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见外公

孙虎从得知消息的时候就一直在等着了。

这些年来,他似乎总是在后悔。

早年的时候后悔没有带女儿多经历几个男子,以至于她轻易就被钟冠林迷惑。

失去女儿后又后悔没有时时盯着爱妻的安危,导致爱妻恍惚落崖。

失去爱妻后,后悔自己一蹶不振,害得小女儿独自支撑、操劳许多,差点也被害了。

随着时间推移终于渐渐释怀后,还后悔最初迁怒了外孙,这么多年来从没好好对待他,没有给他足够的关爱。

而现在,孙虎后悔自己没有听小女儿的提议、去主动亲近外孙,居然还让他小小年纪的反过来体谅他这个外公,不仅给他们狩猎团壮大的机会,还亲自过来探望……

孙虎有些紧张地搓了搓手。

他从没见过外孙,也不知道外孙现在是什么模样?听小女儿说,外孙生得很好,性子也很好,很惹人喜爱。

孙虎更期待了。

过了不知多久,孙虎看到了徐徐而来的马车。

看着寻常但用料讲究,其实品质很高;拉扯的角马上坐着面貌极佳的少年男女,瞧着应当是随行的仆婢;驾车的男子收敛着气息,但依旧可以感知到对方的强大,比他这辟宫境一重还要强上许多,应当是邬少乾的人…….

马车停了下来。

孙虎的视线,落在车厢门上。

驾车男子利落地下车,把车厢门打开。

熟悉的女子身影先下来了,是小女儿孙柳,此刻对他笑了笑。孙虎的目光,看向孙柳身后。

然后,一个穿着蓝衫的少年轻松跳下马车,明亮的双眼直看过来,眉眼间都带着明快的笑意。

这就是采儿吧?真是生得好啊!身形是单薄了些,但通身充满了灵气,性子也是热烈可喜,让人瞧着就心里高兴。

孙虎眼睛发红。

跟钟冠林那个浪荡子虽有三分相似,但更多的,还是像了他的溪儿。真是太让人喜欢了。

孙虎大步走过去,去迎他的外孙。

钟采第一眼就看到了驻地前方的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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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在他的前世,八十多岁的老人能有这好似六十的模样,已经是保养很好了。

可今生不同,辟宫境的修者寿元足有三百岁,八十还很年轻,要不是经历过许多磨难、受过不少打击,又怎么会显露出这样的老态?

这就是他的外公。

钟采没见过,但可以认出来。外公很快走了过来。

钟采看到他眼里闪动的微光,稍顿了顿,也迎了过去。

然后,钟采就被一把拉了过去,搂在怀里拍了拍背。

被放开的时候,钟采抬眼看看面前激动过后、又有些无措的老者,笑着招呼道: “外公!我来探望你啦!”

老者的面上,顿时笑开。

不远处,邬少乾也下了车,静静地站在后方,没有去打扰这对祖孙的会面。

自然,他也观察了孙虎,对孙虎生出了几分好感。

除了因为孙虎确实饱含真挚的情感以外,还因为孙虎跟钟采颇有相似。

邬少乾看着,虽说其中的神采不同,但孙虎和钟采的双眼几乎一模一样。爱屋及乌,就是如此。

那边孙虎一时被忍住激动之情,抱了抱钟采,又很克制地放开了。然后,钟采跟孙虎打过招呼,立刻回头来找他了。邬少乾的眸光,很是柔和。

钟采笑着拉住邬少乾,来到孙虎的面前。”外公,这位就是我的夫君。”邬少乾含笑,随着钟采唤道: ”外公。”

钟采叽叽喳喳:

”姨母告诉您了吧?他也是我的生死之交,帮过我很多忙,还救过我好多次……”

“我以前修炼的时候,好多资源都是他给我挑的,外公送来的金子我都攒起来了,后来少乾出事儿,我过去都带上了……”

