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采开始观察这个新住处。
是个挺大的院子,分内外院,四面都有很高的围墙,隐私保护还是挺到位的。
内院有一间主屋,也就是是两人的新房;主屋的两边各有一间空房,是他们各自的修炼室,都有廊道跟主屋相连。内院的左右两边各有两间屋子,左边的分别是浴房和庖屋,右边的则都安排有寝具和简单家具,应该是给子女用,或者待客用。
屋子之间的空地很大,靠近二门那边有一块花圃,里面只栽种着一些普通的植株。
花圃的前方有一株大树,伸展出宽阔的蓬盖,下方安置着一个石桌,两个石凳。
其他地方则都很平整,足够演练武技了。
穿过二门就是外院,正对着大门,大门左边有个小间是门房;外院左右各有三间屋子,里面都有简单的布置,可以给仆从住;外院的空地也很大,同样可以演练武技,仆从们在服侍以外的时间可以用。
钟采满意地点点头。
别看这只是个普通规格的小院,实际上面积不小,起码能顶得上他前世见过的那些宅院好几倍大了。就算是这辈子他在钟家的时候,悦和园中虽然有着大大小小的院子,也只分配了一个小的给他而已——还是不分内外院的,才四五间房子。比这里小多了。
真正难以适应的,应该还是他哥们儿吧……想到这,钟采忍不住觑了邬少乾一眼。
邬少乾跟着钟采四处逛,脸上居然有一点笑意。
钟采见状,先在心里夸了邬少乾一句——不愧是他铁子,心态很强大!又夸了自己两句——就说这次嫁过来是搞对了嘛,不然他哥们儿能这么快就生龙活虎的吗?嘿,不愧是他!
看完住处,钟采才落在侧面廊道里的几个人身上。
这些就是他们现在所有的人手了。
其中三个是钟采带来的,护卫钟大和两个死契仆役,站在钟大旁边一身黑衣的是他哥们儿的死卫,向霖。
另外还有两个看起来二十多岁的婢子,衣衫朴素,相貌中等,露出的手指带着常年干活的茧子,明显不是近身侍奉的。
邬少乾视线扫过那两个婢子,略想一想,记起来了,转头对钟采说道:“她们两个原本在云腾院里负责洒扫,叫苗花、苗叶。”
钟采觉得有点耳熟,想了想回忆起来,恍然说:“以前你跟我聊过的吧,你大哥有个庶女差点打死一对姐妹,问原因只是姐妹俩不小心打碎了她的东西,她拿人泄愤干的不是人事儿,你刚好看见了,随手救下留在你院子里做活……就是她们?”他顿时就明白了,“有恩情在,难怪没走。”
邬少乾微微一笑。
很多时候,好友总乐意把人往好处想,但苗叶苗花的眼里都是惶恐和不确定,之所以留下来只怕不是因为什么感恩,而是根本无处可去。毕竟邬湘很记仇,其他的仆从离开后可以各找门路,她们一旦离开,恐怕就不会有活路了。
两个婢子微微垂头,心里的想法被看穿,都很慌张。
邬少乾低声对钟采解释几句,又道:“我总归是邬湘的长辈,哪怕地位变了,她也不好明目张胆地动我院子里的婢子。”
钟采也看看那两个婢子的神色,就知道他哥们儿说对了,不过还是一拍邬少乾的肩,笑道:“为了活命嘛,不寒碜,只要办事麻利,其他不重要。”
邬少乾觑他一眼,说道:“你心里有数就行。”
钟采搭着邬少乾的肩,笑嘻嘻道:“放心吧。”
两个婢子没想到钟采是这么跟邬少乾相处的,却也不敢多想,只赶紧低头,尽量表现忠诚。
钟采直接吩咐:“你们六个都住外院去,屋子向霖先挑,然后钟大去挑,剩下四间就由向霖分配。先一人一间住着,回头要是再添人,再换住法。”
向霖沉声应道:“是,采公子。”
钟大是钟采的心腹,也很习惯地回答:“是。”
钟采又吩咐道:“苗花和苗叶就还是负责洒扫,再做点擦洗之类的杂务。”
两个婢子连忙应道:“是,采公子。”
钟采再拿出两张死契,看一眼上面的名字,说:“会烹饪的周林,手脚麻利的董金?”
