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妨事。现在还闹得不够厉害呢,要是再闹大些就更好了。”周恒笑得奸诈,道:“皇兄崩后,二兄曾偷偷离开洛阳,看他行走的路线,应该是来京城。可跑到半道,不知为什么,又跑了回去。朕估摸着是听说曾先大兵来了,怕在战乱中死于非命。回到洛阳还不安份。朕把准备削藩的消息透露给三个人,这三人目前是密探密切关注的对象,只有闹得更大,朕才能把内奸捉出来呀。”
好吧,又有人要倒霉了。崔可茵道:“那你今天与大伯父、姨父和顾大人商议什么呢?臣妾看着,怎么像如临大敌?”
“做做姿态而已。”周恒道:“这不是又到春季了么,眼看黄河又要瘀塞,我们在商议派谁去治理。为了不消息外泄,只叫了这几个人。”
唐天正、崔振翊、顾卫是周恒心腹中的心腹,就算四人在一起打马吊,外头也没人知道。
崔可茵一听是这么回事,忍不住嗔怪道:“你呀,吓我一跳。”
还以为学生出了人命,事情闹大了,会损及周恒的贤名,他一定焦头烂额呢,没想到他很忙是不假,却是在忙别的。
周恒很受落,呵呵地笑,道:“朕是借口上官厅才出来的,他们还在讨论黄河要不要改道呢。朕估计,再讨论下去,也没结果。”
不是水利方面的人才,再怎么着,不过是纸上谈兵。
崔可茵道:“不知三人用膳了没有?臣妾吩咐御厨备膳吧。”
周恒点了点头,亲了亲她的额头,走了。
三人吃着御厨送来的菜肴,齐声夸崔可茵。周恒得意不已。
这一晚,周恒特地下旨宫门到三更落锁,因而外间的消息不断传进来。唐伦去见国子监的学生,不知说了什么,不仅没有让他们散去,反而造成更大的骚动。一少部份人失控之下,居然袭击御林军。当然。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自然很快被制服。押进大牢。
外面北风凛冽,天寒地冻。崔可茵不禁为这些被有心人利用的单纯学生痛心。
二更三刻,周恒回来了。见她面有忧色,道:“你不用担心,一切都在朕掌控中。”
崔可茵道:“只可惜那些学生被人利用。”
也不知这么冷的天,有多少人冻病。
周恒道:“这些人是国之栋梁。朕怎忍他们冻伤冻死?已下旨太医院派人诊治,你不用担心。”
崔可茵这才放了心。服侍周恒更衣,洗漱后歇了。
在王府胡同口一道高高的墙角后,探出两颗包得严严实实的脑袋。如果上朝的大臣手提灯笼路过这儿,一定会认出前头的是内阁大臣、工部尚书苗圃。后面那人身材瘦高。官儿不大,只有六品,还没有上朝的资格。不过一定有更多人认识。因为他便是国子监司业方文忠,下午学生开始成群结队出现在御街时。代表朝廷劝学生们离去的那位绿袍官员。
两人鬼鬼祟祟躲在墙角张望良久,只见不断有学生被抬下去,不知是太冷的缘故,还是因为有太医帮冻伤的学生诊治,学生们的情绪渐渐平静,再没有人叫嚷号哭reads;。被他们收买的穷苦学生也没有再袭击御林军和投掷瓦片,这些人要么被押去大牢,要么冻坏了。方文忠紧了紧身上的斗蓬,道:“下雪了,只怕这些人挨不了多久。大人,不如我们也回去吧?”
他声音清朗,正是那天在苗圃书房里坐在左边下首之人。
苗圃抬头望去,黑漆漆的天空有点点白色的东西飘动,落在脸上冰凉入骨。果然是下雪了。苗圃长长叹了口气,道:“周恒运气不错呀。”
敢称呼当今皇帝名讳,他胆子可真大。方文忠低声道:“大人禁声,小心隔墙有耳。”
这里离皇宫近,能看到御街上的情况,可不代表附近没有人。
苗圃埋怨道:“你也太小心了些。”
方文忠叹道:“小心终归没错。京城的官员多如牛毛,我们却是势孤力薄啊。”
忠于周康的人大多丧生于羊角堡一役,只剩他们几个人,现在他们搞出这么大的阵仗,万一被发现可怎么办?周恒厉害得紧,迟早会察觉,一个不慎,他们可就粉身碎骨了。
苗圃道:“他倒行逆施,我们的同伴只会越来越多,你担心太过了。”
居然异想天开对文官集团下手,想借惩治贪官污吏之名削弱文官集团之权,那是做梦。周恒还是太年轻了啊,太不知天高地厚了。以为有清河崔氏做后盾,就可以把天下读书人当无物么?
两人低声谈论着,一点没发现立身之处的墙头伏着一道黑影。
御街上的学生又有多人倒地,雪越来越大了,如一团迷雾,把学生们裹在其中。
华世勋只管命军士把晕迷倒地的学生抬走,别的一概不管。
有学生家里送了御寒的衣物来,再三劝他们回去。家在外地的学生,已经萌生退意,只是没有人登高一呼,不好第一个站出来打退堂鼓。
天地间一片苍茫,远远望去,御林军军士手中的火把在鹅毛大雪中只是一个红点,别的,什么也瞧不见。
只有呼啸风声的御街上,突然响起一个激愤的声音:“你们就这样寒天下读书人的心么?难道要让我们冻死当场,你们才肯罢休?”
很多已经冻得缩成一团,只觉性命即将离自己远去的学生精神一振,终于有人站出来了。
身披斗蓬,坐在火堆边烤火的华世勋眼皮也没抬,冷冷道:“方大人劝你等离去,你等不听;小唐大人劝你等离去,你等也不听。你们非要冻死在这里,连累老子及一众兄弟不能在暖暖的被窝里睡大觉,只能在这里陪你们,你们还好意思倒打一把?真是笑话!”
“真是笑话!”一众裹得严严实实的御林军军士齐声应道,声如长虹,在御街上空回荡。
能进入御林军的,都是身家清白,优中选优的军士。他们是皇帝亲军,一向比别的部队优待,华世勋见下雪,马上命开库房取棉衣给手下军士御寒。学生们可就没这待遇了,如何抵受得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