”这次他是特意出来陪我买……”压低声音,”………木火的。在拍卖会里,他以前攒下的钱全都花了,好不容易才……现在他已经是个穷光蛋了哈哈……”

邬少乾没有插话,只是神情温柔地听。孙虎则是一边听,一边暗中观察邬少乾的面色。

好几次,因为钟采提起的“出事儿” “穷光蛋”之类的言辞,孙虎都是带着担心的——以往的交情再

好,但这样揭底也不妥当。

然而孙虎却没见邬少乾有什么芥蒂,反而始终将目光落在他外孙的身上,神色很是纵容。

也是孙虎不了解实情,要是邬少乾没有恢复的希望,钟采自然不会将类似被废的话随便说出口,他还是很照顾铁子情绪的,可不想把他铁子给搞郁闷了。

而哪怕邬少乾始终废着,他或许会在其他人提起这事的时候有所不悦,却不会生钟采的气——钟采的行动已经摆在这儿了,其中情分他还不明白吗?珍重都来不及,计较什么一时口误?

在孙虎的引领下,钟采和邬少乾跟着他一起往驻地里面走去。

孙柳则是告知向霖马车、角马放在何处之类,也会告诉碧岑、巧荭一些如何领取资源,一些事务在何处去办等等。

向霖、碧岑和巧荭几人自然都是认真听着。他们也知道,两位主子会在这里留一段时间,他们得搞清楚了,行事才更方便。

一路上,不少狩猎者都发现了几人。

他们瞧着钟采和邬少乾眼生,但自家团长却满脸的温和慈祥,让他们很是惊讶。倒是有几个消息灵通的,与同伴说了说情况。

众多狩猎者就也知道,原来是团长唯一的外孙过来探亲了。团长跟对方没怎么见过,现在机会难得,自然就很溺爱……

孙虎带着外孙夫夫,径直来到自己的住处。钟采还在比划: ”上次我们去山里狩猎,他都走在前面……遇见其他人了,也是他……”

孙虎听到这里,一时有些放心,一时又有些微妙复杂的感觉。

根据阿柳和采儿的说法,采儿和邬少乾是好友,婚配也不是因为两情相悦。可如今采儿不仅态度随意,口口声声还都是对方如何如何地待他好,以前好,现在好,一直好……看着虽很坦荡,但是……就夸成这样吗?

在孙虎的印象里,当年溪儿对浪荡子一见钟情后,虽然在家中时不时就笑得羞涩,却也没有一直念叨着夸赞。

或者说,溪儿不是没念叨,只是女孩子的心事更爱对母亲倾诉,所以是对妻子念叨的?但要真是这样,妻子总要对他提两嘴,逗弄一下溪儿吧?

妻子性子活泼爱闹,采儿其实也有些像她的。要是妻子也能见到采儿就好了。

孙虎心里遗憾,推开了屋舍的大门。“采儿,进来

坐吧。”

因为钟采很热络,孙虎的忐忑随着对方的反应也渐渐化去。

在聊过这一路、几个人都坐在了正堂里,祖孙之间的气氛也就没什么尴尬的,孙虎说起话来,也没有本以为的左思右想、努力寻找话题。

钟采喝了一口茶。

孙虎温和地说道: “阿柳已经让人备饭去了,再等等就能送来。”钟采笑道: “那就多谢外公了,我得多吃点。”孙虎笑容慈祥。

钟采肃了肃神情,又说: “我听说……早年外公就将娘带走了。”孙虎一怔: ”你后娘说的?”钟采点了点头。

孙虎长叹一声: “你娘本该焚化以后送进钟家的祠堂,但你后娘进门太快,我一时不忿,上门将你娘的骨灰索要了回来。”他闭了闭眼, ”你爹……轻易就给我了。”

