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忽然买了辆车？”
开着A8行驶在南二环路上，李正云惬意地享受着晚风，忽然问道。
“这不还是因为你嘛！”
陈诺坐在后座笑道。
“我？”
李正云一脸莫名。
我出了个差，和我有啥关系？
总不能是我的工位拆迁了吧？
看着李正云困惑的眼神，陈诺乐了。
他问李正云：“你买微博的域名花了多少钱？”
“二十四万啊。”
李正云皱着眉头，他不是和陈诺讲过了吗？
“那你知道我给你批的预算是多少吗？”
陈诺又问。
“二十？”
李正云默默举起了两根手指，然后看向后视镜里的陈诺。
陈诺摇了摇头。
“卧槽，不会是他妈两百吧！”
李正云差点把自己舌头咬到，嘶的一声，这才明白过来，“合着这车是用买域名的钱买的！”
陈诺点了点头：“这个季度的预算里，本来做了两百万买域名的预算，结果你只花出去二十四万，然后我想想，公司刚好也需要买辆车，所以……”
“等会儿！”
李正云发现了盲点，“一辆A8现在指导价也不过八十多万，我那可省了一百八十万啊！”
“我要求升档！”
说着他的语气就兴奋起来，“这个月！就这个月！保时捷出了一款四门轿跑！贼帅！卧槽！叫什么帕拉梅拉！底价刚好一百八十万！怎么样？”
“谁告诉你咱就只买了一辆的？”
陈诺好笑地看着他，“再说了，咱这是公司用车，保时捷是不是不太合适？”
李正云长叹一口气，悻悻地道，“行吧行吧，A8也不错。”
一路上，李正云肉眼可见的开心，长途跋涉的疲惫似乎在他身上一扫而空。
陈诺坐在车后座，看着窗外渐渐亮起的霓虹灯。
心想，差不多是时候啦。
上辈子李正云应该就是在临近毕业的时候考上了事业编，后来再考入公务员，彻底进入了体制。
这一次也不知道他会怎么样，但不管如何，陈诺都支持他。
二十分钟后，车子到了华清嘉园楼下，陈诺和杨纯安下车，李正云也想上去，被陈诺拦了下来。
“你瞅瞅你这样子。”
他说道。
李正云低头看看自己，发臭的衬衫，唏嘘的胡渣，好几天没洗的裤子。
他低头闻了一下：“卧槽，是有点儿味儿。”
“岂止是有点儿，我坐后座都快吐了！”
杨纯安一脸夸张地笑道。
“你滚蛋！”
李正云黑着张脸。
“你先回家休息休息，有什么事儿都明天再说吧。”
说着，陈诺拍了拍车子，“算你立了大功，这段时间你先用着，公司还有一辆呢。”
说完，两人摆摆手上楼了。
李正云愣在那儿，看了看手中的钥匙。
他摸了摸A8锃光瓦亮的车前盖，心中有股难以言喻的感觉。
这，就是做公司吗？
他再次上车，将车驶离华清嘉园，开上了北四环。
沿着环道一路向西，再到西四环，从定慧桥下了环道，沿着永定河路再开一段，拐弯。
眼前是熟悉的小区。
他大概是刚上初中的时候搬到这里的，跟着他爹的单位调动。
三年三年又三年，这都第九年了。
还住这。
往后二十年，三十年，应该也住这。
京城的房价一年一个台阶，再往后几年，估计是买不起新房子了。
公务员嘛，主打一个稳定。
他把车开到自家的车位上，下车，关门，摁下钥匙锁车。
往前走，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一眼。
这车摆在自家的车位上。
真俊！
上楼，摸出钥匙，打开家门，老母亲从厨房走了出来。
“哎呀！小云啊！你干什么去啦？怎么搞得和街上的流浪汉一样啊？赶紧洗个澡去！”老妈念叨着，“快快快，哎呀，都叫你别去搞什么公司啦，半大小子，啥也不懂，学人家开公司，到时候倒闭了也不知道怎么办！”
一边嘴里念着，一边给他拿换洗的衣服：“赶紧！洗洗去！”
李正云走进浴室，打开花洒。
再出来的时候，老爸李清潭已经回来了，正坐在那沙发上打着电话呢。
李正云擦着头发走过去，就听到老爸在那说着：“怎么回事？也不能太没有素质对不对？你们赶紧查一下，通知一声车主。”
李正云就随口问了老妈一句：“爸这是咋了？”
老妈就“嗨”的一声：“也不知道谁，整了辆车摆咱家车位上了，你爸车子停不进去，这正打电话问呢。”
李正云心里一乐，看到老爸挂电话了，便站了起来，撺掇他爹：“爸！怎么回事？你堂堂李司还能被人把车位占了？”
李清潭扫了他一眼：“你干什么去了？好几天不着家？”
“出差嘛。”
李正云说道，“忙工作，你又不是不知道。”
李清潭拿起桌上的茶缸子嘬了一口：“你们那小公司还没倒闭呢？”
李正云哼的一声：“怎么就这么不相信你儿子呢？”
“你以为做生意多简单？你就是没吃过亏，看多了新闻报道，天天在那说什么创业成功的年轻俊杰，实际上呢？创业成功的有几个啊？新闻新闻，少见的才叫新闻……”
李清潭一训起儿子来，那精神头一下又上来了。
他在体制内上班，工业和信息部，手底下也有那么几个人，一训起人来那是一套套的，听得李正云耳朵都起茧了。
他还没训两句，电话响了，接起来一听。
“什么？找不到人？今天刚登记的？那我这车咋弄？现在还停过道上呢！哎呀，你赶紧找找，这不耽误事儿嘛！”
看到老爹坐在那儿烦躁的模样，李正云心中可开心了。
但他脸上却换上一副生气的表情：“什么车！爸！走！咱下去！把那车给抬走！真是的！没有法律了还！”
说着，他撸起袖子就往外走。
李清潭一看这倒霉儿子要下去，赶紧也跟了过去：“哎哎哎！李正云！我警告你可别乱动啊！我是国家干部！要注意影响！”
倒是老妈站在了儿子这边：“咱儿子说的没错，谁啊这么没道德，非得停人家车位上，国家干部就能让人家欺负啦？我也下去看看去。”
李清潭见拦不住两人，只好无奈也跟着下楼。
三人很快来到楼下，老妈定眼一看那辆厚实的A8，刚才的豪情一下消了一半：“嚯哟，这车不便宜吧？咱要把它弄出来，刮了蹭了是不是也难办啊？”
李清潭一脸无奈：“这不是嘛，所以我让物业赶紧去找人，再怎么的咱也不能把它给搬开吧？”
说着，他又朝儿子招手：“赶紧的，你帮我看着点，旁边这小位置我看看能不能挪进去，我这车一直停在路边上也不行。”
他们家的车位靠边，旁边还有点空间，如果挤一挤，勉强还能停进去一半。
李清潭上了车，小心翼翼地往后倒，倒了半天，横竖就差那么一点点能进去，气得他一拍方向盘：
“这破车要是再停旁边一点就好了。”
“哦？”
李正云像是收到了什么指令。
然后李清潭就看到自己大学还没毕业的儿子，走到A8面前，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不一会儿，A8嘈杂的六缸发动机启动，这辆黑色巨兽轻轻地往前推了一把，然后前轮打死，往后腾挪出了一点空间。
李清潭两夫妻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从A8上走了下来。
“现在位置够了不？”
李正云咧着嘴笑道。
他这辈子没笑这么开心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