两位死契仆役都恭敬上前。
钟采说道:“周林负责烹煮上的事,董金负责跑腿一类的活计,没事的时候给周林打下手,有不妥的地方你们互相提醒。”
周林、董金应命。
钟采继续说道:“钟大平时去做门房吧,如果有事差遣你去办,就让董金替你守着。”
钟大也应命。
钟采再说道:“向霖主要负责保护少乾,其他时候自己修炼,提升实力就行。”
向霖恭敬应下。
邬少乾插口道:“如果阿采出门,向霖,你跟他一起。”
向霖道:“是。”
钟采朝邬少乾瞪了一眼。
邬少乾笑道:“你也不能让我担心。”
钟采没话说了,转头盯着几个仆婢,进行最后的吩咐。
“所有人除非召唤,不能擅自进入内院。遇见危险时,向霖和钟大可以便宜行事。”
所有仆婢都再次应了。
交代完以后,钟采挥挥手让人都出去。
二门被向霖关上,邬少乾看向钟采,有点诧异——按照他的性子,现在应该让周林备饭的,怎么会现在就让他们散了?
钟采则露出个古怪的表情。
邬少乾皱眉,关心地问:“阿菜,你不舒服?”
钟采老实地点点头:“是挺不舒服的。”还没等邬少乾说什么,他赶紧补充,“我感觉昨晚可能对你采阳补阳了。”
“就是……就是我好像要开启神魂秘藏了。”
就很突然!
邬少乾深呼吸,果然在钟采身上发现了一种隐隐的波动,顿时好气又好笑——什么叫采阳补阳?开启秘藏还能跟那档子事儿有关系?阿菜这家伙说话嘴上简直没个把门的。
钟采被邬少乾拉着往主屋里走,还在胡说八道呢。
“我不是随便说的啊,在钟家的时候我都觉得要等辟宫境才能召唤伴生宝物了,结果给你冲个喜,一晚上就把秘藏给冲开了,不是因为把你采了又是什么……”
邬少乾看他脸疼得发白,知道到了紧要关头,干脆地一脚踹开门,把钟采抱起来快步送到了床上躺着。
钟采又改为嘟囔“公主抱,好没面子”了,翻身就在床上打滚。
邬少乾转身立刻把门关紧,这才坐到床边陪着。
“我劝你省点力气,越动越疼。”
钟采满头大汗地滚来滚去,还继续嚷嚷:“我这叫转移注意力!”
邬少乾拿他没辙,只能把他扒拉回来,压住他的手,
然而钟采的手不能动了,却没耽误他用两腿往外蹬,蹬着蹬着整个人就往床下蛄蛹。
邬少乾无奈道:“再蹬我就按不住你了。”
钟采立马说:“那你也手脚并用呗,我都疼死了!”
邬少乾:“……”
一声叹气后,邬少乾整个压在了钟采的身上。
钟采嗷嗷叫:“我喘不过来气!!”
邬少乾嘴角微抽,翻个身,干脆把人锁在怀里,用四肢给他钳住。
挣扎一下动不了,钟采安分下来,而且这么肉贴着肉的,还算好受了点。
钟采能感知到,三魂七魄互相牵绊的核心之处,有什么东西正在凝聚,剧烈的疼痛就是从它出现的刹那开始,就像山洪倾斜似的快速涌出、冲刷……不过大概过了半个多时辰,那东西凝聚得越来越清晰,疼痛就渐渐变得只像是针扎了。
熬着熬着,钟采嘴唇发白,身子微微发抖,汗如雨下的把床褥都给浸湿了一大块。他依旧没什么力气,却又开始叨叨。
“咱、咱们修炼的时候,各种境界都有各种珍药服用减轻痛苦,就是这个开启神魂秘藏不能,非得自己忍着,这也就算了,偏偏我是最疼的……”
邬少乾慢慢给他揉着还在发抖的地方,尽量给他缓解。
的确,越晚开启神魂秘藏就越疼,钟采是最晚的那种,自然最疼。
可这除了挺过去,也真的再没有什么其他办法了。
又是小半个时辰过去,钟采终于松弛下来。
随之而来的,是一个光团从他的眉心飘出,悬浮在他的面前。
邬少乾松开四肢,准备下床。
钟采却靠在他身上,说道:“我还很累,借会儿力。”
邬少乾轻轻推了推他,说:“你现在要查看你的伴生宝物,我得回避。”
钟采满不在乎地说:“这有什么,你经验多,回避了我也要问你的,现在还省事儿。”
邬少乾一顿,这还真是钟采能做出来的,就不再推拒。
钟采满意了,手指轻触光团。
“嗖”地一下,光团瞬间变大,化作一座通体赤黑的、好像石头搭成的建筑,不过它很小巧,只是把这主屋的空地挤了个满满当当而已——如果说先前钟采就是懒得下床,顺便拉着自家哥们儿一起折腾伴生宝物而已,那么现在就是俩人一起被这玩意堵在了床上。
钟采左看右看,嘴角微抽:“老邬,你看那玩意,像不像个祭坛?”