——他对钟冠林的心结持续多年都无法化解,并不只因为一两件事。

孙虎又道: “你外婆随着带着你娘的骨灰,才能稍稍心安。后来她也出事,我好不容易找到了她的尸骨,也焚化了,与你娘的放在一处。”

钟采神情微黯,但很快就说: “我爹向来薄情,娘生前不明白就好。她不在了,与其独自待在祠堂里,还不如陪在外公外婆的身边,也是一家团聚。”

孙虎见钟采这么说,心情也好转了一些。

这世界上,修者淬炼肉身,尸骨也往往有不少用处。

有修炼邪门的会到处搜刮修者的尸骨利用,也有很多蛮兽——甚至部分本性凶残的珍兽,都会想要吞吃修者的尸体。

有些修者生前无比强大,能留下一些传承在自己的尸骨上,还能设置一些条件,筛选同血脉、同门、或者符合要求的修者进入,根据彼此的契合程度,给出相应的传承。

所以那种传承古老的世家大族、大宗大派占地面积极为广阔,会设置防守极其严密的禁地,将去世的族人、弟子的尸骨安葬在其中。在合适的时间,会让后辈们进入,寻找机缘。

但相对较小的势力、普通的散修们就不同了。

他们的人几乎不可能强大到在尸骨上留传承,他们也没有防御严密、不会让尸骨被损的禁地来安葬同伴、亲朋。

因此,这些人往往都会直接将尸骨焚化

如同钟家、邬家这样的家族,会设置祠堂,按照辈分依次将骨灰盒存放在特殊的柜中,并在前方标注对方的来历与简单的生平。

至于散修……

情谊浅薄的处理起来很是随意,而情谊深厚的、一如孙虎这样的人,就将他的妻女骨灰收进自己最好的芥子袋里,随身携带,时刻相伴。

邬少乾听着祖孙对话,心情有些奇异。

早先还不知道能不能恢复的时候,钟采对他说,要把他装进祭坛里,走到哪带到哪……如今孙虎这个做法,倒是又有些相似了。

区别只在于,他还是个活的。

邬少乾禁不住又想,以他和钟采的交情,要是他一直没恢复、寿元耗尽而死去,钟采只怕也会把他装进骨灰盒,再收进祭坛里?

钟采对孙虎说道:“外公,我想拜一拜娘和外婆。”他笑了笑, “虽然我不记得她们,但我长大了,总要让她们认一认我嘛。”

孙虎没想到钟采会有这个想法,有些欣慰地点了点头。

几人回到房里。

孙虎取出两个封口的玉瓶,放在了一个高几上。

——看品质,竟然都是二级玄器。

玉瓶上镌刻着同一种、但色泽不同的花纹,活泼些的是他妻子的,明媚些的是他爱女的。

钟采看了看这两个玉瓶,走到高几前方。

邬少乾也走了过来。

钟采侧头看他。

邬少乾轻声说道:“也让她们认一认我。”钟采想想也是,拉着他,并排站在一起。

两人就一起向两个瓶儿拜了拜,然后不知怎地对视一眼,又转向孙虎,也拜了拜。

孙虎:

这一刻他仿佛有点眼花了,两个骨灰瓶像是变成了他爱妻爱女似的,而眼前两个年轻人拜来拜去……像极了拜堂。

孙虎赶紧虚扶了扶,张张口,没说什么。要怎么……更像拜堂了。

孙虎很快将瓶子妥帖地收回,大概是有了刚刚那个流程,他对邬少乾的忌惮也减少了些,虽然还是哪里有点不对劲,但逐渐能把他单纯当作外孙婿来看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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邬少乾一眼扫过,但凡上桌的菜色都是适合天引境且滋味好的,乍看不显眼,可细看就会发现,像西虎狩猎团这样的势力,要筹办这么一桌,花费的精力不小,而且多半得是好些天前就开始准备了。

钟采倒是没想这么多,只在吃了几口后,给邬少乾夹了几样自己觉得好的,还对孙虎、孙柳夸赞这菜味道好、厨子手艺好。

有钟采在,气氛总是不会冷场的。稍稍垫过肚子后,几个人边吃边聊。

孙虎关切地询问: “采儿,这次能在西虎待多久?多住一段时日吧。”孙柳也是很赞同,看向钟采。

钟采笑着说道: “十天半月吧。之后我和少乾准备找个镇子、县城去住,也不打扰外公和姨母的忙碌了。”

孙柳问: “想好住什么地方了没?方便去看你吗?”

