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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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冉看了眼那信,放在心口处,感受那砰然温热的感觉,过了阵,又看了眼那信,兴奋得脚尖不住点地,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泉水般外涌。

“哎呀。”她用手背拭了拭,越拭越湿。

骆青岚和苏小莹都发觉了她的异常。

“冉姐姐,谁的信,让你一会哭一会笑的?”

云冉脸颊红得厉害,透过泪眼,几乎看不清面前人,只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

“从之寄来的,他给我寄信,说他还活着。”

她絮絮叨叨,“我便知他是航海老手,怎么会死呢?院子里那具尸体面目肿胀,一点也不像他。他坠海伤了腿脚,不便归家,这才找到办法,给我寄了封信。哎呀。”

她觉得自己因高兴过于失态了,又用帕子遮住脸面。

“我现在就去找他。去接他回家。”

苏小莹自然也高兴,要陪她去。她们还没上马车,孟宴宁突然道:“冉冉,妹夫信上可说,他现在何处?”

“在码头附近的渔村。”云冉脸热,“怪我,我当早些去问的。他遇到海寇后坠海,最有可能的,便是飘到附近的渔村,被附近渔家所救。”

孟宴宁背在身后的手,微微攥拳,面上却八方不动:“冉冉,勿怪我多心。赦县多海寇,常与渔民互通有无。妹夫坠海那么久了,要来信早便来,为何此刻才来?”

云冉双脚突然生了寒霜,脸上的笑意也被冰封住。

她紧张不安地纠缠帕子,明明觉得孟宴宁的话有道理,却固执地不愿相信。

“也,也许是之前因故耽误了。”

可她清除周从之为人。事关于她,又是死生大事,他不可能拖延。

孟宴宁突然走近两步,盯住她闪躲的泪眼。

“寄信的人是妹夫,那周宅堂屋停的尸首是谁?周氏家大业大,若有歹人借机诓骗你去,借机讹诈你的钱财,你又当如何?”

“我……”

孟宴宁便更近一步,居高临下,阴影近乎笼罩她。

“冉冉,我知你心悲伤。但兹事体大,便不顾惜己身,也当为你肚子里的孩子着想。”

孩子是云冉的七寸,她顿时动弹不得,满腔的兴奋与热情,也因孟宴宁三言两语,化作梦幻泡影。

“依二哥哥之意,我该怎么办?”

“先回家,找你嫂子商量。”

倒也是个周全法子。云冉一时感激,谢过他的提醒,跟苏小莹上马车。

靠着车壁,她又忍不住拿出那封信反复阅览。

“爱妻冉冉亲启”,潇洒恣意的行楷,错不了,是周从之惯用的字体。他曾在书房窗下,揽着她腰身,一笔一划教她写字。他书写的习惯,说话的口吻,作为他妻子,她再了解不过。孟宴宁的担忧是多余的。

……阿娘竟然还起过让她改嫁的念头?

万万不能够,周从之还活着。她的夫君还活着。

孟宴宁眸色深深,目送送云冉马车行去。

佯装走的骆青岚却去而复返。

“孟兄,方才才喝了半盏茶,嘴里甚是寡淡,要不再随我去寻间酒肆喝两盅?”

孟宴宁平视他,“你不是说有事要忙?”

“这你也信?”骆青岚尴尬地搓了搓自己的鼻子,“我就是不习惯被那小娘子纠缠不休。她真是个不知羞耻的女人,一个劲往我身上凑。”

孟宴宁哂道,“若觉得不合适,方才她问你家世,你为何不如实相告,你是个阉人?”

骆青岚顿时如蛇被人抓住七寸。

“哎,你小子。你小子。”他手指对方,半晌措不出辞,“我根本不喜欢她,为什么要交底?”

“……你不愿陪我喝酒,我自己去吧!”

孟宴宁不睬他,只从附近客栈老板处急借了匹快马,直奔渔村。

年初,他曾买通悍匪伪装海寇,劫持周从之回程的航船,把周从之逼得坠海,又从画舫里寻了个妓女窈娘,在渔村照看他。

只有周从之“死”了,他才能顺利地,说服云母,叫云冉改嫁,离开周家。

然周从之似乎也猜测到,窈娘不愿为他向周家寄信,竟从别的途径,设法把信寄到了云冉手中。

孟宴宁攥紧马缰,行如疾风。

是他胸有成竹,过于大意了……他将赶在云冉抵达渔村之前,让窈娘以看大夫的名义,支走周从之。

云冉心思漂浮,甫一回宅,便去找林无霜。听闻她和管事周冬晴去了布庄机坊,实在耐不住性子等,急急叫了几个护院家丁,跟她前往小渔村。

苏小莹本要和她去,但云冉担心有诈,只叫她在家待着。

赦县不大,周宅距离渔村也不过半天车马程,她恰好能在傍晚抵达。

路上,她再三催促车夫,总算在乌金坠海时,将将赶到。

一股浓郁的鱼腥味扑鼻。

近海的小村落大多都依着山势建屋,因着贱籍贫寒的缘故,夜里四野黢黑。云冉提着裙裾下马车,沿着陡峭的山路,挨家挨户,询问那户姓何的渔家所在。

运气竟然极好,很快便有陌生男子愿带她去。那男子边走,边对云冉笑道:“我见娘子生得娇气文弱,不承想一路上经过那么多坟包,也一声不吭。”

黑灯瞎火的,她哪看得到周围景致。若非他说,她也不知道那冒着粼粼火光的地方是坟包。她一时瑟瑟发抖,强撑着咬紧牙关。背后总有窸簌的响动,似乎有人跟踪她。但她一转头,又什么都看不到。

云冉内心不安,可想到自己或许马上能见到周从之,便又有了勇气。

是觅食的野狗吧。

“前面那户便是了。”男子走了半盏茶的功夫,便指向五十步开外的一个院子,“何老爹原是前朝官宦之后,不愿与新朝皇帝共事,终年逐海而居。若非为了照顾孙女,现在还不上岸呢。”

云冉谢过他带路,便兀自掌灯,往院子里去。突然一阵电闪雷鸣,竟下起了雨,冰冷刺骨的雨水,打在她厚重的夹袄上,肩膀又沉又冷。

家丁觉得那户人家过于偏僻,想让云冉莫要前进。但云冉深深呼吸,还是坚定道:

“从之在等我,我一定要找到他。”

只要找到周从之,她便不必再一个人面对满盘萧索,麻烦孟宴宁。也不必独枕空闺,泪沾枕巾了。单凭着这一点点的热望,她便可抛却一切恐惧。

可她刚走到院落前,四周突然蹿出几个陌生人,操着晦涩难懂的异国语言,逼向她。

云冉大惊,瑟缩后退。

几个家丁根本不是他们对手,云冉不得已,仓惶逃跑,冷不防脚底打滑,跌倒在地。她回头,那几个人还在靠近,她忙抓住泥沙泼去,却起不到半点威慑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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