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问环节的第一问题，就直接让所有人震惊了。
迈克尔逊教授显然是有备而来。
一出手就犀利无比。
他的问题不是空洞泛泛的，而是有具体的数据支撑。
这才是真正的好问题。
好到让玻尔都有点招架不住。
但是李奇维的存在，给了玻尔希望。
面对迈克尔逊的问题，玻尔最终选择了正面应对。
他思考了足足有五分钟，然后说道：
“既然谱线发生了分裂，那么可以确定的是，在这条谱线的极小范围内，出现了另一种能级差。”
“按照玻尔模型，巴尔末系的四条谱线，分别是第三、四、五、六轨道，向第二轨道跃迁，产生的四种波长的电磁波。”
“那么以第三轨道为例，这说明电子其实发生了两种跃迁。”
“而且这两种跃迁的能量，非常相近，所以才会发射波长相近的电磁波。”
玻尔冷静下来后，对迈克尔逊的问题进行了细致的分析。
他的分析也让台下的大多数人，微微点头认可。
显然，如果认定玻尔模型是正确的，那么原因就是玻尔所说的那样。
这时，不少人心中对玻尔充满了自信。
他的沉稳让大家看见了希望。
尤其是年轻人们，更是激动无比。
“玻尔，这是在公开挑战诺奖大佬啊。”
“他还能保持这样的清晰逻辑，实在难得。”
“果然不愧是年少成名的人物，这份心境就非同一般。”
台下的议论，玻尔完全没有在意，他已经进入了忘我的状态。
脑子里只有迈克尔逊的问题。
“所以，现在问题的关键，就是找出这个隐藏的跃迁方式。”
“它和正常跃迁的能量之间的差值，极小极小。”
“它会是什么呢？”
玻尔睿智的双眼，紧盯着迈克尔逊的数据图。
然后又不时地看向自己的氢原子轨道结构。
首先可以排除爱因斯坦提出的第三种跃迁方式。
因为那种方式的跃迁，发射的电磁波的频率不会改变。
所以，也就不可能产生谱线分裂。
玻尔又陷入了长时间的思考。
他一言不发。
这一刻，整个会场内的气氛，变得极度安静。
所有人都不敢说话，怕打扰了这个一鸣惊人的天才。
而且很多人也在跟着玻尔的分析，思考自己的想法。
换做是他们自己，该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哪怕是前排的大佬们，或是皱眉，或是托腮，或是喃喃自语。
一起随着玻尔的节奏，思考这个犀利问题的解决方法。
迈克尔逊看着众人的表情，心中感慨。
哪怕玻尔今天回答不出这个问题，迈克尔逊也不会看轻他。
依然会把对方当成物理学的天才。
他不骄不躁，面对问题坦然应对，不逃避不瞎编。
这份素质就难能可贵。
迈克尔逊感慨的是，这场会议办的实在太好了。
这种学习物理，思考物理的氛围，浓的快要形成实质了。
美国什么时候才能有这样的氛围。
他看到了哈勃，表情严肃，眉头紧蹙，手中在不停地计算。
他看到了密立根，用手不停地摩擦他新蓄的胡子，除了帅没什么卵用。
他看到了普朗克、洛伦兹、汤姆逊等人。
但无论是谁，脸上都是不解的神色，充满了疑惑。
不过，迈克尔逊一点也没有觉得自豪。
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他虽然提出了问题，但自己也解释不了，所以没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迈克尔逊的目光快速扫过会场内的几百人，然后又回到了台上。
他看到了玻尔在那沉思，仿佛雕塑一般，一动不动。
接着，他又看向了布鲁斯。
突然！
不对！
什么情况！
布鲁斯竟然在笑？
“what？”
迈克尔逊瞬间震惊了。
面对他的问题，会场内的所有人都在抓耳挠腮，脸上全是疑惑。
但是布鲁斯竟然在笑？
虽然他的笑很轻微。
但是迈克尔逊离得近，还是看出来了。
对方就好像并没有被这个问题难住，而是已经有了解决之道。
迈克尔逊喃喃道：“不可能吧，布鲁斯，你这是在开小差，想什么别的美事吧。”
他不敢想象对方已经有了答案，那也太夸张了。
今天这里聚集了这么多物理学领域的大佬。
难道说在场的所有人加一起，都比不上布鲁斯？
迈克尔逊狠狠地摇了摇头，他觉得那是天方夜谭。
不过，他也不敢问：那位年轻的先生，请问你在笑什么？
因为上一个问的人，还是开尔文勋爵。
最后的结果大家也都知道了。
迈克尔逊可不想当第二个开尔文勋爵。
于是，他不再关注李奇维，而是静静等待着玻尔。
但是依然会时不时地看李奇维一眼，就如条件反射一般。
......
