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中,一个腰若水桶的胖宫人双手叉腰做茶壶状,手指直戳到前面一个瘦高瘦高的宫人的额头上去,口沫横飞,道:“……别以为皇上宠幸你,你就能翘上了天。你只不过是一个小小宫人,连个职司都没有。怎么,就敢爬到我头上去?”
崔可茵怎么听,怎么觉得她是嫉妒瘦高宫人得至安帝宠幸,没事找事呢?
那瘦高宫人低声道:“奴婢不敢。”
是李秀秀。
崔可茵低声和周恒道:“这宫人一定是皇后或是德妃的人,要不然不会故意针对李秀秀。”
周恒也听出来了,道:“这也是她咎由自取。”
院里,胖宫人一巴掌扇在李秀秀的脸上,李秀秀若风扶弱的身子,像站立不稳似的,往地上扑去。
胖大宫人眼看她扑倒在地,连声冷笑,道:“现在皇上不在这儿,装可怜给谁看呢?”一只脚不由分说踏在李秀秀背上。
李秀秀惨叫。
王哲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喝道:“你们这是做什么?没看晋王和晋王妃在这里等候觐见吗?若是冲撞了贵人,可别怪咱家翻脸不认人。”
胖大宫人换了一副笑脸,朝王哲福了一福,道:“王总管来了。奴婢不知贵人在这里,这就带她到别处去。”
提起脚,喝斥李秀秀:“想在地上装死吗?还不赶快滚起来,要是冲撞了贵人,你吃罪得起吗?”
李秀秀满脸愤恨爬起来,感觉有人看她,望了过去。只见身着王妃服饰的崔可茵光彩照人,面无表情站在窗前看她,旁边一个身着亲王服饰,俊俏得不像话的男子,不是周恒是谁?
她心头如被一柄大铁锤重重锤了一下,泪水再也忍不住。
胖大宫人谄媚地道:“王总管心善,提醒她别冲撞贵人。她倒好。大清早的就哭起来了。今儿可是晋王妃第一次觐见的大喜日子,她这是哭谁呢?”
如果王哲平时没收李秀秀很多银钱,这时一定顺着胖大宫人的意思。赏李秀秀一顿板子。现在,他还指望能从李秀秀这里多赚些银子呢,哪里会不护着她?
“行了行了。”他佯装不耐烦地道:“大清早的,嚎丧呢?都散了吧。”
院子里很快清静下来。只有扫地的宫人“唰唰”扫着落叶。
崔可茵道:“她虽然没死,这样可比死还让她难受。”
周恒道:“其实皇兄对她还是不错的。不过是皇后压在上头,不能赏她嫔位罢了。她自己也不争气,肚子到现在还没动静。”
皇后有了防备,自然不会再让她和赵伊接触。给他们制造假孕的机会了。
崔可茵笑道:“皇上好象对谁都挺不错啊。”
好象从没听说过他生气发脾气。这样的皇帝,真不知是百姓之福还是百姓之害。
周恒点头,道:“皇兄一向脾气好。父皇在世时,常说他就是脾气太好了。”
好人不一定是好皇帝。帝国需要的是一个英明的皇帝,这样帝国才能强盛,百姓才能安居乐业。
两人说着闲话,时间慢慢过去,太阳慢慢升高。眼看阳光洒满院子,外面传来一声悠长尖利的呼喊:“皇上驾到。”
至安帝散朝回来了。
两人忙迎了出去,行礼。御辇在勤政殿的滴水檐下停了下来,还没停稳,至安帝已迈步出来,道:“那些臣子真是啰嗦,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也争个没完。朕原想早点下朝,早点见你们的。”
至安帝也会抱怨?崔可茵不免惊奇。
“平身吧。”至安帝说着,看了崔可茵一眼,笑道:“四弟妹穿这一身红,挺好看的。”
王哲忙朝至安帝使眼色。
至安帝不解,道:“怎么了?”
“皇上禁口,小心史官在《起居注》上留下一笔。”王哲提醒道。哪有大伯子夸弟妹好看的?万一留之册史,谁知道后世会传出什么不堪的流言来?
周恒正色道:“王总管太小心了,皇兄不过随口这么一说。”
“不小心不小心,”王哲道:“这个千万开不得玩笑。”
至安帝很是好脾气地道:“不说就不说。走吧,我们入内喝茶。”
他下朝有吃点心的习惯,周恒若是赶上了,会陪他吃一点,再喝上一盅茶,说说话。自周恒奉召进京后,他已渐渐习惯有周恒在身边说话,只觉跟这位同父异母的弟弟说话,很放松。
三人入内,至安帝赐坐,内侍奉上点心。
“听说四弟妹喜好美食?也尝尝朕这里的点心如何。”至安帝笑道。
以前进宫,遇见只行礼便离去,从来没跟至安帝叙谈过,崔可茵从不知他是如此平易近人的一个人,见他笑得灿烂,不由有些发呆。
“哈哈哈,”至安帝见崔可茵的呆相,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道:“听说母后初见四弟妹,以为四弟妹有点傻,不知是也不是。”
这话怎么说得?王哲在一旁使劲使眼色。
崔可茵道:“臣妾自小安静,不知道的人常以为臣妾有些傻傻的。”
她当然不能说第一次进宫拜见太后的呆样是装出来的。
这么大笑一场,至安帝只觉受了老夫子们半天的闷气一下子散开,胸中畅快无比,笑得前仰后合,道:“原来是真的啊,朕还以宫人们说笑呢。”
王哲眼睛快眨瞎了,至安帝只顾笑,看都没看他,他实在忍不住了,上前一步,小声道:“皇上慎言。”
“唉,朝中那帮老臣,天天教训朕,你就不能让朕松快松快?也要教训朕么?”至安帝虽然笑着,语气中却有些不快。
王哲只好低下头:“老奴不敢。”
“这里不用你侍候,你且下去吧。”至安帝觉得跟前杵这么一个人老扫他的兴,实在碍眼,把王哲赶走后,问起崔可茵小时候的事来。
崔可茵一一作答。
“原来你父亲曾是解元?”至安帝十分可惜的样子,道:“这么一来,朕岂不是失去一位栋梁材?不知可查到死因?”
“没有呢。”崔可茵的声音低沉起来。
颜青云一直在路上奔波,去那四位曾与崔振靖交往密切的学子所上任之地查访,直到他们成亲,也赶不及回来,只捎信说不能赶来喝她的喜酒,十分遗憾。
“唉,你的身世还挺坎坷的。”至安帝同情地道。(未完待续)!--o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