钟采说道: “暂时没定,还想找外公借地图看看呢。”

孙虎也不含糊,直接将地图拿了出来,递给钟采。“吃完以后慢慢看,上面画圈的那些都是西虎去过的,要是有挑中的,外公给你讲讲。”

钟采一乐,接过收起来。

“那就再好不过。”

邬少乾给钟采夹了一筷子蛮牛肉。

钟采顺口吃了。

孙柳说道: “你俩的住处已经收拾好了,就在这附近的一个小院,里面有几间屋舍。只是肯定不比你们两家的宽敞,有些简陋。”

钟采毫不在意地说: “简陋什么?我俩出去历练的时候,经常露宿山洞,也没什么不适应的。何况姨母和外公给我准备的住处,不可能太差。”

孙虎和孙柳都不由笑了。越是跟钟采相处,他们就越是喜欢他。

邬少乾含笑,再给钟采夹了块鱼。

一顿饭足足吃了个把时辰,很多话直接就说明白了。关于之后出售丹药的一些计划,孙虎父女俩也都尽可能详细地告诉了钟采。

钟采随意地说: “我相信你们,该怎么经营就怎么经营。隔段时间我就派人过来送丹药,就不会暴露在明面上了。”

孙虎和孙柳都是点头。

本来卖什么丹药也都是看丹师的,丹药有缺的时候,等钟采的人过来时告知就是。明面上,双方都只能是正常来往。

饭后,孙虎和孙柳亲自送钟采两人入住小院。

这小院相较邬家和钟家的来确实是有点简陋,但里面收拾得很干净,显然也是精心准备的。钟采很满意,谢过了两位长辈。之后,两人需要洗去风尘。

孙虎和孙柳就与他们告别,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晚上,钟采躺在床上,有点睡不着。

邬少乾在旁边察觉动静,翻身过来,问: ”还激动呢?”

钟采点头又摇头。

”倒也不是激动,而是好像放下了一桩心事……”

邬少乾挑眉,

钟采说道: “但我以前也没觉得有什么心事啊。”

邬少乾笑道:“我没什么经验,不过听着不是坏事。”钟采认同: “这倒也对。”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邬少乾伸手把钟采的眼睛捂住。

钟采默然挣扎了一下: “倒也不必连鼻子一起捂。”邬少乾忍不住笑出声来。

钟采斜眼看看他,抬手挪开他的巴掌。邬少乾还是带着笑: “明天出去玩玩吧。”钟采当然是立刻说“好”。

两人也不闹腾了,都闺上眼,准备睡觉。

钟采慢慢地放缓呼吸,脑子里还是会闪过几个画面。一时是在两个骨灰瓶的前面,老邬跟他一起拜了拜……

一时又是他顶着盖头进入邬家的时候,在喜堂里左拜拜,右拜拜。怎么说呢?