足足过去了十五分钟。
玻尔无奈地长叹一口气。
他先是看向迈克尔逊。
“教授，很抱歉，我暂时无法解释这个问题。”
“这说明我的模型还有需要改进的地方。”
“接下来，我会一直研究这个问题，直到解决它。”
接着，玻尔又看向台下的众人，诚恳地说道：
“在场的各位，如果有谁可以解释这个问题，欢迎赐教。”
轰！
会场瞬间爆炸。
玻尔竟然直接放弃了。
无数人哀嚎不已。
“上帝啊，我的玻尔，你为什么要放弃啊。”
“哎，这也不能怪他，实在是迈克尔逊教授的问题太难了，你看那些前排的大佬们不也在思考嘛。”
“我的偶像啊，玻尔，没想到还是败下阵来。”
“老一辈物理学家果然可怕，直接杀一个玻尔祭天，奠定了他的威名。”
这一刻，所有喜欢玻尔的人，既感到无奈又感到一丝同情。
天骄的路不好走啊！
玻尔才刚刚崭露头角，就遭受了致命打击，着实有点惨。
玻尔模型虽然能解释很多问题，但它连自身的理论基础都不能解释，这也太奇怪了。
要知道，玻尔的第二篇论文，就是以巴尔末系为根基的。
现在根基都塌了，对于理论的影响可想而知。
迈克尔逊听到玻尔的话后，也是忍不住唏嘘。
他有点担心自己这样做，会不会打击玻尔的自信，让对方一蹶不振啊。
不过，他转念一下，这是严肃的物理学术交流。
怎么可能会被个人感情左右。
如果玻尔真的这么脆弱，那他也不配天才的名头。
他的导师布鲁斯遭受的质疑可比他大多了。
相对论到现在也还没解决惯性系和引力问题。
玻尔的理论即便有问题，但也不影响它的伟大。
依然是一个值得研究的理论，开天辟地的理论。
只不过让人感觉到一丝遗憾。
这时，迈克尔逊说道：“好的，玻尔，不要紧张。”
“有问题没事，我们一起想办法解决。”
“你导师的问题比你大多了。”
哈！
会场内爆发出哄堂大笑。
刚才还沉闷的气氛，瞬间被迈克尔逊教授的幽默化解。
就连玻尔也忍不住笑了，心情总算变好了一点。
这时，迈克尔逊又问一遍：“那么台下的各位，有谁能解释这个问题吗？”
“不要怕，可以大胆说出自己的猜测，错了也没关系。”
“反正我这个老家伙也不知道，大家不要有心理负担。”
迈克尔逊果然是德高望重的物理学前辈，一点没有盛世凌人的倨傲。
他的鼓励给了众人自信。
然而有自信是好事，但肚里没货就实在没办法啊。
这就和做数学题一样。
不会就是不会。
连编一个字出来都很困难。
还是文科好，管它会不会，上来先水个几百字。
这时，普朗克说话了，他笑着说道：
“迈克尔逊教授，你的这个问题，简直让我汗颜啊。”
“巴尔末系还是我介绍给玻尔的。”
“真没想到里面还有这样的故事。”
“我是无能为力了，希望有谁可以站出来解决这个问题。”
哗！
人群骚动起来。
连普朗克大佬都公开承认不会了。
这么一对比，玻尔的放弃好像显得理所应当。
他要是不放弃，那才是老母牛坐飞机，牛逼上天了。
很快，前排的诸多大佬都微微摇头。
大家都没有什么思路。
即便有了，也很快在脑海里就被否决了。
一个能逻辑自恰的解释，目前确实没有人想的出来。
这一刻，场内的年轻人全都激动不已。
这要是突然爆种，想出了方法，那简直可以瞬间轰动物理学界了。
恐怕会比玻尔还要出名。
哈勃、康普顿、德布罗意、薛定谔...
