人套车。
嗣云看着银珠被婆子们架上车,叮嘱两个婆子好好照看银珠,这才回来复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