比起进邬家时很随便地独自拜拜,这次在外公面前时,才更像拜堂。

钟采有点想挠头。

好像真给老邬结婚了似的……也不对,他本来就跟老邬结婚了啊。

钟采没忍住又翻了个身。怎么搞的,跟老邬结婚的真实感,今天突然这么强烈了。

邬少乾看了看钟采的后脑勺,微微摇头。算了,不吵他了。慢慢睡吧。

第二天清早,邬少乾先醒了过来。

钟采还在睡。

实力越高的修者越不在乎睡眠,但对于钟采来说,还是得睡饱了以后才有精神。

邬少乾没打扰钟采,只安静地看着他的睡脸。即使这家伙还睡着,居然也感觉挺热闹的.…

钟采硬生生地……没被看醒。

他跟邬少乾太熟了,半点防备也没有。别说对方只是不出声地看着他而已,就算上手捏把,他也醒不过来。

钟采这一睡,就直到烈日当空才醒。

他不起来,邬少乾也懒得动,就也窝在床褥里,将两只青团子都握在手里揉搓,心情很好。小青羽和小青晖都很老实,都被搓得脚朝天了,都没出声吭叽。钟采睁开眼的时候,就看到邬少乾玩得很开心。

”老邬,什么时候了?”

邬少乾笑道: “快午时了。”

钟采“喱”了一声,挺直身子。”都这么晚了?我这才刚到外公家呢。”

邬少乾笑道: ”外公和姨母都没过来,大概也是知道你一路疲累。”

钟采缓缓躺回去: “那还好。”

两人挨在一起躺着。

邬少乾一挥手,将窗子打开。

霎时整个房间都亮堂起来。

钟采惬意地枕着胳膊。

邬少乾跟他一样枕着,神情也很舒坦。

两人还是没急着起来。

一直到午后,钟采才打了个呵欠,翻身下床。

”下午咱俩出去走走,看看这镇子里的情况怎么样,晚点再回来。””好。”

”近期我就不炼丹了,之前给你的补气丹分我点,在驻地里的时候,我干脆修炼得了。””行。”

“你养魂丹别忘了吃,每个时辰都吃。”“放心。”

在小院里简单地吃了点,钟采拉着邬少乾一起去找孙虎。

狩猎团里的事务还是孙柳在忙活,所以早早就起来了。尤其前几天她坚持去等钟采,不少事务没来得及处理,招待完钟采后,就忙得分身乏术起来。

孙虎正握着芥子袋说话,见外孙来了,露出了笑容。

钟采瞧一眼芥子袋,没说什么,而是跟孙虎交代自己两人的去向。

孙虎自然不会阻拦外孙,只吩咐注意安全,又取出两块能在西虎驻地通行的令牌,分别交给了两人。

邬少乾没想到自己也额外

能有一块,愉悦地道了谢。

钟采勾着他的脖颈,高高兴兴地向孙虎道别。

孙虎目送两人离去的背影,忍不住摸了摸芥子袋。

”夫人,你说采儿和邬少乾到底是怎么回事?就真的只是生死之交?”

”夫人说的是,我这做外公的只看他们后续如何就是,不要多话讨人嫌……”

“夫人,邬少乾待采儿的确很好,与钟冠林截然不同。他们既然已经婚配,日后要是真能成,倒也没什么不好。”

”希儿放心,采儿现在很出息了,以后说不定能治好他夫君……””夫人也放心,我会看着些的。”