邬少乾:“恐怕正是祭坛。”
祭坛有浑圆的底座,边缘围着犹若火焰般、高高矗立的石墙,把大半个祭坛都包围起来,拱卫着中央的宽阔石台,石台的两侧分别有三道阶梯,跟底座相连。石台中央则有一个凹陷的坑,里面遍布火焰纹路,充满了古朴幽远的韵味。
钟采此刻的感觉,有点一言难尽。
虽然他知道自己资质差,但也不能说对召唤物没有期待,他猜来猜去,就觉得自己也许能召唤个兵刃之类的吧,得嗖嗖练武那种;也说不定还和一些末品资质的人一样召唤出什么锅碗瓢盆锄头瓶子的——能给做出的菜增加一点点能量、给种出的植株增加一点点生长速度之类,也没什么不好,积少成多嘛。
但他万万没想到,来了个祭坛。
这玩意要怎么用?
邬少乾倒是很看好,说道:“祭坛总归是要先献祭、再获取,其中必定有些玄妙之处,总不至于是个末品。”他轻轻推了钟采一把,催促道,“去吧,看看怎么用。”
钟采想想也对,就高兴起来,干脆地下了床。
现在他神魂不疼了,身上难受的地方也被邬少乾给揉捏舒坦了,所以动作很利索,一下子就奔到了祭坛的底座上站着。
刹那间,祭坛上闪烁出一片光芒,把钟采整个笼罩住。
大段的信息灌入钟采的意识之内,告诉了他关于这祭坛的种种……
邬少乾眼睁睁看着钟采表情倏地变成一片空白,脸上也慢慢失去血色,而祭坛上、钟采的前方,则一本又一本地出现了很多书册模样的虚幻影像,每多一本,钟采脸色都更白一分。
他明知这多半是钟采在接受传承,却还是不由自主地焦虑起来,只是伴生宝物相关,他再担心,也不敢贸然打扰对方。
渐渐地,一炷香时间过去。
钟采猛然睁开眼来,炯炯有神的,很明亮。
邬少乾松了口气,放心下来。
钟采开口就是一句:“老邬,这玩意让我先挑个传承类别。”
邬少乾:“?”
钟采嘿嘿一笑,手指顺着虚幻书册一一点过,挨个儿地介绍起来。
“从这个开始,分别是丹部、器部、符部、阵部、驭部、傀部、乐部……祭坛要我选一个,然后通过学这一部的技艺来做出成品,每次成品出现都会散发出一些灵韵来。祭坛自动收集这些灵韵,等凑足一定的数目后,我就可以把灵韵投入祭坛中,来换取些能用不能用的东西。不过换什么玩意就都是碰运气的了,我自己做不了主。”
邬少乾从没听说过这种类型的伴生宝物,有些惊讶,但现在的关键还是选定传承。
“阿采,你的打算是?”
钟采毫不犹豫地回答:“当然是选丹部,学丹道!”
这问题完全不需要考虑啊!
修者都想要丹药,所以丹药很好卖,只要他学会这门手艺,灵韵和钱财都会滚滚而来!
邬少乾也觉得丹道最有地位,但还是提醒道:“你得选自己最喜欢的,不然学起来难受,对你也没好处。”
钟采摆摆手,满不在乎地说:“我什么都没学过,鬼知道喜欢哪个?反正我对丹道最感兴趣就是了,就它吧!”
邬少乾见他想得明白,自然就放心了下来。
于是钟采再无迟疑,探出胳膊,直接往那丹部的“书册”上抓去。
刹那间,其他书册尽数消失,属于丹部的那本则化为一道白光,没入钟采的眉心。
钟采闭上眼,不断地吸收着那浩如烟海的传承,头昏脑涨,倒是没有留意到,整个祭坛同样笼罩了一层白光,细节也在快速地发生变化。
邬少乾看得一清二楚。
石台上正对凹坑那处的火焰状石墙陡然变高,前方极快地凸出,形成了一个宽阔的、足以让人躺上去的石座。同时凹坑里冒出白色的火焰,将整个坑洞填满,焰光狂舞,好像在熊熊燃烧。
很奇妙。
邬少乾为钟采欢喜,也有些微黯然。
有此宝在,钟采应当能前往更高的境界了,他大概也只能陪伴钟采一小段路程吧。
不过这些情绪也是一闪而过,当钟采接收完传承、眼睛亮亮地看过来时,邬少乾那点灰暗想法就快速消散了。
“老邬,你快过来!”
“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