G·赫兹、弗兰克、莫斯莱...
爱因斯坦、劳厄、小布拉格、钱五师...
威尔逊、理查森、巴克拉、郎之万...
所有的人都暗自惋惜，这可是一个绝佳的机会，甚至是改变命运的机会。
他们多么想倏地站起来，大声高呼：“我会！”
啧啧，那种感觉，光想想就让人热血沸腾、无法自拔。
可惜也只能想想了。
台上的玻尔看到这一幕，既松了一口气又更加失望。
连场上这么多物理学大佬，还有天骄都束手无策，他自己真的能行吗？
这很可能代表玻尔模型有着致命的缺陷，甚至会昙花一现。
那是玻尔无论如何也忍受不了的。
忽然，这一刻，玻尔如心电感应一般，猛然向李奇维看去。
此刻，李奇维已经恢复了平静，脸上波澜不惊。
玻尔内心疯狂呐喊，甚至还有一丝期待。
“不对，就算所有人都放弃了，但有一个男人永远不会。”
“布鲁斯教授到现在都没有表态。”
“他脸上无悲无喜，冷峻严肃，一定是还在思考这个问题。”
“那说明还有希望！”
“哪怕所有人都不看好，但布鲁斯教授永远不会放弃。”
这一刻，玻尔的眼中忽然又燃烧起熊熊的斗志。
他还有导师！
那个神一样的男人！
对方就好似苍天大树，将他这个小树苗，牢牢庇护在身下。
任尔东西南北风！
迈克尔逊：喂，喂，玻尔，你老师刚刚还在笑啊，谁说他没有表情的。你这滤镜也太严重了。
这一刻，会场内的众人也都发现了异常。
他们顺着玻尔的目光，全都看向了李奇维。
随后就是猛然一惊。
“我的上帝啊，我怎么把布鲁斯教授给忘了。”
“他今天是主持人，话不多，我竟然下意识地忽略他了。”
“是啊，布鲁斯教授还没有发话呢。”
“老天啊，你们有观察过布鲁斯教授吗？从问题提出到现在，他一直在思考。”
“那个男人，一如既往地让人感觉到放心。”
“只是，在场这么多大佬都没办法，还有几百人一起帮着想。”
“布鲁斯教授真的可以吗？”
“他一人难道可以抵得上整个物理学界？”
这一刻，迈克尔逊也终于锁定了李奇维。
刚刚心中的疑虑，现在终于马上就能揭晓了。
只见他笑着说道：“布鲁斯，现在量子论的三巨头，已经放弃了两个。”
“就剩下你还没有表态了。”
“你还能像之前一样，创造奇迹吗？”
“我们这么多人等待着你，你可不要让我们失望啊。”
“看看你学生玻尔的眼神，那是希望的火苗。”
李奇维这才缓过神来，对着众人微微一笑。
然后用他那自信的声音说道：“不好意思，我刚刚想问题走神了。”
接着，他脚步随意地走到玻尔身边。
轻轻拍了对方一下，脸上充满慈爱。
“表现的不错，虽然你不会，但你有勇气，竭尽所能去分析这个问题，让我很满意。”
“有时候，勇气比实力更重要。”
这一刻，玻尔忽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李奇维的话击溃了玻尔的内心，带给了他无穷的力量和安全感。
高处有寒，但导师为他取暖。
此刻，李奇维不再看玻尔，而是背朝众人，望着玻尔的原子轨道模型图。
轻轻地说了一句：“为什么一定是圆形呢？”
哈？
台下的绝大多数人一脸懵逼。
完全不懂李奇维的话是什么意思。
但是。
轰！
前排有几位大佬，眼中忽然精光爆射！
仿佛不约而同想到什么。
那是？
怎么可能！
而玻尔，更是如触电一般。
震撼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