钟采和邬少乾谁也没带,肩并肩地走在小霖镇的街道上。

大概是之前有两个势力颇大的狩猎团入驻的缘故,这里的街道很宽阔,能容纳五六头坐骑并排行走。

钟采东张西望,时不时地就拉着邬少乾冲进不同商铺里,有时候瞧一瞧,有时候买点东西。这一番闲逛下来,钟采和邬少乾听到了些关于西虎狩猎团的议论。

西虎原本跟金豹差不多,都有一百多个狩猎者成员。

不过之前金豹出事、西虎发展,西虎就吸纳了很多一直摇摆不定的修者进入,成员也新增了五六十个,凑到了两百数目。

很多狩猎者挺遗憾的,还以为西虎会大肆扩张,没想到居然很稳当,得了整数以后就不再继续接受了,他们稍微犹豫,就没了加入的机会。

那些新人也没被给什么下马威,而是被老人们手把手地带着,很快适应了那里的氛围。

西虎上下不说焕然一新,却也颇增添了几分气势。

据说还有几个实力高强的狩猎队队长带着新人进山,在外围寻找合适的角虎,带回来驯化、用符篆操控,成为他们的坐骑。

不过这些新人没一个是曾经加入过金豹的。

那晚金豹出事,跑了的那些修者藏匿了一段时间后,就要回来从金豹的遗迹里搞资源,也有想要转而投入西虎怀抱的。

但西虎可瞧不上那些人的做派,压根没收。

西虎也没有赶尽杀绝的意思,不收归不收,却没有将人驱逐出镇子。然而

那些人却不安分,反倒是纠集起来,互相凑成了几个小型的狩猎团,找到了地方安顿就开始互相冲突,将附近都搞得乌烟瘴气的,

于是附近的人就去西虎投诉,西虎的人出面,又花费了不少时间,才将这些事解决掉。随着这样的过程,西虎在小霖镇里的名声就更好了,也越发令人向往。

越来越多的狩猎者生出加入的心思,都很期盼现今的西虎快点磨合完,再快点扩张。等西虎再次招人的时候,他们就要踊跃而入了。

钟采一路笑一路听,时不时地就扯着邬少乾说几句话。邬少乾含笑看他,时不时地附和。

半天是逛不完整个镇子的,钟采晚上回去,陪外公吃一顿饭,早上出门,又晚上回去。一连三四天,钟采和邬少乾的行程就是瞎逛。

钟采眼里看见的是热闹,耳里听到的近乎都是西虎的好话,心情能不好吗?而钟采的心情好了,邬少乾的心情就也很好。

两人早出晚归,跟狩猎者们没什么接触。

不过,狩猎者对他们却很好奇。众多狩猎者不太清楚两人的具体情况,但大致知道了团长外孙身旁的就是他夫君。

夫夫俩感情好,也从不干涉狩猎团内部的事务,就只是过来玩一玩……狩猎者们对这样的人,当然不会有什么恶感。

终于把整个小霖镇都走遍后,钟采和邬少乾没再出去。两人面对面,盘膝坐在一间空屋子里。邬少乾分出一匣子极品补气丹,递给钟采。

钟采更干脆,打开匣子放在自己的前方,又拿出一颗,直接塞进嘴里。

下一瞬,浓郁的药力进入腹中,化为一股澎湃的玄气,迅速地走向他的血肉之内。钟采牵引着这些玄气,进一步地淬炼颅骨。

已经没有危险了,却是个水磨工夫……但有极品丹大量提供玄气,就是加速再加速。

钟采有所打算,第五层、第六层这两个阶段,他要用最快的速度淬骨。

紧接着,他要花费大量的时间来炼制养魂丹,等他哥们儿的资质恢复以后,就得开始琢磨能护心丹了。

六层到七层,淬炼的可是心脏。

钟采对心脏特别谨慎。前世就是心脏出问题死的,今生也差点这么死了。

钟采觉得自己还挺幸运的,便宜爹手里刚好有以前没用完的百草丹,听医师说他有心脏

病,也没吝啬给他吃。等认识邬少乾以后,还被塞了不少补身子的东西,他这才能活蹦乱跳。

在钟采修炼的时候,仍旧废着的邬少乾就在一边安静画符。但凡能用上的,能多储备就多储备.…

又过了几天,钟采顺利地将颅骨精炼完成。

钟采查看一下自己的情况,得意地说道: “老邬,我这丹药真不错,每天一颗,这才没多久,我就是五层巅峰了!”

