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嫁人?!赵氏眼眸猛地睁开,不敢置信地看着崔可茵,难道她敢不听太后的话,置妇德而不顾?
在这个时代,女人不许丈夫纳妾,会有什么下场?唾沫星子淹都能把她淹死。再说,太后亲自过问这件事,岂容她拒绝?若是她坚持不肯周恒纳妃,善妒是七出之一,能把她废了。何况太后明显针对她,再安上一个不孝的罪名……
有哪个女人能顶得住这两条?普通百姓家,若儿媳妇敢这么做,一定会被休弃,就算回娘家,也只能让娘家蒙羞,没有娘家愿意接纳这样的女儿。何况她是皇后?赵氏决定跟丈夫说,让他组织人上折子弹劾崔可茵这两条,再让太后出面废后。这么一来,女儿便不是以美人的位份进宫,而是直接进宫为后了。
赵氏的眼神从惊骇到狂热到欢喜,像鱼目一样混浊的眼睛一下子清澈明亮起来。
她的神情变化崔可茵都看在眼里,对她的想法也了然于胸。可崔可茵只微微一笑,语气疏淡道:“宫门即将落锁,你回去吧。”
就这样赶一位三品大员的夫人出去,连委婉些的话语都不愿意说,可见崔可茵对她的厌恶了。
绿莹起身,道:“赵夫人,走吧。”
她能言善辩,要是以往,崔可茵装傻充愣时,她自然要热情周到地补充解说。但现在,绿莹觉得很没必要。对赵氏这种人,多说一句都嫌脏了她的嘴。
赵氏语气软和下来,道:“臣妾想见小女一面。”
她想问问杜果儿,太后待她如何,太后果真没有与崔可茵提起过封她为美人的事吗?皇帝对她又如何?有没有宣她见面叙谈。她有没有让皇帝色授魂消?
崔可茵没有搭腔,回答她的是绿莹,皮笑肉不笑道:“令爱在这儿过得很好,夫人无须多虑。请吧。”
赵氏无奈,深深看崔可茵一眼,在绿莹的催促声中不得已起身。走到安华宫门口,只见长长的仪仗迤逦而来。周恒回来了。
京城的冬天天黑得早。暮色四合中,安华宫里里外外已掌了灯。一个身着明黄常服,身材欣长的少年走了进来。烛光下。他长眉如墨,唇红似胭脂,俊脸白哲如玉。只一眼,赵氏便移不开眼。挪不动步。这样的少年,哪个少女不多情?
院子里的宫人们屈膝行礼:“见过皇上。”
绿莹屈膝的同时。把看傻了眼的赵氏衣角狠狠一扯,道:“夫人,见驾。”
与其说是提醒她不要君前失仪,还不如见她看周恒如看自家女婿那种欣喜中意的目光极度不爽。让她赶紧低头行礼。
周恒的眼睛停在她脸上。在一院子屈膝行礼的人中间,直直站着的赵氏实在显眼。他眼睛望向绿莹,意示询问。
绿莹道:“杜侍郎的夫人赵氏进宫觐见娘娘。”
并不说是崔可茵宣她进宫。又把她晾了几乎一天。
周恒长眉一挑,道:“杜卿的家眷?为何如此无礼?欢喜。你去,传朕口谕,赵氏君前失仪,不堪匹配杜卿为正妻,着杜卿即时休妻另娶。”
欢喜吓了一跳,张了张嘴,在看到周恒眼里的促狭之后,才下意识应道:“遵旨。”
绿莹却怔住了,皇上,什么时候管过人家的家事,还让大臣休妻?一院子屈膝的宫人都傻眼了,今天皇上大肆封赏有功之臣,杜侍郎也是得了封赏的,因功封了爵。虽然是最低等的伯爵,可到底挤身贵族了。爵位与官职不同,爵位可以世袭。为何早上还心情极好的皇上,傍晚回来便让杜侍郎休妻呢?果然是圣心难测哪。赵氏还在脑补心爱的宝贝女儿得此佳婿会如何喜悦,走神走得厉害,一点没意识到自已的婚姻出现危机。
周恒说完便进暖阁去了。
绿莹立时冷了脸,叫过一个八九岁的小宫人,指着赵氏道:“带她出去吧。”
小宫人年龄虽小,人却机灵,冷冰冰道:“喂,走吧。”
暖阁里,崔可茵把周恒迎了进来,让人端了温水让他净脸净手。绿莹进来了,凑在她耳边说悄悄话。
周恒把手里的毛巾递给侍候的宫人,笑道:“不就是说朕让杜卿休妻的事吗?还用得着鬼鬼祟祟遮遮掩掩的?”
这事如狂风刮过大地,安华宫的宫人内侍已经无人不知了。崔可茵之所以会不知,不过是周恒在这儿,没人敢进来学舌,只要离了周恒的视线,上赶着报告的人一定会很多。
绿莹素知周恒的脾气,也不害怕,笑着行礼道:“皇上恕罪,奴婢想着这是件喜事,因而情难自禁,上赶着跟娘娘说了。”
周恒笑道:“你这丫头越来越放肆了,罚一个月俸禄,自去领吧。”
对绿莹这样的女官,自然不用靠俸禄生活,一个月俸实录的责罚也不重。周恒这么做,不过是小惩大戒罢了。主子们最讨厌奴婢搬弄是非,再说,周恒这样做,明显是为了讨好崔可茵。他原想净了手脸坐下亲自向崔可茵邀功,没想到被绿莹抢了先。
绿莹笑着应是,退了出去。
宫人们听说绿莹被罚的事,心头微凛,做事越发小心了。
崔可茵待周恒坐下,含笑看他,道:“你这是以牙还牙么?”
杜侍郎逼着他纳妾,干涉他的夫妻生活,那他便逼杜侍郎休妻,让他加倍体验被人逼迫的滋味。
周恒笑眯眯看她,眼睛漆黑如墨,仿佛有星光闪动。她懂他,无疑让他很是愉悦。
两人四目交投,身子渐渐依在一起。
回京不过三天,两人都感觉到有一股暗流涌动。密探更探到有少数文官在夜色掩映下常聚在一起密议。周恒自然而然认为,这些人在密议篡位。
可是他挟大胜而归,这些人选择这个时机反叛,殊为不智。到底是怎么回来,还在调查中。当然,这些无须告诉崔可茵,免得她担心。
用过晚膳后,宫人禀报:“娘娘,杜小姐收拾好衣物,过来了。”
厚实的毡毯里传出崔可茵淡淡的声音:“带她去安置吧。”
竟是不肯见她。
杜果儿听着里头传出爽朗的男子笑声,目露向往,从头上拔下金钗塞在宫人手里,低声道:“奴托庇于皇后翼下,如何能不入内拜见?还请姑姑通融。”
宫人鄙夷瞟了她一眼,道:“皇上在里面,娘娘哪有空见你?走吧。”
他果然在里头,他的声音清朗悦耳,真好听。杜果儿依依不舍地抬步,跟着宫人走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