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灿烂的上午,临近西市的一处宅院里,十几个男人赤着上身,汗珠像小溪似的,沿着贲张的肌肉往下淌。∈↗,一墙之隔的空地上,叫卖声,还价声,牛马的嘶叫声,闹哄哄一片。
一个身着粗布短衫的老仆驾一辆简陋的马车来到院子门口停住,从马车上下来一位身着粗布直裰的中年男子。男子长相端正,气质出众,一部长须十分俊逸。
他左右张望了一下,见没有人注意他,迈步进了院门。
院子对面,阳光照不到的阴影角落里,一个十四五岁的乞儿向行人行乞。路人踹了他一脚,丢下一个馍。
乞儿道了谢,却不拿起馍,而是望了门口的马车一眼,又向行人乞讨起来。
沈渊并没有注意到院门口一个小小乞儿。西市的乞儿太多了,他怎么会看这些人一眼?
房子里抡动大捶不停捶打手里铁块的大汉停了下来,有的铁砧上的铁器已经成形,有的还是一团。他们停下齐齐行礼,并不出声。
沈渊问一个三十多岁的大汉:“两个月内可能完成?”
大汉身上汗如雨下,气不喘,脸不红,抱拳道:“只怕不行。这里是闹市区,晚上不能干活,只能趁开市人声嘈杂时做些活儿,进展太慢了。”
沈渊皱了皱眉,再等两三个月,他的宝贝女儿只怕捱不住。可大汉说的也是实情,他沉默良久。道:“出城找一处没人的所在倒是做得畅快,只怕无法运到城中。”
周恒对他冷淡得很,官场中向来是墙倒众人推,同僚们都看出他很快就要倒霉了,平日那些奉承他的人转而对他投井下石。可是让他不解的是,周恒却把那些弹劾他的奏折留中不发。他心里惴惴,不知周恒是什么意思。想到沈清还在冷宫,一个大胆的念头浮上脑海,再也挥之不去。如果他弑了周恒,另扶皇族中的少年登基为帝。那么沈清便能成为皇后了。
可是要弑了周恒谈何容易。他想了很多天,才想出打造武器,找好游侠儿,通过心腹邀周恒出宫。只要周恒肯出宫。他一定能干掉他。
他已经在训练家丁用以对付御林军了。他许下厚诺。只要这些人奋力杀敌。就算身亡,他也不会亏待他们的父母妻儿。
打造武器是第一步。
他和大汉显然不止一次讨论过,大汉不再多说。一挥手,其余壮汉挥舞手里的铁捶击打起来。
沈渊在院子里呆到近午才离开。马车离开一刻钟后,乞儿抓起破碗里的馍和几个铜板,起身离开。他走后,又有一个中年乞儿占了他的位置,继续向行人乞讨。
谨身殿里,周恒看着报告,勾了勾唇角,没说话。
天气太热了,崔可茵早上起不来,只好傍晚散步。周恒只要能抽出时间,便提前半个时辰赶回来陪她绕着安华宫走两圈。
他回来时,崔可茵已走了半圈。她健步如飞,不理脸上全是汗。
“快停下擦擦。”周恒拿帕子给她擦脸上的汗,轻声怪责道:“这么急做什么呢?”
崔可茵不知他是怪她没等他回来便走动起来,还是怪她走得急,温顺地由他擦着,道:“有风,并不热。”周恒给她拭了汗,把帕子递给宫人,再拿过宫人托盘里的壶,倒了一盅水,递到她唇边:“又没喝水了吧?”
崔可茵就着他的手喝了。
周恒这才托着她略微笨重的腰,慢慢往前走。
两人走了两圈,崔可茵已有些累了,歇了一会儿,便去沐浴。出来时,周恒坐在烛光下,不知想什么想得出神。
他很少发呆。崔可茵一下子发觉他的异样,道:“怎么了?”
“跟你说一件好笑的事。”周恒扶她坐了,笑道:“杜氏的父亲杜离告到朕跟前了,求朕为唐伦和杜氏赐婚。”
崔可茵有些意外,再一想,杜离这么做也在情理之中。当时彩楼上抛绣球,杜氏真是一点不给自己留后路呀。现在想退步抽身重新说亲,只怕也没人肯娶了。不得已,只好在唐伦一棵树上吊死。
“皇上怎么说?”
周恒笑道:“唐子敦娶谁本来不关朕事,既然茵茵想把绿莹许他,朕自然就不能让别的女人占了他的正妻之位。”
总不能让绿莹屈身为妾。绿莹倒是不在乎,可如此一来,置崔可茵于何地?
崔可茵亲了亲他的脸颊,道:“牛不喝水总不能强按头。表哥要是中意她,也不用闹到这个地步。要不然,为杜氏重新说门亲。”
周恒心想,她除了你,谁都不中意。这话,周恒是万万不愿对崔可茵说的。
“你又不是月老,管人家的姻缘做什么?管得过来吗?”
崔可茵一想,也是,再想,被他一岔,倒不好再追问他刚才在想什么了。真是腹黑的男人。
一夜无话。
过了两天,李氏递牌子进宫,把乐乐和崔可茵肚子里的孩子猛夸一顿之后,说起正事:“陆夫人亲自为她的长子向绿莹求亲。她的长子已考中秀才,长得一表人才,对绿莹一见钟情,再三央求她是门提亲。”
男女说亲非媒人不可。不过为了表示对女方看重,男方家长亲自上门提亲,待到放定时,再请媒人出面完成一应礼仪,也是可以的。
陆夫人亲自上门提亲,算是对绿莹十分看重了。
崔可茵很意外,怔了怔,才道:“绿莹怎么说?”
李氏道:“臣妾还没跟绿莹谈呢,娘娘一向宠爱她,自该先问娘娘的意思。”
这也正常。一般人家说亲,父母先打听男方情况后再问女儿愿不愿意也是常事。绿莹曾是崔可茵的侍女,与崔可茵的感情非比寻常。李氏名义上是嫂嫂,把自己的位置摆得很正,明白在这件事上只能跑跑腿,真正做主的还是崔可茵。
陆氏是名门,与顾氏倒也门风相对。
崔可茵是深知绿莹心意的,道:“明天她进宫,我问问她。”
第二天绿莹进宫,说起陆夫人超级热情,有些头痛地道:“她婉转提过,我已经拒绝她了。怎么又向嫂嫂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