邬少乾一笑,夸赞道: “你不仅炼丹厉害,修炼也很厉害。”钟采故意想了想,说道: “那还是炼丹更厉害一点的。”邬少乾忍俊不禁。

钟采也笑了: “我想着已经在外公这住了快十天了,咱们也该走了。”

两人没闲着,每晚都会在地图上筛选落脚地,选好了以后,又会趁着陪孙虎用饭时,问问他那些地方的情况。

精挑细选之下,两人挑选了一个风景很好、人口很多的大县……附近的小镇。

像那样的大县里,能供养的最高实力也就是悬照境,而附近的小镇,最高供养的实力不过是刚入辟官境的修者。

两人要是想有什么交易,去大县很方便,甚至那大县也距离一座五级城不远。邬少乾在小镇里恢复资质,也能更加放心。

这时候,向霖求见。

邬少乾眉头微皱,让人进来。钟采问: ”怎么了?”

邬少乾说道:”这些天你专心修炼,外公和姨母都来探望过你。”

钟采点点头,然后呢?

邬少乾说道: “咱俩在驻地里很安稳,但我猜测,你大概想要离开了。于是我让向霖出去暗中查探一番,看西虎是否还有暗中的敌人。”

钟采了然,也皱起眉头。“现在向霖过来,就是发现了什么。”

邬少乾颔首: ”向霖,你说吧。”

向霖沉稳地禀报道: “镇中还有少数心怀不甘的原金豹狩猎团成员,但他们没有能力再起波澜,即使有异动,西虎也能顺利解决。”

”不喜西虎行事风格的暗流也有,但西虎也有能力解决。”两人都听着,既然这问题不大,那就是其他问题了。

向霖说道: “最近有

个不知来历的生人在私底下打听西虎的消息。与常人不同的是,所有西虎相关的消息,巨细靡遗他全都要。关于西虎曾经的成员、成员的来历、新成员以及来历等,他也都想知道。”

”此人做得很隐秘,为此花费了不少钱财。若不是我实力胜过他众多,也很难发现其中的蛛丝马迹。”

钟采和邬少乾都是神色微肃。

打探消息很正常,什么都想知道就确实不正常。

要不是对西虎有企图,那人何必打听得这么细致?越是图谋大才越是需要细致,也才能将西虎摸得透彻,方便下手做点什么。

钟采眯起眼: ”能不能看出那人的来历?”

向霖说道: “只大概能看出对方骨龄不算大,但应该是天引境的。”他稍作思索, ”在小霖镇里,他很自信,天引巅峰的可能性更大。”

钟采轻哼一声。

邬少乾直接吩咐: “明日我们去山间找个僻静的地方,你去把他抓过来。”钟采也赞同:”管他什么心思,抓过来审一审就知道了。”向霖自然是立刻答应了。

镇子里,巷道中。

纪博平飞快地逃窜着,身上数张符篆闪烁光华,将他身法的速度提升了好几倍。辟宫境的速度是天引境的两倍以上,他得用出多张疾行符,才能达到超越对方的效果。

但与此同时,他玄力的消耗也相当大,要不是口中含着天材地宝,源源不断地为他补充,他只怕已经无力支撑,被追上了。

纪博平不能理解,为什么会有人这么找他。更可怕的是,这人分明就是一位强大的辟宫境!

纪博平花费不少时间摸清了这个镇子里强者的分布情况,还用上了能探测的玄器,各势力都没法在他面前隐藏,他很清楚镇中一共有多少人的实力在他之上,他行事的时候也都会避开这些人,以免出什么岔子。

只可惜那件玄器每次探测都要花费玄珠,纪博平弄到的玄珠可没几颗,他是半点也不敢浪费的要不是西虎狩猎团的剧情大幅度改变,他根本不会在小霖镇浪费时间。

然而这时候纪博平却后悔了。

早知道就不那么抠搜了,怎么能自以为探出了镇子里所有的辟宫强者就放心了呢?还可能有新来的啊!他

就不该抱有侥幸心理!

一边想,纪博平狠狠地在自己身上拍了张疾行符,进一步地加快了速度。

他极快地分辨道路,拼了命地朝镇子外面冲去。到山里!到山里去!山脉很深,只要进去了,追兵未必敢深入,他就可以更快地逃走了!

