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没有云。
月光很盛，洒下一片洁白。
吴氏坐在院子里编草鞋，时不时抬头骂道：“老娘真是倒了八辈子霉，养了你们一窝的窝囊废，被一个外姓人堵着家门骂半天，每一个敢出气的。”
二房老大挥着斧子，一下一下的劈柴，藏在发丝间的眸子透着浓浓的阴郁。
老二蹲在墙角埋着头不吭声。
几个媳妇见婆婆发飙，也不敢多说，一个个躲在屋子里。
“都躲在屋子里干嘛呢，不知道出来帮自个老爷们编草鞋啊，一大家子就指着老娘一个伺候是吧？我这是娶媳妇吗？这是娶了一屋子祖宗。”
“还有老大，那点柴火你是准备砍到明天早上吗？老二你要死啊，院子里那么多活，你蹲在那谋哪门子的心思呢？你三弟读书那么辛苦，还要自个收拾屋子，不知道去帮着点吗？”
里里外外，把一家人都骂了个遍。
就连躲在堂屋抽旱烟的李小猫都没能幸免。
“娘！你烦不烦，你吵到我读书了！”
二房老三从屋子探出头来，脸上满是嫌弃：
“你能不能像大伯娘学一学，像个泼妇似得，你知道你的样子，让我在同学面前多丢脸吗？一天天就知道骂人，谁让你推大堂姐的，你知不知道堂姐夫已经是童生了，都怪你，还得我都不好意思去找大堂姐夫请教功课！”
“我不管，你明天去给我大堂姐道歉，要是你害大堂姐的事传出去，你让我在学堂怎么做人！”
吴氏被自己最爱的儿子骂了个措手不及。
愣愣的看着自家含辛茹苦供去学堂的儿子，给自己的心口插刀子。
“三儿啊，你怎么能这么说娘，娘做的一切，还不都是为了你，你竟然让娘去给那姓许的贱人道歉？”
吴氏满眼的受伤和不敢置信。
她不敢相信，这样伤人的话，是从她最引以为傲的三儿口里说出来的。
“你怎么能这样伤为娘的心？”
“我读书还不都是为了家里，又不是为了我自个读的，娘你便是委屈一下又如何了，还有大哥，明知道顾知林不好惹，还去招惹大堂姐，害的我被流氓打了半个月，到现在都是学堂里的笑话。”
“要我说，大哥明个也跟着娘一起去道歉，上次就撞了一下，顾知林就整了我半个月，这次娘你竟然生了害人的心思，要是顾知林搅和的我读不成书，我就和你断绝母子关系！”
三郎满脸戾气，话里话外都是对家人的责怪。
怪自个大哥对李月娥起心思，怪自个娘亲招惹了顾知林，怪家里人拖累自己，全然没有对家人的半分感激。
“砰！”
老大猛地将斧子砸在地上，扭头看着三郎和自己老娘，目露凶光。
“分家！”
“既然你老三觉得我这个做大哥的连累了你，那咱们就分家，娘最疼你，就跟着你过，除了家里的两亩良田，我啥都不要，分家！”
一听到分家，老大媳妇立马从屋子里冲出来，哭天抹泪：
“对，分家！可怜我男人为这个家做牛做马，一年到头赚的银子全砸在老三身上，可怜我儿浑身瘦的没二两肉，我家念着兄弟恩情，豁出了命供养三弟，没想到如今竟是被嫌弃成这样，必须分家，今个要是不分家，我就不过了，带着孩子回娘家去，也好过给你老三当牛做马！”
此时的吴氏只觉得血液直往脑子里冲，冲的她眼前发白，心口发闷。
“你......你们......”
她哆哆嗦嗦的站起来，手指指着几个儿子儿媳，差一点一口气没上来。
“老头子，这个家，你还管不管了，看看你的好儿子们，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养了你们几个畜生啊！”
吴氏一拍大腿，捂着心口坐在地上哭喊。
不是装的，她是真的心痛。
她就算千般不好，万般不是，可终究是为了这个家，为了几个儿子孙子呀。
是，她是偏心老三，可那也是为了让老三记住家里人的付出，以后考出点名堂了，不要忘了拉扯他哥哥们一把。
哪里就是为了自己的私心了？
“老娘为了这个家操碎了心，好啊，你们一个个大了，翅膀硬了，不待见我了，要分家了？你们做梦，老大媳妇你这个贱人，是不是你调拨老大，你这个搅家精，看老娘不打死你。”
吴氏越骂越气，一咕噜爬起来，就要扇老大媳妇巴掌。
却被老大一把推开，摔了个趔趄。
“娘！你够了！我媳妇为了这个家做的还不够吗？老三这个没良心的，以后别想在占我半分，这个家我分定了！”
三郎一听哥哥不坑在供养自己，立马上前指责老大不孝，老二见老大都起头了，也带着媳妇加入了战局。
一时间，院子里哭喊声，吵嚷声，闹成一片。
“够了！都给老子闭嘴！”
堂屋里，李小猫终于躲不下去了，拎着烟杆狠狠的砸在门上。
“分！现在就分！老三去把村长叫来，这个家分了算逑！”
一听老爷子同意分家，老大和老二立马不闹了。
老三却是彻底的黑了脸，不肯动弹。
“爹，你老糊涂了，父母在不分家，我还没成亲，分什么家，这家要是分了，同窗们该笑话我兄弟不睦了！我不同意，反正我不去，谁都不许去！”
老二一听老三这话，生怕他爹反悔，一把推来老三，一路狂奔将被窝里的村长拖到了家里。
李家二房闹了一夜，终于在天将明之际，把分家的事情彻底定了下来。
清晨的微风吹来，唤醒了整个村庄。
许温酒早早起了床，连着多日的忙碌，让她有些腰酸背痛，不过这都不是什么大毛病。
这次进县城，许温酒带了四丫和赵大娘一起。
三郎马上要定亲了，定亲要用的要穿的，她都不懂。
正好赵大娘一大早过来，想托她给县城做工的男人和大儿子带点换洗衣服，索性叫赵大娘一起进城，好帮她出出主意。
村口坐上牛车，三人直知奔灵石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