纪博平还在不断地反思、猜测。

难道说,正因为他一直暗搓搓地打听西虎的事,才引来了这样的祸端?但据他所知,据他近期的打探,西虎狩猎团都不可能有这样的强者。

又或者是在他打听的过程里,触犯了这个强者的什么禁忌?或者他撞破了什么必须被杀人灭口的事?否则他都这么逃走了,这强者有什么必要非得追杀他不可呢?不浪费时间吗?

还是说,这强者其实就是单纯的不甘心,看他这样的小蚂蚁也敢逃走,他不痛快了,就非得把他抓住不可?

万千的念头,纪博平都在脑子里过了好几遍。而他逃走的步伐,却是半点也没有减慢。

纪博平经验丰富,每当有符篆的光华逐渐衰弱时,他都能及时补上。

所以,他还是一直奔在最前方。只是追兵的实力太强大,就算他努力成这样,也依旧无法完全甩脱……

终于,纪博平离开镇子,冲入了不远处的群山。有希望了!但愿前面的山林再茂密点,遮挡再多点,这样才能阻碍后方的视线。

钟采和邬少乾来到山中,跟向霖确定了相见的地点。

这里是一处瀑布,潭水清幽,里面还有不少游鱼,随便抓几只烤了,滋味都还不错。两人坐在岩石前,避风架起篝火,一起吃烤鱼。

钟采一边吃,一边纳闷道: “不就是个天引境吗?怎么向霖去了这么久还没把人带来?该不会还有什么潜藏着的玩意儿吧?”

邬少乾说道: “那人鬼鬼崇崇,连向霖都险些被瞒过,抓起来费点事也寻常。”

钟采点头: “你说得对。”

两人继续吃烤鱼。

吃完以后,向霖还没回来,两人就准备在附近走一走。

刚走进林子不远,钟采看上了几只菌子药材,心里微动,就过去摘取。邬少乾见状,走到他的旁边,替他守着。突然间,不远处似有风吹草动。

邬少乾神情一凛,臂上已然张弓,便

有利箭直朝着某个方向飞射而去。

纪博平极快地奔跑,可不知怎么的,就是甩不掉后方的人。

这时他的玄气又耗费不少,他咬紧牙关,心里已经打定主意,哪怕是将所有的资源都耗费了,也绝对不能被后面的人抓住!

但是纪博平没有料到,自己都尽可能地闯入深邃的林子里了,却忽然有一股极为强烈的警兆显现,让他几乎头皮发麻、汗毛倒竖!

纪博平瞳孔急剧收缩,明白自己已经在生死一线!他不敢有丝毫的犹豫,慌忙拿出了自己的护身宝物,一件二级的防御玉佩,快速激发!

下一瞬,锋锐的箭矢扑面而来,挟着凛冽的风声,与恐怖的杀机。

透明的防御罩竖在前方,箭矢的前端与之相抵,发出了刺耳的尖啸声。不过是一个呼吸时间,防御玉佩就抵挡不住,发出了清脆的碎裂声响。

箭矢上的余威依旧猛烈,仍旧直射而来。

纪博平反应也快,在那抵御的一个呼吸时间里就滚了出去!那箭矢“嗖”地射中他身后的大树,将树身都炸开了一个大洞。纪博平简直要炸了。

这是什么人射来的一箭,怎么这么可怕!他找来的二级玉佩难道是废物吗?竟然只能抵挡这么短的时间?!

此刻,纪博平心念乱转,疯狂地给自己寻找生机。

追兵就要到了,前方却还有杀机,但他又没得罪前面的人,说不定是个误会,不知能不能利用前面的人,阻挡后面的……

而下一刻,前方的林子里,就走出来一位神情冷酷的挽弓青年。用一种看死人的眼神,正看着他。

纪博平神情剧变。

怎么会是邬少乾?他不是已经被废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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